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勇气

　　林随安愣住。

　　少年胳膊上的力度真真实实地透过衣服传来。

　　看似松松垮垮的，却让人挣脱不了。

　　她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这些细节。

　　不知不觉间，他们都长大了。

　　小时候还能平分秋色的他们，如今她都挣脱不了。

　　面前是陆瑜滚烫的身体，结实有力，亲密无缝地贴着。

　　鼻息拂过他身上的气息，林随安急促地呼吸了下，试着伸手去推他。

　　陆瑜倒是没有强求，很快就松开她。

　　林随安感觉自己脸烧都厉害，睫毛低垂着，颤的厉害，勉强镇定地开口：“哪，哪有。”

　　声音沙的厉害。

　　也不敢看他。

　　陆瑜喉结轻轻滚动了下，嘴角勾了勾笑，一手撑住沙发坐了起来。

　　仰头去看她。

　　脸上似笑非笑。

　　林随安忽然抿紧唇，丢下句“我去洗漱”，就匆匆跑进了洗漱间。

　　一路上，小姑娘都别别扭扭地没敢看他。

　　他们起来的还早，街上是新出的早点铺子，陆瑜停下来，走到街边给林随安买了热豆浆和裹料很足的煎饼。

　　“小心烫。”

　　头顶落下陆瑜的声音，偏低的声音带着关切。

　　林随安伸手接了过来，低头吃着。

　　坐了公交到画室还不到七点，但今天是周六，画室放半天假，大门口已经零星有几个来来往往的学生，所以他们走过去并没有什么突兀。

　　林随安站在树下，低头听着陆瑜叮嘱，就嗯了一声，吃完把塑料袋丢了，往大门走去。

　　清晨的空气掺着凉意，已经能呼出白气，林随安走了几步，忽然转头往后看了眼。

　　只见陆瑜依旧站在那，少年身形高瘦挺拔，深邃眉眼如远山清俊，自成一道风景。

　　周围的行人都忍不住看他。

　　林随安抿抿唇，心里不知怎么，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来。

　　她朝他跑去。

　　陆瑜原本想等林随安进去之后再走，谁知小姑娘忽然跑过来，垫起脚一把抱住了他。

　　冲击力让陆瑜后退了几步。

　　小姑娘依旧牢牢抱着他的，双手很紧，小脸埋在他的怀里。

　　陆瑜微怔，此时顾不上周围的目光了，低下头看她。

　　“怎么了？”

　　林随安埋头在他怀里蹭了蹭，她刚才只是一时冲动，可她并不后悔自己这样莽撞。

　　人，至少要为自己渴望的，去努力一次。

　　只有经历过，才能知道结果。

　　她的渴望就是他。

　　因为这次一别，等到画室结束才能再次见到。

　　林随安双臂紧了紧，深吸口气，趁着还没完全虚，鼓起勇气，闷声道：“陆瑜……再见。”

　　如果只是她会错了意，那她就真的放弃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

　　就在林随安的心慢慢往下沉的时候，她忽然感到拥在她腰部的手慢慢将她抱紧。

　　头顶像是忽然笑了下，夹杂了几丝如释重负般的语调。

　　脑门忽然被人弹了下。

　　“傻。”

　　林随安吃痛，捂着额头放开，抬头瞪他。

　　陆瑜双手插兜，垂着漆黑的眸看她，好看的脸带着一贯漫不经心：“不就一个多月吗，被你说像像生死离别似的。”

　　林随安想说什么，陆瑜看了眼周围，低头碰了碰眼下的皮肤：“快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林随安仰头看他一眼，点点头转了身。

　　陆瑜目光沉静地盯着她，直到那道娇小的身影走进了画室，这才收回了眼。

　　回到宿舍，林随安发现寝室里安安静静的，只有陶小玲一个人还在睡着。

　　其他两人应该在画室。

　　林随安蹑手蹑脚地换了鞋，脱掉衣服拉开椅子坐下。

　　喝了口水，拿出手机一看发现关机，于是赶紧打开充上电。

　　屏幕刚一亮，一连串的消息就涌了进来。

　　第一条就是陆瑜的。

　　【加油，等你回来。】

　　林随安忍不住嘴角弯起，笑得挺甜。

　　退出消息，又继续往下看。

　　剩下的都是顾笑然的连环夺命催。

　　林随安水都来不及喝，赶紧回消息。

　　顾笑然知道林随安已经回了宿舍，把她骂了几句，又叫她来画室一起画画。

　　林随安抿唇轻笑，起身收拾东西。

　　到了画室，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不少的人，尽管没有老师，依旧认真安安静静的画着。

　　空气里全是画笔摩擦纸面的声音。

　　快到联考，每个人都争分夺秒。

　　林随安找到顾笑然的位置坐下。

　　顾笑然捏着画笔的动作一顿，压低声音：“你跑哪去了昨晚，我差点报警了你知不知道？”

　　林随安脸微微红了一下，小声撒了个谎：“昨晚我朋友过来看我，我出去陪他。”

　　“你什么朋友啊非半夜来看你。”

　　好在顾笑然没纠结这个，只是抱怨了几句，就催促她赶紧画。

　　林随安点点头，拿起折叠水桶去外面打水。

　　顾笑然边画边注意旁边的人，这几天林随安的状态很不好，她有些担心，可一上午下来，她发现林随安没什么大事。

　　画得还挺好，甚至还超额完成了作业。

　　这小丫头恢复能力不错，她想。

　　短暂的一天放松之后，画室又恢复了忙碌，林随安每天起早贪黑，甚至清凉油都成了必备。

　　当然，进步也是巨大的。

　　有天下课间隙，顾笑然正随便对付点面包准备继续画，忽然瞥见旁边小姑娘低头拿着个软件查着。

　　她凑过去一看，发现她看的是Q大美院。

　　“你看这个干吗？”

　　到了后期基本上画室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目标，可她知道林随安的目标是想考静安附近的西美。

　　林随安吓了下，那双乌润的眼里闪过一抹羞，抿了抿唇，犹豫：“顾笑然，你觉得，Q大的美院怎么样？”

　　那还用说？

　　全国艺术院校招生最少的美院，国内八大美院之一，多少国内知名的设计师艺术家都是从里面毕业的，每年多少学生挤破头都不一定能挤进去。

　　顾笑然顿了一下，看着她：“随安，你该不会……”

　　林随安笑，露出两个小梨涡：“我想考Q大美院。”

　　“……”

　　顾笑然两颗眼珠子瞪的圆溜，说话差点破音。

　　“你说什么？你要考Q美？！”

　　“你知道Q美有多难考吗？不仅专业课成绩要求恐怖，文化课成绩也要求恐怖啊，你以为是嘴上说说就能考上的吗？！”

　　她都不敢肖想Q大美院。

　　这孩子，是不是这两天画画画傻了？

　　林随安眨了下眼：“再难考不也有人考上了吗，他们都能考上，为什么我就考不上。”

　　“……”真不忍打击这孩子的积极性。

　　林随安虽然这段时间进步挺大，但在她看来还没有达到Q大的风格。

　　顾笑然纠结了会，只好换了个问法：“那你怎么突然想考Q美了？”

　　林随安张张口，又抿唇笑了笑。

　　神神秘秘的。

　　这孩子铁定画画画傻了。

　　顾笑然摇头。

　　很多惊为天人的梦想，往往在起步阶段就被人嘲笑，可成功的，无一例外全都是当初咬牙坚持下来的。

　　林随安想努力一把，看看自己有没有可能和陆瑜一起。

　　当初有些细节被她忽略，如今细细想起来，只觉得她笨的有些过分。

　　明明他已经向她走了九十九步，她偏偏拐了个弯。

　　也不知道陆瑜这些年是怎么受得了她的。

　　定下了目标，林随安顿时觉得每天都仿佛有了冲动与干劲，即使头一天晚上凌晨一两点睡，第二天也能照样从被窝里爬起来早早去教室。

　　决心考Q大美院这事林随安没跟陆瑜说，她怕到时候如果万一考不上，他会失望。

　　所以，等结果出来再告诉他。

　　这段时间每晚陆瑜都会主动给她打电话，这也似乎成了林随安每天劳累之中的一个慰藉。

　　有时候困的聊天的时候睡着，第二天早上醒来，还能看到通话开着。

　　那头许是听到她醒来，少年声音低沉而又温柔，带点初醒后的困意，勾人的紧。

　　林随安每每面红耳赤地挂了电话，瞬间什么疲累都忘了。

　　等到了画室，又会收到他不正经的调笑。

　　两个人的交流多了几分亲密，但中间似乎隔着一片纱，谁都没有刻意去戳破。

　　时间开始过得很快。

　　江凌依旧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成绩依旧保持在全校前三，顾笑然的功底越发扎实，突破瓶颈期的林随安进步也很快。

　　303宿舍每晚灯都亮到很晚。

　　这一晚，林随安跟顾笑然正在请教江凌关于速写首部的问题，声音有点吵。

　　陶小玲懒懒躺在床上，玩手机，听着外面喧闹的声音，皱皱眉，拉过一旁的耳机。

　　戴上后，外面的说话声却还是能传到耳朵里。

　　听着她们议论，她就越来越烦躁，在微博微信游戏之间切来切去，却始终定不下心。

　　当初父母把她送到这里的时候，她想过要好好画，超过班上大部分的人，最好在全校也有名次。

　　可她刚一来，就发现这里的环境好差，和她想象力的天差地别，她于是生气地荒废了一段时间，等她恢复好，发现前面的课已经有些听不懂了。

　　没关系，反正时间还早的很。

　　她这样安慰自己。

　　于是在舍友们每天忙着画画，连饭都吃不好，甚至还因为一次考试失利就奔溃大哭时，她还在心底嘲笑过她们傻比。

　　每天那么忙干什么，又不是明天就联考了，一两次考不好又什么的。

　　可事实好像是，没有积累就没有进步。

　　现在林随安顾笑然她们已经稳稳的每次考试都能保持在A组前列，她却连一个最简单的静物罐子都画不像。

　　这次考试还退到了C组中间。

　　不到一个月就要联考了。

　　时间全都让她浪费了。

　　陶小玲唇瓣无意识地咬紧，心底终于浮现出了细细密密的慌乱来。

　　过几天就是最后一次月考，是所有画室联合起来的模拟考。

　　各省的艺考政策也陆续出台，这几天所有学生都步履匆忙，恨不得将一天时间揉碎成两半来用。

　　这天下午放了学，林随安趁着休息拿着艺术报考指南去询问班主任，路过一间办公室时，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异样的声音。

　　林随安脚步一顿，回头看去。

　　那间教室黑着，里面传来一阵阵的轻喘。

　　“刘老师，您答应我的……不能……反悔……”

　　“嘿嘿知道了宝贝儿，来，让老师亲亲……”

　　接着是一阵凌乱的碰撞声。

　　意识到那是什么后，林随安脸色微白。

　　“林随安你站那干什么？”

　　旁边忽然响起班上一个女生的喊声，林随安浑身激灵了下，猛地转身。

　　那女生正纳闷着，想走过来，忽然间林随安受了惊似的跑过来，拉住她就跑。

　　“诶……”

　　“什么人？”

　　办公室里的人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只看见一个一闪而过的影子。

　　晚上，林随安背着画袋回到寝室，看到正坐在下面座位上听音乐打游戏的陶小玲时，脚步微微一顿，然后才走了进去。

　　“随安，你回来啦。”

　　陶小玲转头，看着低头换鞋的林随安，低头咬了下唇。

　　第二天。

　　林随安第一个到了自习室，没过多久，门口就进来了一个女生。

　　径直朝她走过来。

　　一只手拍在她的桌上。

　　林随安忽然抬头。

　　陶小玲说：“林随安，我们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