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传话的信使快马赶回风翔城, 封垏正在帮一位老汉拉牛车。

  打仗的时候,百姓见到封垏都能吓破胆儿,哪怕只看见袍角都能吓地一哆嗦。打了胜仗, 原以为大军开拔便扔下他们不管, 谁曾想又帮他们搬家又给他们分粮,原本被传的狰狞可怖的人,每日不辞辛苦地干重活累活,与寻常家的小伙子没什么两样。

  所以说呀,人言不可信,传说当不了真。百姓们感恩,生起灶火杀猪宰羊犒劳官兵,封垏直说不必客气,可百姓们的热情似火, 好饭好酒干净衣裳都送来, 连推辞都推辞不掉。

  封垏自己过粗简日子过惯了, 如今有了霜莳, 也不像之前那样直接回绝百姓的好意,捡着霜莳喜欢的便留了下来,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她。

  吃人嘴短, 拿人手软,封垏便更加卖力, 接连好几日都没怎么歇着,因此接到信使传的口谕,半截哈切没收回来,紧皱眉头问:“可是宫中有急事?”

  信使说不知晓,打着冷摆子哆嗦道:“官家态度不是很宽厚,更不似上次那般喜悦。将军还是早些做打算, 赶紧折返回去复命。”

  封垏皱了皱眉,又问:“可去过李家见过李思安?”

  “见了,李大人说朝中明面由官家掌控,实则已经落到太子手中。李大人还提及,说近些日子官家身体抱恙却不传太医,恐怕如您先前所说,食用的丹药被人动了手脚。只是李大人进不了官家的身,无法查证。”

  信使结结巴巴都说出来,跺了跺脚,接着道,“李大人还让传话,说江都韩家的老夫人派人来寻霜莳姑娘,好像是老夫人染疾,想接霜莳姑娘回江都。”

  封垏紧锁眉头:“知道了,你且先去暖暖身子。”

  霜莳得知祖母生病便有些坐立难安。

  封垏安慰道:“你先别急,老夫人应是没什么大碍。”

  霜莳咬了咬唇:“你怎么知道祖母无恙,我现在恨不得长翅膀飞回江都,只有看见祖母我才能安心。”

  封垏轻轻将她抱在怀里:“当初咱们从江都回汴京,我便让方越留意韩家的一切。不仅如此,还经常有书信往来,方越没有提及老夫人身体抱恙,那就说明没什么大事,你安心便是。若是有事,方越早就传信过来,哪会等韩家派人到李家去问。你也不想想,韩李两家闹的龃龉不浅,韩老夫人怎么会拉下这个脸。”

  霜莳一听,觉得甚是有道理。果然是关心则乱,她这么慌里慌张的,没有主心骨的样子可真不行。不过此事并非空穴来风,霜莳琢磨了会儿也没琢磨透,便问封垏:“按理说义父不会说谎,如此说来,会不会有人冒名韩家名义,去李家探虚实?”

  封垏往胳膊上贴膏药,对着铜镜看不准,被霜莳接过去,小心翼翼地贴好。封垏趁她不注意,将她拽坐在他的腿上,低声道:“不管是李家的人还是韩家的人,都知晓你我在风翔城。能去李家问这话的,定然是不知情之人。或许是你那倒霉的大伯和三叔两家,亦或许是远房的亲戚,先勾起你的好奇心,再来卖惨找你借点细软罢了,别胡思乱想,没事儿的。”

  封垏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她的细腰,霜莳压根就没有功夫胡思乱想。霜莳板着脸看着封垏,封垏反倒越发逞能,没有一点要收手的意思。

  霜莳嘀咕抗议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动手动脚,泼皮无赖臭流氓。”

  封垏就跟没听到一样,霜莳话音刚落,他又趁着她嘟嘴的时候,迅速地在她的鲜艳欲滴的红唇上嘬了一口,得逞后狂妄地大笑道:“流氓就应该有流氓的样子。”

  霜莳忙捂起嘴巴,唔唔囔囔道:“你不是流氓,你是正人君子,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喝茶,喝茶。”

  封垏勾回欲逃的姑娘,压着身追逐索吻,霜莳躲着,就这么一攻一退,封垏的唇差点擦到她的柔软处。

  男人轻舔唇角,笑意荡漾,眼底藏着坏意:“我原不知你是这个意思,想让我亲这?”

  霜莳的脸彻底红透了,手不再捂着嘴巴,迅速地往下遮拦。就这个档口,封垏收紧双手,又将软得没劲儿的姑娘拉了回来,极快极准地寻到水润的芳泽,直接亲了下去。

  霜莳没防备,估摸着也难逃无赖的花样心思,便闭上眼睛,沉溺在这个吻中。男人脸上有好闻的皂荚香味,清淡地,是寻常的安然。可是封垏却越吻越急躁,到最后,霜莳的唇瓣都肿了起来,就连呼吸都快要停滞,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已不知今夕何夕。

  封垏放开她,喘着粗气,缓声道:“官家急召我回京,明日便要启程,你是跟我一起走,还是与大军一起慢行?”

  霜莳知晓封垏心里不踏实,患得患失的不仅是他一个人,霜莳也心有不安。窗外飘扬起棉絮般的大雪,物是人非,老天从不骗人。前世她就是在这一年这场雪后被送进宫,今生不知能不能逃离这个宿命,霜莳一点把握都没有。

  不过能确定的是,她依旧如前世一样,希望封垏好好的。

  霜莳撑起脑袋,冲他笑了笑:“官家急召你定是有急事,若是带上我,肯定会拖累你。何况还有金雀在,我若跟你走了,便会委屈金雀跟着大军中吃苦。不如我们跟着檀朋一起走,有他在,你也放心。”

  封垏搂着她的腰用力,挑眉问:“你不会偷偷跑了吧?”

  霜莳眨巴眨巴眼:“我能跑哪里去,人生地不熟的,荒山野岭的,我可不想去喂狼。”

  男人的脸色回春,俊脸舒展开来,露出一个霸道的笑:“那不行,你这辈子只属于我这头狼,别的狼休想肖想。”

  两句话没说完,又开始不正经,脸不红心不跳地将话说出来,想逃之幺幺的只有霜莳罢了。

  霜莳从他的怀里站起来,准备给他收拾细软,被封垏拦住:“不必收拾,快马赶三五日便到了,没那么讲究。”

  霜莳有些心疼:“天气冷,你穿得再厚也受不住风雪侵袭。慢些赶路,就算有急事,也不能催命啊!”

  封垏笑了笑:“这已经很慢了,想当初,我就用了一天一夜便从邺都赶回汴京,只为了想早些见你一面。”

  霜莳问什么时候,封垏装做没事儿一般:“就在你离开宜园回江都的那段时间,你这辈子都无法理解当初我的心情,看见宜园空落落的,心跟掉进悬崖一般,更别提被刘景初那斯蒙骗说你死了,那滋味,我再也不想尝了。”

  霜莳于心不忍,上前拉起封垏的手。男人的手掌粗粝冰凉,霜莳捂着,却还是觉得没甚么效用。

  封垏叹一声:“没人疼,手都是冰凉的。”

  封垏什么样,霜莳都见过,却唯独没见过卖惨的他。满脸委屈,就差没挤出几滴眼泪,偏偏霜莳就吃这套,见他这样,愧意汹涌而来,认认真真地捧起男人的手,用力地搓了搓,郑重其事道:“暖和了吗,你放心,以后有我疼你。”

  封垏越战越勇,直言逼近:“别以后了,就现在吧。”

  霜莳怔然,封垏不由分说地将她抱了起来,直接往卧房里走,流氓话张嘴就来:“今天我不睡硬床板了,我跟你享福。”

  翌日,封垏神清气爽地穿上厚衣,牵着马与霜莳道别。封垏虽然无赖,但是不至于昏头昏脑将姑娘怎么样。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主要还是想跟霜莳多待一晚,毕竟离别对于他俩来说,是一件不想触碰的伤处。

  两个人手拉手对望,谁都不想先闭眼。最后还是封垏吓唬她,才让她先一步坠入甜梦。封垏其实没怎么睡,此行一去,不知前路是否顺遂,他想将霜莳印在自己的眼睛里,只要他想,便一直能看见。就这么盯了半宿,凌晨眯了片刻,精神气便特别足。

  封垏耐着心嘱咐檀朋:“霜莳就是我,你平时对我什么样,便待她什么样。不管发生何事,你可以不要命,但一定要守着她,一丝一毫都不能少,不然你就提着自己的头来见我。”

  封垏说一不二,檀朋猛地点头,霜莳在一旁看不过去,小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能照顾好自己。”

  封垏却笑,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是谁昨晚一直闹着害怕,不让我走的?”

  霜莳推了他一把,半羞半笑道:“走吧走吧,别回头,也别太想我哦。”

  姑娘的笑容灿烂又明亮,像是无尽的阳光,明媚灼目。望得久了,那阳光便雄赳赳气昂昂地洒到封垏的心坎里,驱散他心中所有的不愿与担忧。

  驭马前行,风雪如暴,他内心火热。

  有何畏惧,有何踟蹰,都烧毁在心中的火海中。

  *

  三万大军从风翔城出发,行程缓慢。霜莳与金雀坐在马车中晃晃悠悠,沿途除了冰山冻河,什么景色都没有。金雀觉得无聊,便跟檀朋斗嘴,两个人倒是有趣,斗嘴报菜名,没斗多久肚子便开始咕咕叫。

  金雀耀武扬威跟霜莳炫耀:“姑娘,我又赢了。”

  霜莳看着金雀笑,揶揄问道:“赢了就有肉吃了?方才我看见檀朋与王副将买来一头猪,我可亲耳听见檀朋说,不给小肚鸡肠的人吃。”

  金雀不干,气呼呼地下了马车,去找檀朋理论。这俩孩子心智差不多,每日吵架斗嘴谁都不过心,霜莳动了心思,若以后俩人谈得来,凑一对也是好的。

  成双成对是天下人最痴恋的结局,霜莳轻勾起唇角,从袖袋里摸出一枚和田玉簪。簪子是封垏清剿袁有才家宅时搜罗的,恰巧是外藩进贡的新鲜玩意,封垏借花献佛,送给了霜莳。

  睹物思人远比空想让人沉溺,她不得不承认,封垏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早已攀升到一个高度,一个远比前世的恩情还要高的尺脉。

  正想着呢,金雀挑开帘,有些急躁地唤霜莳:“姑娘快看,那是不是陈少东家?”

  霜莳打眼望去,檀朋正用蛮力按压一个人,那人再不断地喊:“放开我,我要见霜莳姐姐。”

  霜莳看清来人,果然是陈温瑜。

  她喊了一声檀朋,陈温瑜闻声看过来,不顾檀朋的狠手,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几欲断肠般:“我来接姐姐回家,韩祖母她,快要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陈绿茶上线,还记得他吗?

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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