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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麻烦。您日后与太女殿下大婚,入住东宫,和咱们白塔就是一家人了。咱们巫女与您家殿下关系亲厚,您这一来就得太女殿下宠爱,老奴若能为您的身子尽上几分力,自然也会叫咱们巫女厚待几分。”这巫医把关系捋得十分顺畅,倒叫一旁听着的白术生了两分尴尬。

  毕竟陈国是以男子为尊,四皇子入了巫雪国后,却要依附皇太女林诗过日子。就算平日里自家殿下再豁达淡漠,心里怕是也不好受。

  “借你吉言。若真能得太女殿下一世的宠爱青眼,也不枉我活这一回了。”齐承墨说的是自己重生而来,可落到旁人的耳朵里,却觉得他半点风骨都没有。就算是巫雪国靠着女人生活的男子,也很少说得出这么温顺哀怜的话来。

  也不知是巧还是不巧,这话正好被刚进殿林诗听了个正着。

  “承墨此言,着实叫我羞愧。”林诗拨开帐幔,走到床前,伸手虚扶了一下行礼的巫医,然后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正着脸看齐承墨。

  “我朝风俗与他国不同。虽是女子主政,但也并没有广纳男子的习俗。就算是陛下宫里,前前后后也不过三五个人。况且我对承墨一见钟情,两见倾心,此生已是非你莫属,定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林诗这话更肉麻一些。殿中装木头的宫人,站在一旁的巫医、白术,听见这话个个都觉得胃里隐隐抽搐,不过才见了一天而已,怎么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恶心。虽然听着情深意切,可总觉得来得太过迅猛翻涌,叫人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齐承墨听着林诗的话,胃也有点难受。折腾了快一天,除了水和药,他是什么也没吃,现在已经有些微微的饿,恐怕过不多久就会自己叫唤起来了。

  “咕噜噜~咕噜噜~”没等齐承墨开口,肚子就先叫了起来。

  林诗目光往下一移,顺着他蹭开的衣襟往里看了眼。月黄色的里衣,样式也和巫雪国很是不同,整整齐齐地掩着,看不见半点的肉来。

  “太女殿下。”齐承墨本就羞赧,没想到林诗的眼睛半点也不避讳,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衣衫不整的地方看。也许是上辈子在巫雪国呆得久了,被众人侵染得几分小气,齐承墨也忍不住伸手扯了扯衣服,想捂得严实些,顺带着,整个人都往后缩了缩。

  “对了,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就听见下头人来报,说晚膳都准备好了。你收拾收拾,我叫她们给送进来。等用完了,若你有力气,咱们就在东宫里转转,带你认认路。若是累了,就早些歇息。”林诗状若无事地收回眼神,顺口说起家常来,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谢殿下。”齐承墨其实有点怕林诗,见她转过了眼去,然后看着她一边与巫医说话,一边走了出去,看着侍奉的宫人把帷幔拉上,尽数退了出去,方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殿下,这太女心机颇深,没有一句实话。您可千万小心,别叫她糊弄住了。”白术见四下无人,终于放低了声音,悄悄与齐承墨说了两句话。

  “放心。她是什么人,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了。”齐承墨扶着白术,从里到外都换了身衣服。毕竟出了好几场汗,前后都被浸透了。

  “那我等会儿叫莺儿来服侍您,我去打听打听,咱们的人都被安置去哪儿了。还有东宫的宫室布防、守卫巡逻,不出三日,属下定然摸透了来报殿下。”白术嘴上不停,手下也不停,几下就整理好了衣袖领子,伸手便要扶齐承墨出去。

  “这些倒是不急。”齐承墨反手拉住白术,低声道,“咱们初来乍到,他们必然防范甚深。等一等,等到大婚之后,他们放松了戒备,再慢慢打探不迟。现在,咱们先养精蓄锐。”

  “属下遵命。”白术想了想,也觉得自己着急了一些,不过还有一件事。

  “殿下可准备与太女完婚?”白术有些迟疑,入京之前,齐承墨分明是准备早早杀了这个心腹大患。

  “不错。现在我住在东宫,如果巫雪国的太女出事,无论是谁下的手,必然都会怀疑到我。只有成婚之后,我们琴瑟和鸣了,我的嫌疑才能小一些。”齐承墨心中还有一层隐忧,

  林诗身边并不干净,她对自己又心怀疑虑,如果出事,她必定第一个怀疑自己。

  “是。属下明白。”白术点头。

  “你不明白,得了空,好好看看太女身边的几个人。看看她们都是谁的探子。这东宫的水浑着呢。咱们的东西也要仔细看好,莫着了旁人的道。”

  “属下待会儿一定好好嘱咐他们。”白术眼睛一转,又多说了一句,“那咱们带的秘药,是不是也要销毁了?跟着一起来的宫人里怕是有几位皇子的人,万一他们故意生事陷害殿下,那咱们就百口莫辩了。”

  “此事我自有安排。”齐承墨成竹在胸,这随嫁的队伍里都有什么人,都怀了什么心思,他早知道的一清二楚。留着他们,不过是要借来一用罢了。

  林诗等着齐承墨的时候也去换了一身常服,几乎是下意识地,选了一套平日里少穿的月白色衣服。愈发衬得林诗人畜无害,温文尔雅。

  “咱们东宫才进人,殿下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好容易鱼素不在,女官红柳得了近前的机会,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默默无闻地伺候一回,“愈发像个凡人了。以前如天神一般,令人仰望,现在却多点人气儿了。”

  “以前年纪小,不懂这些。说起来,倒是浪费了你当您的心意。”林诗从镜子里看了红柳一眼。时间分明过去了几年,可落在她脸上却没什么变化。不像自己,又长高了不少。

  “是我当年太冒失了,殿下身份尊贵,本不该随意叫人来服侍。”红柳听见这话心下得意,但嘴上却不敢应承。不过到底悄悄抬了抬头,不似刚才一般恭谨。

  “你确实冒失。那个被捉的陈国奸细,就是经你举荐,入的东宫。”林诗特意召红柳前来,就是等在这里。

  “殿下,奴婢冤枉,那是、那是……”红柳根本没想到这事儿,这些年经她举荐入东宫的人多了,况且这里头大部分都是、都是有缘由的。

  “那是长安君吩咐的,你不得不办。是也不是?”林诗看着镜子里猛然跪倒在地的红柳,叹了口气,“你二十五入的东宫,至今已经七年了,按理,你这官职早该往上进一级,或者调出去,升上一升,不该蹉跎这些年,辛辛苦苦,小心谨慎,什么也没得着。说来,也是我的过失,府里的人和事儿,都过问的太少了。”

  “不,殿下勤政,如何能顾到这些。”红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接了一句。

  “灯下黑,灯下黑。说的就是如此。”要不是顺着话本中的线索,轻易也查不到她的身上。

  林诗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向红柳,“如果依律把你交给禁军,必要牵连家人,我也于心不忍。况且此事,你本来也是无心之失,最多就是失察之罪,不该和奸细叛国扯上罪名。我有心翻过此事,过段时间把你外放。不过,长安君身为长辈,为老不尊,在我宫中安插人手,探听消息,犹如探囊取物。是可忍,孰不可忍。因此还要求你帮我做个局,引他入瓮。”

  “奴婢明白。”

  刺杀

  齐承墨换好了衣服,刚迈出殿门,就听说三皇女林菀来了。

  “我这心突然跳得厉害,且在这儿站站。”齐承墨捂着头,实在是不想见她。

  “殿下这一路上舟车劳顿,身子乏累,更是吃不下什么东西。劳烦姐姐告与太女殿下,三皇女殿下告罪,咱们殿下今晚怕是不能赴宴了。”白术立时补上了话,替齐承墨把话圆了。

  雅风阁中,林诗得到传讯之后,半点也不意外。整个上京,都不会有比三皇女林菀更不知趣的人了。在朝上,就盯着人家的未婚夫婿看个没完,回了家又巴巴地追来。要不是这个妹妹比她小四五岁,又早知她本性如此,是个傻乎乎被惯坏了的,林诗非要狠狠教训她一顿不可。至于现在……

  “上回太傅还说,你平日广博多识,各国的风物都有所涉猎。此次联姻,为的就是两国互市,还有日后共同出兵。今日正好你来,我顺道也考考你。陈国的官职政体与我们巫雪国有何不同?文字官话又有多大的差别?或者,百姓所用所思与我们又有何不同?你且都说说。”

  三皇女最烦仕途经济,听见林诗这般说,立时耷拉下脸来。

  “太傅着实是过誉了。我只是读过些许诗词,知道一点风俗物事,朝堂上和百姓的事儿都是您和二姐关心的。我今天来其实就是送点东西,本也没想用饭。说来,我最近出宫建府,好像府中长史还有事儿要禀报来着,特意嘱咐我早点回去。我这东西既然都送来了,也就不久留了。”三皇女眼珠一转,脸上也配合做了个焦急的表情,跟着就要走。

  “原来是特意送东西来的。我还想咱们姐妹好好聚聚。你开府之后便要开始掌事,我还想着交给一副重任呢。”林诗眼见着三皇女慌忙起身,忙不迭地想要逃走,不由微微一下,继续逗她,“别着急。总不会叫你如往日一般清闲下来。”

  “太女千万不要听太傅的吹捧,我才疏学浅,实在难当大任。太傅是因为、因为我上回送了几幅画,吹捧了他一番,才一叶障目,对我有所误解。太女殿下圣明,自然知道我的心思能耐。千万别太放心了……”三皇女越说越心虚,走的时候更是一路小跑,生怕林诗叫住她,继续拷问巫雪国的民生经济。

  “殿下对三皇女还真是心软。”眼见着三皇女离开,在一旁竹林里站了许久的东宫守卫、左禁卫副都统卫卿方才踱步出来,双手一合,屈膝下拜,“见过太女殿下。”

  “她性子天真浪漫,不懂事理。虽然傻了些,但也不是什么大的过错。欺负欺负也就算了,不必太过计较。倒是这府里,今日可有动静?可有人里外传递消息,行踪诡秘?”林诗伸手扶起卫卿,好脾气地冲他笑了笑。

  “早上禁军带人搜出了旁国的探子,大家心中难免波澜。有外心的更是行事谨慎,少言少行,不会在这个时候冒头。看起来,比往日还要安静些。”卫卿摇了摇头,说到正事的时候,刚才那股子幽怨酸醋之意也少了不少。

  “本该如此。我早先还想,是不是我往日里脾气太好了,性子太好了,才叫他们一个个蹬鼻子上脸地往东宫安插人,还敢当面挑衅。”卫卿原本憋了一股气儿,想来问问为何林诗不用自己,反去巴巴地把禁军找来。他没藏着这心,林诗也一眼就看出来了,因此才特意刨了心肺告诉他道,“我今儿就想告诉告诉她们,就是陛下看成眼珠子的禁军,我也是想用就能用,用完了,也不会得半句的不是。”

  “是臣狭隘了。”卫卿觉得自己耳朵里痒痒的,脸也红得厉害,他确实没有想那么多,心里也藏了怨怼之意。其实也不是有意争宠,但想想自己的举动,也着实矫情得很。

  “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不光是我、整个东宫都靠着你来护卫。你心中有事不解,便直接来寻我说就是。本也不必纠结于身份,生了嫌隙,再被旁人所离间。”林诗霸气了一瞬便收了回来,看着卫卿通红的耳根,有心上去揉一揉,但卫卿到底年岁不大,动手动脚未免有调戏轻薄之嫌,还是咳了一声,收回眼神,说起了旁的事。

  “你看陈国的皇子护卫如何?若我们与陈国一战,单论士兵战力,可有胜负之数?”

  “那些陈国来的护卫,说是一军,但看素养战力参差不齐,好像是几堆人硬凑到了一起。具体如何,臣还没有细看,等到把他们编入我左禁卫,不出一月,自然一清二楚。”卫卿没发觉林诗的小心思,一板一眼地想着自己分内的事儿。

  “编入左禁卫的事儿,不急。现在东宫里还有不少旁人的探子,他们再一进来,水就更混了。等等吧。等我把里外都收拾齐整了,再改编他们不迟。”若是单独把这些陈国的人放在一起,不去管他们,也许他们自己就先内讧了。

  “那臣就叫人去外围盯着他们。”卫卿其实也很想知道,陈国的护卫与自己等人有何不同。

  晚上升灯月起之后,林诗收拾得当本该就寝,忽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侧殿熄灯了吗?”

  如今侧殿正住着陈国四皇子。她这一问,立时就让人浮想联翩。

  “还未曾熄灯。刚才陈国皇子身边的护卫还要了热水,应该是正在沐浴。”鱼素到底老成,回答起来面不改色,沉稳得很。

  “那正好,我去看看。”林诗抬脚就走,一旁服侍的宫人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立时慌了神,也不知道该拦还是不该拦,个个都望向鱼素。但见鱼素一弯腰,半句话都没说,一副恭送的样子,好像一点也不知道自家殿下是去半夜骚扰未婚夫去了。其他宫人更不好开口,只能有样学样,也弯腰恭送。

  外头的月亮又亮又圆,高高悬挂在天上,旁边没有一丝云彩遮挡。

  林诗走的时候顺手拿了个披风,出来了又觉得用不着,但也没给旁人,就这么在手里搭着,一路走到侧殿,然后被出来的倒水的白术堵在了门口。

  “太女殿下,我们殿下休息了。”白术手上还滴着水,身子挡在门口,心却早飞到了身后的殿里头。屋里倒是有服侍的人,也有陈国人,但却更叫人不放心。

  “我也是走路路过,来看看你们殿下。”林诗点了下头,回想了下陈国的风俗,也并不觉得很是唐突。陈国男子为尊,对男子也没什么名节之说。巫雪国更是不讲这个,大婚前便两人住在一起,甚至有的地方有了身孕才行婚礼。她夜半来齐承墨的住处,也算合情。

  但若是齐承墨他们不愿意,林诗也不想强人所难。

  “要是休息了,就不打扰了。”林诗自觉厚道,自己先往后退了一步,但刚下台阶,就听见里头“咚”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掉了,继而多了两声尖叫。

  “殿下。”白术一个激灵,顾不得林诗,猛地回身冲了进去。

  林诗脚步一顿,也跟了进去。

  一盏茶前。

  齐承墨特意把白术支了出去,避了巫雪国的宫人,坐在桌前,低着嗓子,一把拉过一起从陈国出来的侍女小五,“你可随身带着秘药了?”

  “秘药?什么秘药?殿下可是令奴婢去问白术大人要什么秘药?”小五暗暗动了下肚子,心虚得很。陈国皇宫里有一味服之即死的禁药,宫里贵人大多潜藏,时间久了,大家私底下就称作秘药。这药她来时便从陈国大皇子处得了一瓶,特意等到齐承墨入了东宫才拿出来。本来是准备找机会下到齐承墨的茶里,但没想到,她刚进殿,还没来的及动作就被齐承墨拉住了手臂。

  “装什么傻,你不是早等了一路吗?终于入了东宫,你也该下毒了。否则你怎么跟我大哥交代?”齐承墨嘴角啜笑,眼睛如波似涟,望向小五。

  “奴婢不明白殿下的意思。”小五摇了下头,正想借口溜走,就见齐承墨自己从袖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纸包来,将里头的粉末尽数倒在茶里,然后纸包放在一旁的烛台上烧了,捂着胸口,自己仰头往后一倒。

  “殿下。”东宫的宫人见他们说话,原本故意往远处走些,免得听见什么不该听的,徒生乱子。没想到,这两人说话,齐承墨就一头往后,连人带凳子,一起栽倒子在地上。

  “往哪儿走!”白术一进门就和慌不择路地小五撞了个对脸,这个时候不去扶着齐承墨,却往外走,定是有事。白术想也未想,一伸手便扭住了她的胳膊,正要顺势往后一带,手上就多了条长长的口子。

  原来小五手上藏了一支金簪,上头还绿油油的,明显藏了毒。

  “来人。”林诗跟在其后,眼看着白术拿人不成,反受了伤,立时上前一脚,踢掉了小五手中金簪,顺手把手肘间搭着的披风一展,兜头把人盖了个满脸。

  “拿下。”

  示弱

  齐承墨从地上被人七手八脚扶起来的时候,恍惚看见林诗冲了进来。他自嘲一笑,没想到自己年轻了几岁,愈发自恋。林诗她嘴上说得再好听,心底里还是防范自己。要不是为了示弱与热,他也不必施这苦肉计。

  “承墨。”

  齐承墨合上眼睛,被人抬到了一旁的榻上,还没来的及睁眼□□,就听见耳边多了一声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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