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上坡
以往听到老爸说那句总改不掉的口头禅“一把屎一把尿”，季理必定会发飙，但现在他因为过于震惊，反而理智而平静地提出了疑问。
“我反对什么？”校董想起了早逝的妻子，以及他们之间蹉跎的近二十年时光，开始感慨，“人生在世也就短短几十年，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既然遇到了喜欢的人还是得珍惜在一起的时光，要不然只会追悔莫及。”
季理：“……”
“我想起当年你妈妈还在的时候，你虽然也不怎么听话，但为了让你妈妈开心点还是会好好学习，成绩也算过得去，但是自从她走了以后，你——”
“行了我知道了。”每次提起妈妈，季理心里都不会好受，他看到老爸花白的头发，难得做了个保证，“从今往后我会用功的，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得过且过了，你就放心吧。”
这话季理不是说说而已，自从上次蹭物理课碰到唐申云，看到他和李纳交流着各自对这门学科的看法而自己却插不上一句话之后，季理的危机感爆棚，他开始严格遵循李纳帮自己制定的学习计划。
这段时间坚持下来，季理也逐渐找回了学习的乐趣，甚至到了每天一定得学点什么的地步，要不然就像没吃饭一样“饿”得慌。
看儿子的表情不像随便说说，校董放下心来，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问：“对了，你暑假在家的时候有没有去过厨房？”
那时季理跟他冷战，校董索性出了一个多月的差，等他回家的时候却发现儿子不见了，就留了张纸条说提前去学校了。
他气得胃疼，就想去厨房煮碗面填填胃，却发现厨房里少了好多东西，包括但不限于调料罐、盘子、平底锅之类的。
“我去厨房干嘛？”
季理心虚，那段时间他突发奇想想学厨艺，刚开始调料一撒撒半瓶，拿盘子总是摔，甚至把平底锅烧出了一个洞，到后来他把厨房里的一切都摸熟了，甚至还能切出蓑衣黄瓜来。
所以去沅城的时候季理才能那么熟练地给李纳做早饭吃。
“难道我年纪大了记错了？”校董陷入自我怀疑，“不过你都不会做饭，也不可能去碰那些东西。”
季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赶紧开车吧，你打算去哪儿，不顺路的话我先下车。”
“当然是先送你这季大少爷去学校，后备箱里全是你的衣服还有秋冬被。”校董发动车子，继续说，“大学城里有没有好一点的酒店？你帮我订个房间。”
“你确定？在这儿开房的基本都是情侣，然后房间隔音跟没有一样。”
校董：“……”
你怎么那么了解？
他严肃地说：“大学毕业之前你别给我乱来！”
季理：“……”
到目前为止连告白都不敢根本没机会乱来的季理觉得老爸是专门过来戳他心肝肺的。
“还有李纳手上那个班戟是你送的吧？才那么小一个，也不嫌寒酸。”校董又巴拉巴拉说道起来，“想当年我追你妈妈的时候，身上也没什么钱，为了给她买礼物吃了一个月馒头……”
季理很想出声打断这听了千百回的陈年往事，但看到微信上的转账数额，他屈辱地闭上了嘴巴。
第二天，季理去找李纳蹭课的时候，塞给他一大袋甜品。
李纳抱着这袋“巨无霸”甜品，在教室里被四面八方的同学行注目礼。
—
一晃又一个多月过去了，天气更冷了，李纳宿舍楼前的银杏树下落满了银杏叶。
一眼望过去满地金黄。
季理知道这一天李纳从上午开始就有课，所以会在七点一刻的样子下楼，然后去食堂吃早饭，等到了教室差不多八点正好开始听课。
他在七点整的时候等在楼下，闲着无聊，踩银杏叶玩。
十五分钟后，季理看到李纳从楼道里出来。
果然又猜对了。
“你是不是站错地方了？”李纳拿着书包下楼，他今天一整天都有课，书包里有好多本教材，单手拎还挺重的。
“为什么这么说？”季理问。
“你看看你脚下。”李纳注意到周围已经有同学看过来了，他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季理低下头，才发现刚刚自己下意识用脚把银杏叶堆成了一个爱心的形状，而自己正好站在爱心的中间，就像是在对寝室楼里的某个人表白一样。
“那一排才是女寝。”李纳用手指向南边，然后往车棚走去。前不久他买了辆自行车，毕竟整个江城大学面积还挺大的，骑自行车能节省一点时间。
再和季理这样面对面站下去，肯定会有更多围观的同学。
季理对着地上那爱心状的银杏叶拍了个照，然后追上李纳：“我来载你。”
李纳把书包放进车篮，然后把车头让给季理，毕竟他载不动季理。
侧坐在自行车后座，李纳看到身边窜过去的自行车后座上要不没人要不是女生，他有些尴尬：“你不买辆自行车吗？这样从你学校过来也方便点。”
“要到上坡了，抓紧点。”季理答非所问。
“你怎么选这条路？”李纳没地方可抓，只好抓季理的衣服。
有几条路从宿舍区通往一食堂，而一食堂是离教学楼最近的一个食堂，如果李纳早上的课是在教学楼的话基本会选择去那里吃早饭。
而季理选择的这条路，有个斜度很大的上坡，单人骑车都有点难上去，更何况还载了个人。
“要么我还是跳下去走吧。”李纳觉得抓着季理的衣服忒不安全，有种随时都要掉下去的感觉。
季理当没听到，抓着李纳的右手环住自己的腰：“抱紧了！”
然后他使劲蹬踏板，很快越过了其他还在艰难爬坡的自行车。
“你——”李纳把左手也抱上去，万一真从自行车上摔下来，受伤事小，丢脸事大。
双手抱着季理的腰，李纳的侧脸不得不紧紧贴着他的背。季理今天只穿了一件短袖外搭一件不太厚的开衫，李纳能透过那两层衣服感受到他背部的热度，忍不住开口：“都十二月了，你这样穿不冷吗？”
“你的脸和手比我冷多了。”季理空出一只手覆在李纳手上，“给你暖暖。”
“单手骑太危险！”
“我骑得那么稳，哪里危险了？”
“……”李纳发现他没办法反驳。
上坡那段路早已过去，但李纳的手还是环在季理的腰上。
去往食堂的路两边也种着银杏树，银杏叶随风飘落，从季理的头上略过，又擦过李纳的脸，最终和地上的其他落叶混在一起。
—
两人一起上完英语课后，李纳接下来要去上专业导论课，他问季理：“你还是去老地方吗？”
季理点点头，李纳把自己的一卡通给他。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李纳还是待在教学楼里去专业导论课的教室，而季理要去另外一栋楼的视听教室。
江城大学的英语课有一个要求，修了英语课的学生要去视听教室完成一定量的听力训练，每训练一次末尾都有测试，成绩会按比例计入期末总分。
李纳不喜欢去视听教室，某次谈起的时候被季理察觉出来，然后季理就顺水推舟说希望自己去练习一下，对插班生考试应该有好处。
季理进了视听教室后，用李纳的一卡通刷了台电脑，开始听今天英语课对应的听力训练。
他发现自己一开始只能听懂“is”、“are”这种系动词以及“you”、“he”这种人称代词，而现在全程听下来都清楚明白，知道自己这将近一学期的努力没白费。
果然，后面的测试季理得了满分。
测试可以重复做，季理打开前面做过的测试，开始刷分。
每次有点进步，他都会把之前的测试再刷一遍，争取不给李纳的英语期末总分拖后腿。
当李纳找来的时候，季理还在听。
他走到季理的身旁，都没被察觉。
李纳想顺便看看季理的听力训练做得怎么样，他本以为会惨不忍睹，计划好了找个时间来刷一遍，没想到一眼望去全是满分。
季理终于察觉到身旁有人，他往右转去，看到正弯腰盯着屏幕的看李纳。
李纳的视线从屏幕离开，也转向季理，突然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都能感受到季理的呼吸了，他赶紧“急刹车”，直起身来。
险些就擦到了。
李纳庆幸自己反应快。
季理痛恨李纳反应快。
“没想到你那么喜欢听听力，听到浑然忘我的境界，我打了你好几个电话。”李纳觉得季理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不过没想太多。
季理摘下耳机拿起手机，才看到好几个未接，而时间也快十二点了，他从刚才的失望中回过神来：“抱歉，你在教室等很久了吧，今天午饭我请就当赔罪，你想吃什么？”
他俩之前说好了下课后在李纳上专业课导论的教室里集中再一起去吃午饭，谁知季理刷听力测试刷着刷着忘了时间。
“你请客你说了算。”
“再过两礼拜就要进入考试周了，吃点补脑子的东西。”季理想了想，“鱼头豆腐煲怎么样？”
“好啊。”
季理打开APP点外卖。
虽说江城大学的食堂饭菜好吃，但再好吃也会有吃腻的一天，所以他们偶尔点个外卖换换口味。
季理：“我们去哪儿吃？”
李纳：“小树林的亭子里吧，空气好一些，也安静。”
季理：“你不怕碰到小情侣？”
李纳：“现在还是大白天……”
结果他们还真碰到了一对情侣——纪卓和叶晋轩。
他们也点了外卖拿到亭子里吃。
因为下半学期美食社没什么活动，双方已经好久没见面了。
突然这么一碰见，似乎有些尴尬。
简单的寒暄之后，四人把各自的外卖放在亭子中的石桌上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