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番外五 两个人的家
C大是全国所有高等学府中最顶尖的那一批,各类科学研究和教育教学都是人尽皆知的优秀。
但每年毕业典礼的时候，在网络浪潮里，也会被埋没在一众标新立异的同行中。
毕竟华国那么多大学,在典礼上偷亲校长，拦路跳舞,甚至倒立拨穗，什么都有。每次都中规中矩唱个歌，发个言,按流程走的C大只能甘拜下风。
今年却不大一样,早在几天前学校论坛里就开始有人开贴投票,猜会上几个热搜。
评论里悄摸地开起了小赌盘——
【我赌通院从大一到大四一整套课本，压一个】
【我赌一个台灯和一个蕾姆等身抱枕，压两个】
【楼上是不是想太多？微博热搜那么好上吗？？我赌一袋没拆封的奶粉，压三个/点赞】
帖子刚刚超过一百五十个回复飘上“HOT”标识,就因为违规被封。
等到典礼当天,才有毕业生趁着最后几天可以上论坛的时候，不怕禁言开上新帖。
【楼主：今日揭晓！上次押注的记得晚上在南楼雕像下边集合分奖！
PS：没出门的姐妹们记得打扮漂亮点,我看见记者了！】
发完贴,楼主,也就是大四毕业生之一的女生理了理身上的学士服,走上红毯，昂首挺胸走过礼堂入口处的摄影机。
里边早早给她占好位置的室友看见她,忍不住笑：“这又不是来拍你的，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仙女也是要背景板的吧，万一被拍进去了，媒体又不会给我修图。”
“我们院和计院离得那么远，肯定拍不到！”
女生拉着她坐下,指了指礼台右侧：“人家是优秀毕业生单独颁发毕业证书拨穗的，等会不得经过我们旁边的走廊嘛。”
被她提醒的室友眼睛噌地一下亮起来：“会经过吗！呜呜呜我好久都没偶遇过女神了！你快看看，我头发乱没乱，状态还行吗…啊那是不是女神！女神要上台了吗！”
礼台右侧的等候区，被她们激动指着的柏泠，正在听主持人再次讲述流程。
上午是学校的毕业典礼，下午是各学院的毕业典礼。一届学生就有一万多人，要是全部都来一遍得发个几天几夜，所以只有优秀毕业生才会在学校的典礼上被颁发证书。
典礼流程有八项，第五项才会轮到她上台。
站在等候区，她把目光投向礼堂里的一片人海。
苏家人包括幼儿园毕业的苏遒都来了，和淩白一起应该是坐在家属观看台上。
太远了，一个人影在视野里只有芝麻般大小，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有志愿者搬来了椅子，让他们可以坐着听发言。
中间站起来唱了一次校歌和国歌，一直等了快两个小时，流程才走到第五项。
广播里传来播音系学生清亮的声音：“请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
没有想象中的紧张，柏泠站起身扶了一下学士帽帽檐，踏步上台。
礼堂里掀起如浪潮般的欢呼声。
有相机的闪光灯不断交叠亮起。
校长站在台前，抬手把她的帽穗从右边播到左边，然后递过学位证书和毕业证书。
柏泠弯腰鞠躬，接过证书，走下台。
后边的毕业生跟上。
不到半分钟的流程，她的手心已经渗出密密的汗珠。
没有第一时间从走廊回到学院座位上，柏泠小跑到侧门外，靠着栏杆用力闭了闭眼。
和近四年来每一次一样，她在脑海中调动意识——
“系统？”
没有回音，眼前也没有光屏。
她不放心又试了几次，甚至出声喊了一句。
还是没有回音。
系统真的脱离了…
就在刚刚她接过毕业证书的那一瞬间。
系统发出提示音后自动解绑脱离了。
柏泠垂着头，除了放松外，心里还有一点怅然。
一时间竟然不是很想回去。
把学士服的下摆撩起来，她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下，拿出裤兜里的手机刷起微博，想借网络里巨大的信息量来冲刷这些情绪。
在热搜里从上往下看，不出意料地，她又在实时上升热点里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柏泠优秀毕业生代表#
这些媒体速度也真够快的，刚刚才领完证书就已经发上话题，还配上了视频。距离比较远不是很清晰，但也能看出来是她。
顺势，柏泠手指在屏幕下滑，看了会评论区。
【不知道为什么，作为一只百灵啾，我看见这个标题的时候居然有一种感觉：就这？（呜呜呜我飘了】
【论：粉一个大学期间就能获国际大奖，发sci论文，办交流画展，画作被多位大师认可，被誉为新一代学术女神的姐姐是什么体验/开心/跳舞】
【姐姐好好看！求镜头给到观众席！小白啾们嗷嗷待哺，求发粮！】
【楼上你是认真的吗，这对撒的糖我怀疑你们都快吃成蛀牙了/狗头】
【哇，这个评选真的是实至名归，不过柏泠毕业了要做什么有人知道吗？】
她毕业以后要做什么…
柏泠看着这条消息，放空的大脑又重新聚上一线思路。
没有系统的约束和帮助，她也有了足够多的积累和实力，即便是现在脱离苏家身无长物，一个人出去也能闯一片天。
摆在她面前的路有很多，她最后想了很久还是选了最初的想法。
保研本校，跟在周教授身边继续学习，尝试算法方面的研究。其他的绘画和理财，当做业余爱好。
心情调节得差不多，她站起身，拍拍沾上的灰土。
一转身，柏泠半步还没迈出去，就看见双手插兜，倚在几米外墙边的淩白。
“你怎么过来了？”
“接你。”
“我有什么好接的。”
嘴上这么说，柏泠还是开心地抿出一个笑，乖乖把手递到淩白伸出的掌上，牵好。
场馆内在进行快闪唱歌表演，可以去观众席的走廊被占据，两人只好从侧门出去，在外边的广场绕圈去后门。
南方六月中旬的夏天阴晴不定，早上还出了太阳，典礼开始后就下起大阵雨，刚刚才停。
广场上积水很多，原本可以进来的地方都被淹了能有一寸深。
柏泠穿的白色帆布小板鞋，一脚踩上去能把袜子都渗湿。
淩白松开她的手，背过身，在半步距离的地方蹲下：“上来。”
柏泠看了一眼他的鞋。
球鞋，外面的材质看起来应该不怎么渗水？
不过还是有可能的吧。
“算了吧，我们进去等那个表演结束之后再从走廊过去好了。”
“那个表演一个院接一个院至少得二十多分钟，苏晓已经开着微博直播好久，说后援会会长要给粉丝讨福利近距离看看你，从我出来开始就有几十万人在直播间蹲着等，”淩白背在身后的右手朝她招了招，“上来吧，我步子大，不会渗水的。”
没办法，柏泠只好趴上去，双手环在他脖颈前攥着证书，小心不膈到他。
淩白站起身趟过水。
盯着路，积水的地方刚过，柏泠就迫不及待想跳下来：“好了。”
“好好呆着，”淩白托着她的手掌抬起，轻轻拍了一下，“别乱动。”
柏泠被拍得一怔。
有点慌张地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广场上空荡荡的没什么人之后，她才把头埋进他的颈侧，脸色微红地埋怨：“干嘛呀，大庭广众的。”
“嗯？”淩白发出一个音，带点慵懒的调笑，“不大庭广众就行了？”
“……”
不大庭广众，也没见他少摸。
自从前两年出国那次之后，柏泠这类话题上就从来就说不过他。
侧面印证一个歪理——
脸皮厚的人有肉吃。
淩白背着她慢慢往后门走。
后背宽阔，体温透过薄薄一层衣料传来，还有熟悉的清新香味，让人安心。
柏泠把侧脸贴在他的肩上，听着他坚实有力的心跳。
“系统走了？”淩白突然问。
“嗯，你怎么知道？”柏泠刚刚说完就反应过来，“哦对，副系统，你也有通知。”
“不开心吗？”
“嗯…开心，但是有点空落落的。”柏泠慢慢地说，语气很轻，只有两人之间这样亲密的距离才能听见，“我一开始过来就有系统嘛，之后车祸也是靠了系统，把你治好也是。”
“虽然不太喜欢约束，不过也多出一点安全感。就觉得，如果出了什么事情，我也有救急措施，有个退路一样。”
“一直觉得自己很独立，没有依赖系统，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会不太适应，像是一个圆有了很小很小的一个豁口。”
“我觉得我应该需要一点时间调整一下。”
她慢慢说着，淩白也静静地听。
天空上方浓重的云层散开，有几束光线透出来，映在积水里，反射出晃眼的波纹。
四方寂静安宁。
柏泠把下巴搭在他肩上，数着不远处外墙上的窗户有多少扇。
离后门还有十几米时，淩白的步子突然变慢，没松开还托着她的手臂，喊她：“柏泠。”
“怎么了？”
柏泠歪了歪头，透过颈侧看见他翩长的睫毛。
“想多一个家吗？”
“和我一起，两个人的家，你愿意吗？”
淩白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不会让人错认他话里的含义。
柏泠搭在他胸前的胳膊不自觉收紧。
她到现在还记得几年前告白时，淩白站在她面前摘下玩偶头套时的画面。
当时只顾着牵手的温度，都忘了留个纪念合照什么的，只能在微博上去找当天路人拍的照片保存。
这件事，她也想过的。
一直抱着隐秘的小期待，设想各种场景，甚至包括她主动提出的。但从来没想过最终来临的时候，会是这样的。
简单又直接，像是一种水到渠成。
心里的欢喜像是煮沸的暖汤，噗噜噗噜冒着泡，让她忍不住笑起来。
“有弱点不是什么坏事。”淩白的声音慢慢接着响起，“你也不用适应那个豁口，把它调整成一个完美的圆。可以改成依赖我…”
“让我做你的退路。”
爱情里很多承诺十之八.九都不会兑现，变成被时间腐化的风沙。
但在许下的时候，十之八.九也都是真心言语。
柏泠趴在他的背上，听着这些话，不知道为什么，从来都占据上风的理智竟也为之让步，愿意去相信这个承诺。
从场馆侧门到后门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再慢也该走到了。
淩白小心把柏泠放下来，转身弯腰帮她把衣服整理好。低头时碎发遮住眼瞳里的情绪，只有不安上下滚动的喉结暴露出他的紧张。
他刚刚趟水走过的鞋已经湿得发亮，有泥点落在脚踝和小腿下方，格外明显。
柏泠莫名感觉鼻酸。
伸手扯住他拿出纸巾想帮她擦鞋的手，她问：“没有惊喜吗？或者仪式什么的。”
淩白把纸巾收在手心，站直后无奈地笑了笑：“本来有的，但是没忍住提前说了。”
“我以为至少会有捧花的。”
柏泠刚说出口就后悔了，眼里带上恼意。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明明是想答应的，结果一慌乱就情不自禁地任性。
像是小孩子仗着宠爱朝最亲近的人撒娇。
淩白抬手，伸到她面前。
一朵火色的玫瑰。
花瓣层层叠叠，开得正艳。
因为一直放在衣兜里失去的一点光泽也影响不了它的美丽。
“只带了一朵。”
“不过是我从几千株里挑选的，勉强可以配得上你。”
柏泠接过花捧在手心，目光扫过他还带着细小的深色疤痕的指尖。
心里知道，淩白肯定又是亲手摘的花除的刺。
和以前做的，现在还摆在她房间的那份树脂摆件一样，固执又幼稚。
因为爱。
所以只对她固执，只对她幼稚。
幼稚地想把所有最好的事物，包括他最真心，最单纯的那份爱。
全部送给她。
“好。”
柏泠声音有一点点哽咽，唇角却带笑。
“我愿意的。”
愿意接受这份爱，也愿意回馈。
不问缘由，不想终点，只爱当下，她也愿意把一切都交给他。
永远给予对方勇气和支持。
成为彼此的退路和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