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72

  见他的眼睫在发颤,就知道他在兜攒泪豆子。

  她无奈:“湛寻,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像个小孩儿,说几句就掉眼泪,非得哄着。都是大人了,能别那么爱哭、耍小性子要哄吗?”

  他现在活像是水做的,越来越说不得,动不动泪潸潸的,有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正常沟通。

  就像今天,因为她在气头上,音量颇高,字眼偏凶,他就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有时候她难免没办法温声温气,那他是不是都要因此抹眼泪?

  说完她进了浴室,淅沥的水声隔绝了外界。

  这次,她没像以往那样,一见他哭恨不得把他揉进怀里轻哄着。水珠砸在皮肤上,她蓦然有些心坠的慌茫。

  等她出来,湛寻已经侧躺下,被子盖过头,只留出点缝隙透气。她扯了下被角,“湛寻?”

  绒被纹丝不动,他没应声。

  宋酌叹了口气,把四小时后他要吃的药搁在床头,替他定好闹铃。没再顾他是否在哭,兀自熄灯躺下,闭眼在脑海里催眠自己:别哄他、别惯他,睡觉睡觉。

  凌晨一点四十,闹铃准时响起,锲而不舍。她关掉后探手摸了下身侧,空荡荡没人,被窝沁入凉意。

  她一下子翻起,按亮床头的灯盏,橘黄的灯光下,她盯着左手边不见湛寻的位置,眉间渐渐凝聚。

  浴室和卫生间都没开灯,她去了趟书房,甚至是听容的房间,但都不见他的踪影。回到卧室后,想起打他的电话,可他的私人手机正孤零零躺在沙发边的矮几上。

  这说明他没出门?她稍微安心点。

  她担心因为自己今天的话,令他赌气离家了。

  其实她说的是实话,他真的过分爱哭,她实在有些应付不来,今天趁此说出来也好,只是现下纳闷他会去哪儿。

  这时,浴室隐隐传来闷声,像是在抽泣?

  她推开门,打开灯。就见湛寻坐在干燥的浴缸里,孤零零的,胳膊环抱膝盖,原本通红的泪眼被灯光刺得躲闪。等看清是她站在门口,又生生止住啜泣。甚至还胡乱拿手背揩了两下被泪淌湿的脸。

  闪着流光的浴缸沿壁倒映出他的茕影,因为感冒而苍白的脸,与红肿的眼睛对比鲜明。

  他坐在浴缸里,还不忘穿好拖鞋,只露出截白皙的脚踝。

  现在真是记得牢牢的。

  她伸手去帮他擦泪,被侧头避开。手心落空,她蜷起五指收回手,柔声说:“这儿凉,回去吧,嗯?”

  末尾是缱绻试探的音调。

  从她进来后,他撇低眼没再看她,听清她的话,也只是侧脸朝她,闷声闷气:“不关你的事,我以后再也不在你面前哭。”

  这话确实,从她进来那刻起,他就止住了原本断断续续的啜泣。

  “那你以后就躲在这儿偷偷哭?”她哭笑不得。

  他越是这样,她就越后悔睡前对他说的那番话,嫌弃他太爱哭之类的。

  这话他没搭腔。下颌侧靠在膝面,静浅的眼眸望着浴室的磨砂玻璃,抿紧嘴角不言语。看样子他真的打算以后到浴缸里来偷偷抹眼泪。

  从宋酌站着的角度,垂睫一眼望去,就是他墨发下边那截莹白到几近剔透的后颈,秀颀、脆弱。

  而这切都跟她有关,心瞬间软陷。迈腿要跨进偌大的浴缸里,离他近些去哄他。

  他看出她的意图,冷不丁出声:“我不用你哄。”

  她刚才确实说他总要人哄着,现下他还记着,冷戳戳还给了她。得,她就是自作自受。自己惹哭的人还得自己哄回来。

  她当然没走。要真走了不回头,估计浴室门一关,他该哭到缺氧了。从盒里抽出张纸巾给他,“擦擦。”

  还在赌气,湛寻别开脸没接。

  她想替他擦,结果被他单手扯过。纸巾在他手里捻成团,掷在浴缸外。

  垂眸盯着那团滚落的纸巾,她突然明白点什么。

  湛寻的小性子好像都是她宠出来的,他哭,她服软;他闹脾气,她哄;老爷子偶尔数落他,她也偏袒着。然后一步步纵容,到如今在她面前万般骄纵、半点委屈就掉眼泪。

  她一时苦恼,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要不先不哄?晾着他?

  可一想到他在里边偷哭,她就揪心似的难受。

  “还气呢?”她去摸他的侧颌,想让他转过来,“别跟小孩儿一样较真了好不好?”

  不知道哪个字触碰到他的逆鳞,他甩手拍开她,“啪”的脆响,连他也吃惊,愣愣地看着她泛红的手背。

  她盯着手背逐渐拧眉。

  为他那点骄纵的脾性苦恼。

  缓缓的,视线里出现只似雪凝白、骨节分明的手。

  她掀眸顺看向他,疑惑不解。

  下一瞬就听到他别别扭扭地说:“给你打回来。”

  由于感冒鼻塞,说出的话像被捏着鼻子。

  她终于找到点裂缝,握紧他的手不松,趁此机会朝他挪近点,嗓音柔得不能再柔,“知道你委屈,我刚刚太凶巴巴了,别躲在这儿了,我们回去吧。”

  她轻轻柔柔的安慰,令他的委屈忽然涌上心尖,放大百倍,他又要忍不住抹眼泪了。

  “你、你出去。”他埋头在膝间抽气。

  宋酌伸手半揽他过宽阔的背,让他的头抵靠在她肩膀处,手心一路向上,最后拂在他后脑勺柔软的发丝间,轻揉了几下。

  他呈抵御的双膝再也立不住,松垮地塌下,最后一把搂住了她,令她整个人跪坐在他大腿两侧,他的脸埋在她清瘦纤细的颈间。

  “你明知道我说不赢你,你还气我。”他满腹的委屈通通卸了出来,接着絮絮叨叨:“我不是故意哭的,只是在你面前忍不住。”

  她拍了拍他颤栗的后背,“我知道我知道,这事儿怪我。”怪她从开始就纵容出来的。

  “还有,我感冒不是因为不穿鞋、喝冰水。是因为昨天出差,那地方突然降温我才着凉的,耿烽他直接发烧,住院挂点滴去了。”他又解释。

  她侧头看他,“你刚刚怎么不说?”

  “我、我又吵不过你,被你凶得什么也想不起来,只知道回答你的问题。”他委屈地咕哝。

  等他灵光一闪,想起来怎么辩解。翻身朝向她,从被窝里钻出脑袋想找她回嘴,结果人早就睡着了。

  剩他独自生闷气,气到翻来覆去睡不着。甚至在床头干坐了一个小时,最后越想越气、越气越委屈。想到她刚才嫌弃自己动不动就哭,他只能悄悄跑浴室里小声啜泣,偷偷抹眼泪。

  “我的错,是我太凶了,”这小可怜劲儿,心疼到她通通揽错在自己身上,“以后你想哭就哭,别躲浴缸里,行吧?”

  “你不嫌弃我?”他问道,掩不住的欣然。

  宋酌随即摇头否定,“当然不,刚刚只是一下在气头上,胡说八道的。”

  到这里,湛寻终于肯舒展出点笑脸,回卧室睡觉去。临睡前,不需她多说,主动把床头的药吃完了。

  剩下的后半夜,他们的睡姿互相契合,抱在一起睡觉。宋酌枕着他的手臂,搂住他劲瘦的腰;他则把一条腿搭架在她下半身,整个将她嵌在怀里。

  其实这样睡整晚,他的手臂是会发麻的。但刚结婚时,他就偏爱这种睡法,还拿“就要抱着你”这样耍赖的话来应付她。

  她只好迷迷糊糊中从他手臂上溜下去点,枕在枕头上。可第二天起来,他的手臂又跑回她脑袋下边,从此只好作罢。

  第二天,天色朦胧,窗帘下出现一道细长的亮线时,宋酌的生物钟准时响起。

  连湛寻也不赖床,抱着被子滚了几圈,便利落地从床上下来。早在上周,宋越就来电话说让他们去一趟逐州市,理由当然是想女儿了。

  最后定在今天回去一趟,湛寻不敢拖拉。

  只是眼睛还有些肿,宋酌打量着他憔悴的病容,不禁蹙眉,指尖往他脸颊上抹了两撇儿面霜,“涂匀,哭多了脸上的皮肤有点干。”

  他依言照做,只是湿腻腻的触感令他难以下手,最后吝啬地拿一根食指去抹匀。宋酌干脆帮他细细涂抹开,边说:“这要是回去,我爸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他乖坐着没动,一瞬不瞬注视她,问道:

  “我看起来很糟糕吗?”

  “嗯,糟糕。”她点头。

  ——原本漂亮的眼睛哭得浮肿,眼下晕出抹憔悴的淡青色。腮颊苍白,肤质有些起皮,好在他的唇瓣是天生的玫瑰色,即使感冒,也只是增了丝病态的苍白而已。

  他抿嘴不语,不知道在打什么腹稿。

  令宋酌意外的是,湛恪己也会同行去逐州市,早早便来到他们家等着一起出发。

  对上宋酌狐疑的视线,自然地解释:“宋越找我下棋,我肯定得去的。”

  他们俩亲家因为围棋十分交好,熟稔到互称名号。

  视线瞟到她身后的湛寻,不免睁大了眼,“湛寻你、你生病了?”

  “嗯,感冒。”他恹恹地没精神。

  “怎么弄感冒的?这么大个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说你怎么照顾小酌,照顾听容?”

  “哎哎,我跟你说话呢!”他追了上去。

  在庭院的小径处,宋酌反身拦住喋喋不休的湛恪己,“爸,您放心,一点小感冒而已,他有按时吃药。”

  湛恪己哼粗气,远远望见湛寻正牵着听容上车,才放开嗓音,问:“小酌,你老实跟我说,他眼睛肿成那样,是不是哭过?”

  见她沉凝不语,他瞬间了然。徐徐叹了口气:“外人面前冷冰冰的,好在有小酌你能哄着他,只是……他的小性子全使你身上了。”

  宋酌坦然,正要说话,就听到湛寻清冽的声音传来:“爸,你在说我什么?”

  不知他什么时候靠近的,又听到了多少。

  湛恪己白他一眼,粗声粗气:“我让小酌别总依着你、宠着你,省得把你惯的一天到晚掉眼泪!”

  说完甩袖离去,和他的乖孙同一辆车去了。

  剩湛寻满脸莫名。宋酌安慰他:“没事,爸看出你哭过,就问了几句。”

  “怪老头。”湛寻嘀咕,紧接着问:“他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没有,他担心你还来不及呢。”

  他半信半疑,替她开车门,护着她的头顶让她上车。自己从另侧上车。整段路程,他都在补眠。

  由于鼻塞,他睡得很不舒服,得微张开嘴呼吸。

  她忽然想起高中时,散落一地的画,他从浴室出来和她表白,她被他的措辞吓得逃到逐州市。

  后来返程,他也是枕在她腿上补眠,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在周遭的变化里,唯独他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撒娇鬼。

  这段路在翻修,路面有些颠簸。他悠悠醒来,四目视线相撞的瞬间,他倦意浓浓的脸牵出抹笑,唇角翘起圆圆的弧度,露出隙贝齿的莹白。

  她叫他:“湛寻。”

  “嗯?”尾音上扬。

  她捏他的脸,“你能别笑得那么甜吗?”

  他的笑一滞,瞬间绽放得更显眼,盈耳的笑声还带着刚睡醒的鼻息,他坐起吻了她。

  开始只是浅尝,类似于啮咬,后来越来越深入,空气中的暧昧声音迅速升温。

  是宋酌先松开的他,任由他靠着她无力地喘息。

  听到她的偷笑声,他闷恹恹地解释:“是因为鼻塞。”

  她当然知道,因为生病的原因,他浑身透着股孱弱感,刚刚接吻还因为鼻塞喘不匀气,而面色灼红。

  “还以为你连接吻都不会了。”她语调散漫地戏谑。

  小狼崽被笑得发狠,扑过来继续刚刚那个吻,还一边满含怒劲儿地在她耳边威胁:“让你笑,我要把感冒传染给你!”

  结果这个吻还是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他突然想打喷嚏,只能倏地松开她匆忙掩嘴,“阿嚏”的清亮一声。

  望着宋酌笑意盈盈的脸,他受伤地蜷缩在车窗旁边,街景一逝而过,他眨巴眨巴眼,郁闷堆积到快要溢出胸口了。

  刚才打出的不仅是喷嚏,还是他捍卫的尊严呐。

  见他一副抱紧自己的模样,宋酌才猛地止住笑意。

  好在车辆已经开进将渊小区,她扯扯他的袖角,提醒道:“下车,到了。”

  他方才从那个姿势里解脱出来。

  宋酌本以为她爹会好一顿怜惜她这个女儿,结果进到客厅,宋越光顾着细细打量湛寻,关心他的感冒。晚餐更是,满桌的菜,湛寻爱吃的便占了大半。

  应域一家三口也在。应柠已经在读高一,身量像春笋似的拔高,如今已经高出宋酌一个脑袋。

  就像以往的家庭聚会那样,应域夫妻恩爱似漆,应柠便挨着她的位置坐。

  整餐饭下来,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

  “来,小寻,尝尝这个生呛虾,酱汁是按你的口味调好的。”

  “这个,这个水煮鱼是爸爸亲自做的。”

  连应域都忙着给湛寻夹菜。

  望着湛寻面前堆成小山高的碗,再撇头看看应柠和自己的,他们俩是脸黑还是怎么的?

  她倒是在心里吐槽宋越几句就算了,但应柠本就因为他爹妈的恩爱经常被忽略。她不想让他有落差感,于是挑了个最肥的蟹给他,“来,你爱吃的。”

  应柠一副万事看开的模样,凑在她耳边说:

  “姐,我都习惯了。”

  他正在变声期,声线偏粗噶。宋酌微微挑眉,再别过头打量他。小时候胖乎乎的他还会哭着向她埋怨,说应叔叔总是忘了他之类的,现在这个弟弟是真的长大了。

  走神间,碗中落入一块剔骨后的鱼肉,白白嫩嫩,是湛寻夹给她的。

  晚饭后,大人还在聊天。

  沙发上的应柠和湛听容大眼瞪小眼。

  听容先开口:“小舅舅。”

  奶糯的声音,糊他一耳朵。他脸色古怪,怒起嘴:“别以为叫得好听,我就会抱你,我最讨厌小屁孩儿了。”

  半小时后——

  应柠单手抱着听容,颇为嫌弃地看了看那桌从家常小事聊到经济发展的大人们。另只手拿起奶瓶,递进了听容的嘴里。

  还不顾泛酸的手臂,温柔地说:

  “慢点喝,喝完小舅舅再带你坐飞机。”

  当宋酌来到客厅,见到的就是应柠在陪听容看《小猪佩奇》,还凑在旁边哄说:

  “还想不想看下一集?亲小舅舅一口,就给看。”

  而湛听容模仿湛寻的坐姿,正脱掉鞋,盘腿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屏聚精会神,在片尾曲中略为敷衍地亲了下应柠。

  应柠随即眉开眼笑。

  直到把听容哄睡着,回到卧室后,她还处在惊讶中,应柠是说过他不喜欢小孩儿的。湛寻倒是满脸稀松平常,他说听容就是有这种魔力,没谁能抵挡住。

  提起应柠,他不禁皱眉,“你只给他夹菜,不给我夹。”

  她一时失笑,

  “我也想夹来着,问题你碗里都堆不下了。”

  说到这个,他的胃还是撑的,“咱爸和应叔叔太热情,我差点招架不住。”

  闻言,宋酌抹护肤品的动作一滞,不怀好意地笑:“你连我都招架不住。”

  这话是湛寻的雷区,他不顾她还没抹完身体乳,便把手横进她腿弯里,拦腰将她抱起,把握住力道“丢”在了大床上。

  她砸陷进床垫里,又弹起,没等她翻身坐起,湛寻随即压了过来。

  她指腹还剩有刚刚剩下的身体乳,只能用手背去推他,由于占据下风,加上力道悬殊,就像蜉蝣撼树。

  蛮力不行,她只能开口轻哄:“别别别,等我先擦下手。”

  湛寻恁是不给她半点转圜的余地,下半身压制住她,探身从床头抽出两张纸巾,亲自替她擦拭干净,一根一根,一丝也没漏下。

  纸巾呈一道优雅的抛物线,落进纸篓。每一寸弧度都透露出湛寻的悠闲自得,仿佛在告诉她,今晚她注定要被制服。

  结局当然相反。

  她攀住他脖颈的手故意不松开,趁他因为被吻到轻微的缺氧而七荤八素时,再翻身压上,渡了口气给他。

  等湛寻大口大口喘息,才蓦然反应过来,自己早已失去了主导地位。事实上,在宋酌的刻意为之下,他极其容易浑身酥软,每当他想翻身时,她便俯身细细噬咬他那截白腻的细颈,令他无暇顾及其他。

第66章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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