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封垏此行鲁莽, 但行事绝不能鲁莽。

  他之前有多伤害人家姑娘,现在就得有多少耐心赔罪。他夜夜梦回前世,将两人之间的过往了然于心, 但人家姑娘不是。从第一次见面到最后一次离别, 他就没给过姑娘好颜色,好好的姑娘受他质疑,遭他胁迫,甚至被欺负到眼泪巴巴,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混蛋。

  封垏这人就这点好,自己犯了错,只要意识到了,便能当即就改。梦中的他,死守着自己的心, 对姑娘守礼有嘉, 明明心里也是喜欢霜莳的, 却屡屡都视而不见, 才蹉跎了大好时光,以至于余生悔不当初。

  这点一定要改。

  至于怎么改,封垏一点头绪都没有。

  如果像霜莳那样, 动不动就睁着漂亮的眼珠盯着他看,那他这张老脸非得红成铁锈不可。

  所以从长计议, 最起码不能吓到霜莳。

  封垏住进客栈,让小伙计送了一桶热水,洗去一身的风尘。仔细对着水面打量自己,真是邋遢死了,络腮胡子脏兮兮的脸,难怪先前韩老夫人将他视作乞丐。

  封垏将自己收拾好, 又想起之前欺负霜莳伺候洗澡水的事,悔恨地恨不得将脏兮兮的洗澡水都喝掉。干过太多混蛋事,他受点皮肉之苦,姑娘就能原谅他,怎么想怎么觉得心尖淌蜜,差一点便能溺死自己。

  客栈的小伙计以为自己眼瞎了,方才进来的人,一看就是落魄的乞丐,若不是先给了住店的银子,不然连进都不让他进。结果就这么一收拾,摇身一变,竟然从他的身上瞧出了富贵之气。

  不仅富贵,神容威严凛凛,多看一眼都觉得胆战心惊。

  封垏心情好,与小伙计打听霜莳。

  若说在江都,不知晓韩家五姑娘,那肯定不是本地人。小伙计察言观色,笑着道:“韩家那位五姑娘是个能耐人,自打去年秋日,便阖领仆使整顿韩家珠池,今年初又智斗大房和三房那两家吃闲饭的,彻底将韩家珠池揽在自己手里。小的没见过哪位姑娘敢这么来的,别的姑娘都在闺中刺绣等嫁人,五姑娘早早赚大钱,早就用不着倚靠男人了。”

  前面说的夸赞,封垏还挺爱听的。

  小姑娘有本事,绝处逢生,能撑起大事,这是能耐。

  可后面一句,用不着倚靠男人,倒让他吃了味。

  小伙计瞧不出来封垏眼中变幻莫测的波动,依旧说着:“您知道陈家少东家吧,据说与五姑娘有过婚约。十年未见,少年游历回来成为顶天立地的儿郎,回来便去求娶五姑娘。可惜啊,人家五姑娘眼界高,白瞎陈家花重金请来的那几位口灿莲花的媒婆了。”

  封垏紧皱眉头,听完又轻吐一口气,问道:“怎么说?”

  小伙计抱胸,添油加醋道:“五姑娘吃过见过,什么样的男人没遇到过,哪看得起总角小情啊。何况两家的婚约都是旧时玩笑,做不得数当不得真。不过陈少东家也不是吃素的,认定了就穷追不舍,这不,五姑娘称病不出门,陈少东家吃了好几日闭门羹啦。”

  封垏笑了笑,心情甚是愉悦。似是解释,又似是无意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不是称心如意的,姑娘家自然会挑。”

  小伙计嘿嘿笑了一声,附在封垏耳边悄声道:“小的见您感兴趣,跟您说点小道消息。”

  封垏皱了下眉,微微侧过头,眉眼低垂道:“若是胡乱传的,小心你的舌头。”

  小伙计被唬了一跳,刚想闭口不言语,又被封垏喊住:“继续说。”

  小伙计只能硬着头皮道:“有位客人是汴京来的,喝醉酒的时候,小的听他说过,说是太子殿下吩咐他来照顾五姑娘的,想来五姑娘与太子殿下关系匪浅。”

  果然啊,太子为了霜莳,瞒天过海,连他都给蒙住了。

  封垏问道:“那位客人是否还在此店?”

  小伙计摇了摇头:“早就走了,官爷哪肯长住我们这小破地。”又谄笑道,“小的见您也像官爷,不知在哪儿当父母官啊?”

  封垏冷着脸,又恢复成高高在上的姿态,扔了一锭银子,摆了摆手:“管住嘴,不要与外人说我在这住着。”

  拿钱办事,小伙计乖乖闭上嘴。等了会儿,见封垏没有下言,才小声开口:“若爷没事,容小的给您去端吃食。”

  封垏说不饿,想了想又问:“那五姑娘身边可还有别的男人?”

  小伙计这才悟明白,敢情眼前这男人,是慕名来找五姑娘的。掂了掂手里的银子,那重量足以让他将肚子里的信息都吐露出来。小伙计哈腰道:“不瞒官爷,五姑娘身边有一位叫方越的,是跟姑娘从汴京来的,跟姑娘关系甚笃。小的曾见过姑娘去方家,有一次还见过姑娘从方家出来,面露哀容,像是在方家受了什么委屈。”

  封垏拧眉问:“方越?干什么的?”

  “说是镖师,但也干过不好的勾当。”小伙计挠了挠头,“小的就知道这么多,大多数是客人们打牙祭时念叨的,说什么都有,您就别打听了,听多了容易后悔,白来一趟。”

  封垏扫了小伙计一眼,挥手让他出去。

  他身上滚烫,烧还没退,随时都有晕倒的危险。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来了,为的就是不能白跑一趟。

  封垏轻启唇角,从唇齿边挤出一句话:“委屈?他也敢。”

  *

  霜莳与韩老夫人秉烛夜谈,最终得到的结论是,权当此事不存在。既然李家人都觉得霜莳已经离世,那再写这么一封信,只会让李家萌生坏想法,觉得是霜莳是为了彻底摆脱李家才出此下策,倒让李家寻到机会再恶心回来。

  最好的办法,就是相安无事。

  反正无论封垏是否难过,都是他一个人的事,就算得知她没事,以后再相见的可能性也不会大。

  霜莳这才安下心。

  陈温瑜依旧穷追不舍,这次连陈夫人都请来了。

  陈夫人与霜莳母亲一向交好,陈韩两家交往也甚密,没有总将人拒之门外的道理。陈夫人将霜莳当自己女儿看待,见了面一句一个宽慰,倒是没提婚约的事。

  霜莳心知肚明,陈家父子一直想走仕途,不然也不会狠心将陈温瑜送出去游学。若有助益,那婚事就该选择官宦之家。而霜莳父母双亡,她又只身管着三大珠池,一身铜臭味,还日日抛头露面,这于陈家来说,无疑不是最佳选择。

  只是陈温瑜不知在想什么,陈夫人劝不住,便改来游说霜莳。

  陈夫人问了问她的身体状况,又提起霜莳的母亲,说到最后抹了抹泪:“你娘走得早,我就拿你当亲闺女看待。去年老夫人将你送至汴京,我还有些不舍,好在你又回来了,今日瞧见你,便也安心了。温瑜这孩子也是心急,不愿让你再颠沛流离,这才走了极端。”

  韩老夫人笑道:“孩子热心肠,打小便喜欢跟在霜莳身后,如今也是姐弟情深,病急乱投医。”

  陈夫人听韩老夫人如此说,心里悬着的一颗石头落下。既然两家都无此意,陈夫人便道:“霜莳是女儿,以后这婚事,还有嫁妆,我都要掺和一脚。”

  韩老夫人客套道:“那就劳烦你上心了。”

  陈夫人心里踏实,立马转换身份,拉着霜莳的手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回头让媒婆去打听打听。”

  哪有姑娘家自己说喜好的,霜莳红了脸,求救似地看向韩老夫人。韩老夫人想了想道:“身高八尺,威风凌凌,仪表堂堂。重要的是性格好,身体好,不要动不动就病倒。”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照着封垏的模样说的呢。

  “那是自然,总不能嫁给个病秧子。”陈夫人笑了笑,“晓得了,回头就去办。只是温瑜那里还得多费点心,若是能说几句狠心话,打消他的念头才好。”

  陈夫人都求到这份上,霜莳也不好再推辞。

  病也不想装了,翌日出门与方越谈事,正好碰到陈温瑜。

  陈温瑜面露委屈,先是叹了一口气,才幽幽道:“姐姐,你怎么一直躲着我,是我得罪你了么?”

  霜莳笑道:“前些日子身子不爽利,这才避人不见,你莫要多想。”

  陈温瑜雀跃笑问:“那姐姐可痊愈了?我这几日一直在为你祈福,看来是管用了。”

  霜莳道了谢,踟蹰一会儿才说道:“小鱼儿,咱们都长大了,该有男女之防了。以后办事不能鲁莽,说话也不要口无遮拦,不然容易闹出误会。”

  “什么误会?”陈温瑜摇了摇头,“姐姐莫要轻信母亲之言,我对姐姐的一片丹心从未有过变化。”

  霜莳连忙劝道:“强扭的瓜不甜,你该懂得这个道理吧。”

  陈温瑜面露痛苦:“那姐姐你心仪什么样的?我可以改!”

  霜莳面不改色,指了指身旁的方越:“瞧见没,就这种,孔武有力能拔山扛鼎的。”

  陈温瑜看了眼方越,方越不客气,挺直了腰板,气势非凡。

  这就是雄鹰与小鸡仔不同的命运。陈温瑜愤然,甩了甩手,怨道:“终有一日,姐姐你会后悔的。”

  霜莳含笑望着陈温瑜远去,这才向方越致歉:“方才唐突了。”

  方越见惯不怪,以前没有娶丹娘的时候,没少被人当作霜莳的情郎。反正又不会掉一块肉,丹娘也不怪罪,方越便不在乎。

  笑了笑,这事就算翻篇了。

  可这笑,在封垏眼里甚是扎眼。若此时霜莳不在,他手中的刀会毫不犹豫地刺向方越。封垏遥遥看着满脸笑意的霜莳,轻嗤一句:“怎么回事,眼光越发差了。”

  作者有话要说:  糖醋味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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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宋安然一觉醒来穿到一本书里头,成了与男主死磕到底的大反派他姐姐。

  可书里头叱咤风云,无恶不作的彪悍大反派,这会儿才是个五岁的小包子??

  小包子瘦弱不堪,胆小畏缩,伸手拉拉她的裙摆:“我饿……”

  鸟不拉屎的山村里头,啥也没有。江安然不得不咬牙切齿,既当爹又当妈,开启了养包子的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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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书里宋安杰心狠手辣,手握长剑,提到宋安然满是不屑:不过一个彪悍愚蠢的女人罢了。

  现在的宋安杰文质彬彬,捧着书卷:宋安然是最好的姐姐,没有之一。

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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