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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咕咕”

  齐承墨脸色一变,飞快地往后缩了回去。然后又抻到了自己还在发麻的腿。

  “疼。”齐承墨龇牙咧嘴,莫名委屈。

  “去准备晚膳。”林诗尽量绷住自己的笑意,吩咐一旁侍立的宫人。

  “还有巫医嘱咐的药。”齐承墨百忙之中抽出一句,“先备齐了,吃完饭各半个时辰就得喝。”

  齐承墨看着林诗,颇有几分长辈教训孩童的威势。只是脸上还带着一条深深的压痕,总让人想要给他揉一揉。

  “好。”林诗到底把手伸了上去,轻轻揉了揉。

  果然,用手一挡住,面前的齐承墨依旧是个风度翩翩的清俊贵公子,可脸上的睡痕一露出来,就立时显得小了七八岁。

  林诗的这番举动终于引起了齐承墨的注意,他皱着眉头问林诗,“我脸上有东西?”

  “嗯,刚才你睡着了,流的口水。我已经给擦掉了。”也不知道是病中还是撒谎的缘故,林诗的脸红红的。

  “是吗?”齐承墨信以为真,很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擦了擦脸。睡觉流口水,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丢人。

  林诗含笑看他动作,半点骗人的内疚都没有。旁边从头看到尾的宫人也只好默默转过头去,免得自己的表情出卖了林诗。不过心底还是暗暗嘀咕,这位正君大人如此单纯,梦泽大人可能是多心了。

  梦泽是否多心,旁人不知道,但是白术很快就发现了他们东西被翻动的痕迹。

  不过白术这一天都没有找到和齐承墨单独说话的机会,只能自己辗转反侧地过了一夜,等到第二天齐承墨出来去厨房看药的时候,才得空告诉了他。

  “翻咱们的东西?”齐承墨倒是意料之中,不过还是心虚了下,“此风不可涨,知道是谁干的吗?”

  白术摇了摇头,“不知道,只是我特意叠在衣服里的头发歪了。但这殿里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实在是不好查。”

  “那就不查。我去和陛下说。”齐承墨一边往熬药的茶室走,一边与白术道,“叫陛下去查。”

  “那要是陛下指使的怎么办?”白术担忧道。

  “那更好。我闹一回,她下回就能尊重些。不然她还真以为自己万事合心顺意,半点都没有失手的时候。”齐承墨被阳光照得眯了眯眼睛。正两天的日头真是难得的好。

  一刻钟后,齐承墨端着药碗出现在林诗的面前,然后重重把药碗放在了林诗和梦泽的面前。

  “你叫人翻我的东西?”齐承墨居高临下,冷若冰霜,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嗯?”林诗有些疑惑,不自觉地看了眼面前的梦泽。不过梦泽的脸上也半点看不出主使的痕迹,甚至带了点疑问和不满,但什么也没说。

  “陛下不知道?”齐承墨看向梦泽,“内官大人呢?”

  “臣以为,正君的礼仪还是要再学一学。无论您所言真假,都不该与陛下这般说话。”梦泽义正言辞,沉着淡定。别说齐承墨现在半点指证的根据都没有,就是被捉了个现行,也不能叫她有半丝的动容。

  “你先下去吧。”林诗一见这阵势便冲着梦泽摆了摆手。这事儿一看就是她指使人干的。若不是她所为,此时她必要请罪,细查寝宫内外。但她只是面上疑惑,半点行动的意思都没有。不知道她的人,可能看不出缺漏,但林诗知她已久,根本瞒不住。

  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梦泽既然没和自己说,那就是什么都查出来。所以,齐承墨这次自觉冤枉,才有胆子来闹一遭。

  果然理直气壮。

  “是。”眼看着梦泽走了,林诗才问齐承墨,“你怎么知道,有人翻检你的东西了?”

  “来的时候平平整整的衣服,过了一会儿就变了模样。这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齐承墨自然不会把平日里防范的法子说出来,免得对方知道。反正这事儿也说不清,只要叫林诗知道,是她们露出的破绽就好。

  “那为什么就一定是我指使的。昨日你自来了我身边,便一步不离的跟着。我如何有空使人去翻你的东西。况且,我又为何要翻你的东西呢?难道你能□□不曾?”林诗半点不让,直直看着齐承墨的眼睛。

  齐承墨的意思林诗也知道,就是想得个自己的明旨,以后出入都不许翻检他的东西。

  这旨意,林诗可不敢轻易给他。

  “这是陛下的寝宫,就算不是陛下明令,也该为我伸冤才是。难道无论谁人都能翻我的东西?就算有人要动,也得有您的旨意。”齐承墨被林诗的问句噎了一下,有心反驳一句,但又觉得自己并非干净得半点不得人说。只好退而求其次,还带了点美人计的撒娇。

  “那可丢了什么东西?”林诗依旧不退,“若是你空口白牙,说这寝宫里有人手脚不干净,又没什么丢的东西。就算是我下旨去查,也未必有人肯认。”

  林诗说的是实情。就算梦泽不特意吩咐宫人闭嘴,也没人会自己承认。这罪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不认,就算用了刑,也是蒙受冤屈。要是认了,更要重罚。

  齐承墨语塞。他确实忘了这一点。空口白牙地说自己东西被翻了,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但要是借口丢了东西,就能顺理成章地给这些人一个下马威。能把这寝殿的宫人教训一顿不说,下回也没人敢再招惹他。

  就算是林诗,也得掂量掂量。

  “想明白了?”林诗循循善诱地看向齐承墨,“虽说都是小伎俩,但也算是实用。你放心,无论真假,这次我都会着人查明。不过下次,可不许这般小题大做了。平白失了身份。”

  报菜名

  齐承墨走的时候沉着脸,鼓着气,仿佛一只被充满了气的鱼,走得很不高兴。

  他一出门,便看见了旁边柱子一样的白术。但白术却没有想象中的主动凑上来,而是磨蹭了一会儿,才走过来。

  “刚才膳房来说,特意给您做了一桌家乡菜。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焖白鳝,焖黄鳝,豆鼓鲇鱼,锅烧鲇鱼,烀皮甲鱼,锅烧鲤鱼,抓炒鲤鱼,软炸里脊,软炸鸡,什锦套肠,麻酥油卷儿,熘鲜蘑,熘鱼脯儿,熘鱼片儿,熘鱼肚儿,醋熘肉片儿,熘白蘑,烩三鲜,炒银鱼,烩鳗鱼,清蒸火腿,炒白虾,炝青蛤,炒面鱼,炝芦笋,芙蓉燕菜,炒肝尖儿,南炒肝关儿,油爆肚仁儿,汤爆肚领儿。”白术口齿伶俐,说完一大段之后面不改色心不跳,面视前方,表情坚定,好像自己就是等着来报菜名的。

  齐承墨简直被他气笑了。

  “你故意的是不是?”

  见齐承墨的表情不似刚才般结满寒霜,白术连忙拉下脸来求饶,“我不是怕殃及池鱼么?再说了,您和陛下就算吵架,每次不过几日就好了。我们这些臣属夹在中间,也不好多嘴。”

  “哼。”齐承墨虽被白术这一番操作逗得失了脾气,但到底心气不顺,还是哼了一声,当先一步走回了暂居的升平殿中。

  白术跟在后头,把伺候的宫人都赶了个干净,自己蹲在齐承墨的脚边,帮他换鞋揉腿,沉默了好久才道,“殿下还在生陛下的气?”

  “我哪儿敢。”齐承墨闭着眼睛,心里不舒服的很,“她教我下回栽赃,要有‘真凭实据,好‘出师有名’,这才好‘捉贼拿赃’。”

  “那咱们以后奉旨行事,更是顺当。”白术想的好,既然林诗如此教导了,就算是默认齐承墨这么干。

  “那岂不是一眼就能被她拆穿了!”齐承墨说到此处就激动得要站起来,“无论是真是假,她都会以为我是找借口立威反抗。这事儿分明是她们先过了线。”

  “这回也就算了。若无确切证据,不许擅自翻正君的东西。”齐承墨一走,林诗便把梦泽唤了去,“他毕竟是我的男人,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旁人该怎么看他?我留谁的面子?处不处置你?”

  “此事是臣做得不妥当。臣知罪。”梦泽低头认错。被人发现了,又告到林诗的驾前,无论这事儿该不该做,最后都是办砸了的。平白叫林诗为难。

  “说到底,还是朕忽略了你们。等过些日子,你拟个章程上来,除了封赏,也调几个人来。总要辛苦你一个,朕着实不忍。你的身体,朕也知道。”林诗叹了口气,“暂时先回去歇两天,叫鱼素来。”

  “是。”鱼素虽然背叛过林诗,但总归还是熟悉。现在内外安稳,暂时用用她也无不可。

  梦泽虽然心里都明白,但还很是失落。

  齐承墨不知道林诗私下对梦泽说了什么,依旧气得鼓鼓。但等到了晚上,看着桌子上摆满的菜,又着实惊讶了一番。

  “这是我问了白术,特意吩咐膳房做的。”林诗含笑道,“听说你想吃。”

  “都是他胡乱在外头听的段子。”齐承墨看着满桌子的荤腥,脸上微微有点热。都怪白术早上胡说,林诗也跟着胡闹。明明是顺口溜,怎么还真做出来了。

  “怪我嘴馋,听了之后心里痒痒的,才特意叫人做了来尝尝。”林诗拿着筷子,看着菜菜自言自语。

  齐承墨脸上发烧,也拿起筷子,先戳破了盘子里看着自己的鲇鱼眼睛。

  林诗的病好得很快,但齐承墨也没有搬回去,而是把东西一件一件地移到了寝宫里,慢慢安营扎寨,变成了长住的模样。

  数月之后,三皇女和大祭司相继生产。不过三皇女生了个男孩,而大祭司则有了个小姑娘。但林诗与二皇女还是半点动静没有。

  “我不想在上京呆着了。”二皇女在一个清晨忽然对陈家的小公子,如今的长圣王正君说,“京里太吵闹,咱们去方城。我带你看看,我一寸寸收回来的地方。”

  “好。”陈正君点了下小脑袋。二皇女本就是个快活肆意的人,以前在上京还能与林诗相斗解闷,现在虽然可以天天去兵营,但也要受那些老古董的鼓噪荼毒,天天念叨什么规矩体统之类。若是去了方城,也算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只是不知道陛下是否会答应。

  林诗倒是答应的很痛快。二皇女的性子她知道,自来是藏不住事儿,现在别说是她,就是自己,也想能出了上京,四处游逛一番。不过大祭司还在休养,离不得她。

  倒是梦泽听说之后,连忙求见林诗,言谈之中很不赞同。

  “陛下,二皇女虽然现在没有反心,但到底是个桀骜不驯的人。若放她离京,万一有小人暗中挑唆,或是旁国蛊惑,再来一次兵谏,那国中必然大乱。不如放在自己眼皮下,也是对她的保护。”

  “她也是憋了许久。我倒很怕她在上京困得久了,忍不住给我惹事。”林诗早就想过梦泽说的事儿,“方城附近的粮仓在西坡,此地的军政分属两人,都是我亲选上来的,等闲不会听二皇妹的号令。就算二皇妹一时得势,还有大祭司在。对了,上回那个方城的祭祀不是和老二配合得很好,若二皇妹不懂事,想来她也能劝阻一二。”

  “臣只怕陛下是放虎归山。”梦泽还是不放心。

  “有你在,朕倒是很放心。就算有异动,也逃不过你的眼睛。”林诗见梦泽依旧表情僵硬,不由再劝了一句,“实在不行,就在她身边安两个咱们的人。要真起了不臣之心,就直接送她去见先帝。”

  “是。”梦泽见此,也知林诗心思已定,劝也没用。只好想想如何安排人,埋伏在二皇女身边。

  也许是梦泽想的过于认真了,下台阶的时候正好被衣角拌了一下,正好落到一旁齐承墨的眼睛里。

  “梦泽大人最近好像很是辛劳,总是这么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白术站在齐承墨的身后,也看向往外走的梦泽。总觉得此人心事重重,半点心腹重臣的骄傲跋扈都没有。

  “辛劳?”齐承墨倒觉得很有意思,“这可不像是辛劳才有的反应。”

  “你猜她最近被申斥的多吗?”齐承墨仰起头,头顶上青天苍云,浩瀚如海,“本来就没什么事儿是一成不变的。”

  “殿下要干什么?”白术本能地觉得齐承墨要搞一件大事情。可现在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经巫医妙手之后陈老国主的身体康健,林诗与他也算是相安无事,要是轻举妄动,惹怒了林诗,恐怕老国主也不会站在他这一边。

  “我要干什么?听你这话,似乎很怕我干点什么。”齐承墨转过身上下打量了白术一眼,“我们在这宫中是什么地位,你我都清楚,我能干什么?”

  “要是殿下想,什么都能干。”白术也意识到自家主子生气了,连忙安抚,“属下只是担忧。现在因为陛下无嗣的事儿,朝中的老臣都盯着您,憋着劲儿的想找您的麻烦,好给宫里头塞人。咱们要是被她们发现了端倪,怕又是一场的风波。”

  “他们不会知道的。”齐承墨转过头,看向白术,“你记不记得,咱们先前有一串玉珠子,搬家的时候不知道放在了哪儿,后来找不着了?”

  “是有这么个事儿。但您当时不是说,找不着就算了吗?”白术一听这话自己先心虚了。这本是他的失职。

  “你通报上去,告诉鱼素,叫她来帮咱们找找。”齐承墨微微一笑,“要是找不到,我就与陛下说,要一个一个拷问这殿中的宫人了。”

  “是。”白术有些不明白,齐承墨突然要把一件小事闹大,意义何在。

  没到晚上,林诗就知道了此事。

  “你又着人去翻检正君的东西了?”林诗问梦泽。

  “并无此事,臣只是日常遣人监视,最近也没听说有什么不对。”梦泽摇头,“但丢东西的事儿,以前倒真听她们提过一次。好像是搬家的时候不知道掉在了哪儿,正君也不曾叫人特意去之找,因此也都没注意。这回应该只是突然想起来吧?”

  梦泽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又全然说不上来。可能是最近休息的不好,脑子转得都慢了不少。

  “他又不是苦出身,看见一件东西就宝贝得什么似的。突然这么闹出这么一回事儿来,必是……”林诗忽然福至心灵,“我知道他的意思了。”

  齐承墨的动静闹得不小,等到晚上的时候,白术捧着一盒子的碎屑,懵里懵懂地走了进来。

  “殿下,白玉珠找到了。应该是不小心漏到了箱子底下,结果被碾碎了。”白术进去的时候,林诗也在,只不过正在屏风后换衣服,没什么动静。

  “我知道了。”齐承墨扫了眼盒子,意有所指,“这东西碎成了这模样,恐怕原样都看不清了。也难为了他们,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的一件东西,愣是变了这一箱子粉末出来。也不知道是干了什么亏心事,生怕我计较。”

  齐绾儿

  二皇女携家带口到达方城的第二个月,就接到了陈国郡守的书信,说陈国公主齐绾儿偷偷甩开了伺候的人,跑到巫雪国境内来了。

  “陈国公主?”二皇女抬手挡住前来禀报的官员,“那陈国公主若是过来,扭送回去也就是了,有什么可问的?”

  前来禀告的县令姓夏,是新调任的年轻女子。她完全没想到二皇女会这般说话,到底没什么经验,一下就愣住了,吭哧了半天,才慢慢把话说全。

  “这,这位……咱们不是……怎么说的……咱们现在虽然和陈国没怎么打仗,但若是有个万一,这位公主,不还是个人质么?”

  夏县令也不想说的这么名表,可惜这位二皇女脑子实在转不过来,逼得她只好把话挑明了说。

  “人质?”在巫雪国,女子可半点不柔弱,也不值得怜惜。做人质,也算是正好。不过二皇女最初没有想到而已。

  “你说的,也没错。”二皇女伸手有把那封书信展了开来,自上而下地看了一圈,点头笑道,“这位公主既然心慕我巫雪的文化,自然该好好招待一番。不过咱们这儿是军事重地,要是被她跑了,容易泄露机密。”

  二皇女说到这儿,又觉得轻易把人留下不妥,刚生了两分犹豫,夏县令就赶忙说了话。

  “殿下不必忧心。咱们把人寻到之后,就直接送到上京。”夏县令道,“宫里的正君不也是陈国皇室出身。他们兄妹之间,也许久不曾见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可那个公主会在哪儿呢?这可不好找。”二皇女放下信件,能把人甩出去最好。

  省心,且算是一件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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