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如果是信息素,会不会就另当别论

  昏暗,潮热,若有似无的松枝香。

  陈放穿行在其中,不敢停下,又似乎并没有向前,面前那束光也没有靠近或远离,他拼命伸手去捉,却撕不开浓稠的黑暗。

  他听到有人在叫他。

  放哥。

  熟悉的声音,在光源深处。

  近在咫尺,触不到。

  放哥。

  陈放倏地睁开眼,看见的是路识卿略微皱着的眉头和担忧的神色。

  “放哥。”路识卿用手在陈放的脸上摸了摸,“你是做噩梦了吗?我看你睡得不踏实,就把你叫醒了。”

  “没事。”陈放缓了口气。

  虽然情景并没有多么恐怖,但逃不出黑暗是比任何噩梦都令人绝望的,即便这类场景一直占据着他大多数的梦境,这种熟悉而浓稠的黑暗,他依旧无法习惯。

  陈放揉了揉眼,意识稍微从方才的梦里挣脱出来。他觉得自己好像睡了挺久,身体的乏力却没有得到缓解,连头脑也昏昏胀胀。

  虽说路识卿对于自己收到的生日礼物表现出了异常的兴奋和急切,但也没有刚开荤似的放纵。他们只做了一次,或许是过于紧张或经验不足,陈放觉得浑身上下泛着股酸痛感,身体里的潮热感迟迟没有散去,反倒变本加厉地弥漫开。

  “唔……”陈放力不从心地坐起来,难受地闷哼了声,伸手去碰格外灼热的后颈,腺体似乎在随着脉搏突突地跳。

  “怎么了?”路识卿跟着起身,用手背探了探陈放潮红的脸,“烫。好像是发烧了。”路识卿有些自责地说:“刚刚我抱你去冲了个澡,可能是着凉了……去诊所看看吧,吊个水。”

  “不用了。”陈放无力地摇了摇头。

  作为一个omega,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异常的燥热是omega发热期真正到来之前的预警,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愈演愈烈,直到身体和意识全部失去控制为止。

  他怕极了这种感觉。

  “我给你弄点热水?或者把被子盖好,发发汗就退烧了。”路识卿的确担心,想着各种能帮陈放退烧的方法。

  可陈放并没有听,似乎已经有了打算。

  “我要回家。”

  知道路识卿的主意是关切和好心,但他此刻真正需要的,只是家中床头抽屉里的一支抑制剂。

  路识卿显然并不明白陈放的想法,甚至觉得陈放固执回家的念头很没道理,急切地劝道:“可是你发烧了,回家的时候一旦着了风,就会更严重……”

  “送我回家吧。”陈放转头看着路识卿,虽然连说话的气力都不足,却已经定了主意,慢腾腾挪着腿脚下床,把扔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捡起来套在身上。

  “……好吧。”路识卿只得妥协。

  路识卿把自己的外套也一并裹在陈放身上,去药店买了退烧药揣在衣兜里,顾着陈放不能受风也没有骑自行车,站在路边拦出租车。

  商业街车流量不小,但大多都载了客,看到招手的人停也不停,他们还是等了很久。

  上车之后,陈放昏昏沉沉的没精神,头抵在路识卿肩膀上,一路没有说话,闭着眼安安静静的,像是又睡着了。直到车子开进北区老街,车轱辘出了一个坑又陷进下一个,跌跌撞撞,陈放才被颠得睁开眼,皱着眉头,显得不大痛快。

  “要我送你上去吗?”路识卿看陈放连挪一下腿都没力气,干脆把人打横抱出来,一直没松手。

  “不用了,放我下来吧。”陈放扶着路识卿脖子的手臂也只是虚虚搭着,被放下来后扶着生锈的栏杆,站在台阶前还不忘转头有气无力地叮嘱路识卿一句:“早点回去。”

  “知道了。”路识卿没挪步,“我看你上去我就走。”

  “好。”陈放答应道。

  他实在难受得紧,没力气再和路识卿耗着,慢腾腾上台阶,每一步都像坠着铅块一样沉重,把老楼梯晃得颤悠。等走到楼梯顶上的廊台,陈放又回头,冲台阶下盯着他的路识卿招了招手,看他搭着刚刚的出租车离开,气力散尽似的蹲了下去,又攒了好一会儿的劲才重新站起来。

  廊台上风不大,但还是冷,陈放过热的皮肤被冷空气包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缩着身子往熟悉破败的铁门前走。

  门开了个小缝,从里面飘出刺鼻的烟味和混杂不清的信息素,陈放的腺体胀得更厉害,皱着眉推门进去,只有陈娆一个人倚在沙发上,把烟头随手摁在茶几上缺了口的玻璃烟灰缸里。

  本以为像往常一样,母子俩只当对方不存在似的互不理睬,陈放头也不抬地往自己的卧室走,陈娆却反常地出了声。

  “你站住。”陈娆用胳膊撑起歪扭的身子,拖拉着鞋子走到陈放身边,“身上什么味儿?”

  陈放闻言侧过头,没看陈娆的脸,只看到她脖子上新旧交错、深浅不一的瘀痕,烦躁地叹出口气,一语不发地回了卧室,顺手反锁上门。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不理你妈了?”陈娆不依不饶地砸门。

  陈放听得心烦意乱,腺体似乎也受到屋子里混杂气味的影响,变本加厉地胀痛。

  床头的抽屉被拉开,一管无色透明的针剂安静躺着。陈放拿出针管,用迷蒙的意识确认过包装依旧完整,没有被来来往往他家的陌生人动过手脚,才坐在床边,抬起无力的手,将针尖轻车熟路地扎进自己后颈的腺体。

  这次的发热期又提前了几天,症状似乎也大有更加猖狂的趋势,大概是因为刚和路识卿做过,信息素水平浮动太大导致的,陈放想。

  抑制剂,打抑制剂就没事了。

  冰凉的液体从腺体弥散到全身,一冷一热两股劲在身体里较劲,这滋味并不好受。他觉得自己像块熔炉里融化的金属,又一下子被丢进冷水里,滋滋冒出水汽。

  可他竟然并不想这种煎熬滋味尽快结束,甚至有些痴迷,沉溺于这种煎熬感带来的踏实,因为抑制剂就是他面对不可控的发热期时安全感的所有来源,是他作为一个omega能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

  其实陈放隐约感觉到自己对抑制剂似乎有种偏执的依赖,可他没有办法。

  抑制剂带来的疼痛只有这么一小会儿,他可以忍受,可以习惯,可他不想和陈娆一样在烂泥里自甘堕落,那种煎熬才是无穷无尽的。

  陈娆还在门外,闹的动静越来越大,说的话也越来越离谱难听。

  “你身上那是什么味儿!那是信息素味儿吧!”

  “你是不是犯贱呐!勾搭上哪个alpha了!”

  “小兔崽子,你听没听见!”

  “给我滚出来!”

  陈放咬着牙把最后一点抑制剂也推进腺体,把针管丢进垃圾桶,随便抹了把后颈渗出来的血珠,敞开窗户,想把屋子里肮脏的气息连同陈娆歇斯底里的声音一并清出去。

  他不明白陈娆自己每天都在无数个alpha之间周旋,又为什么会以为他和一个alpha在一起并且反应如此之大,就像他同样不知道陈娆作为他的母亲为什么对他恨之入骨,如此恶毒地咒骂。

  这里的人事物,似乎藏着肮脏不堪又莫名其妙的秘密,可他弄不懂,也已经没心思弄懂了,只想逃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上邻居似乎被陈娆的吵闹声烦扰,下来敲了门。陈娆大概是和邻居吵了一架,发泄了本该发泄在陈放身上的无用情绪,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春季铺满沙土味儿的风吹进来,灰蒙蒙的,但比烟草和陌生alpha信息素的味道要好很多。丝丝凉意从皮肤上划过,和抑制剂的作用协同着将身体里异常的躁动带走。

  陈放关上窗户,脱掉外套,把自己卷进被风抽得冷冰冰的被窝里。

  这个家里的温度,即便盖再多的被子,也还是冷得刺骨。

  陈放闭上眼睛,他很累,但睡不着,手摸着黑拿出藏在床下盒子里、路识卿平安夜时送他的水晶球,放在怀里悄悄点亮。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陈放看着水晶球里落雪的松树,似乎隐隐约约闻到了清淡的松枝香,和路识卿身上偶尔会出现的那种味道一样。

  很好闻,他并不讨厌。

  但如果像陈娆说的,是alpha信息素的话……会不会就另当别论。

  陈放没想过,也不打算去想。

  他所见过的那些alpha,个个穷凶极恶,肮脏不堪,路识卿和他们完全不一样,应该……不可能是alpha吧。

  松枝味的香薰,beta的身份,只要是路识卿告诉他的话,他愿意无条件相信。

  触手可及的希望,他没有挑挑拣拣的资格。

  只怕自己配不上。

第31章 如果是信息素,会不会就另当别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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