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梁思思回校没多久就开始了军训, 因为西溪校区和华家池校区都不大,最后所有大一新生被集中到了玉泉校区军训。

  军训当天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李思航,李思航消瘦得厉害, 看着梁思思的眼神也不如以往般灼热,只在经过她身旁的时候递了瓶冰水给她。

  梁思思心情差到极点,根本顾不上别人的情绪,她从稼兴回来之后,时时刻刻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她嘱咐室友如果有男生打电话找她, 统统说她不在, 陆毅凯被挡了几回,电话也渐渐少了下来。

  稼兴城不大,那封信即便绕着整个稼兴城转一圈, 也该寄到了陆毅凯手上,陆毅凯的电话频率没有变高,要么就是他没注意到那封信,要么就是他并不在乎。

  梁思思倒是希望是后者,她现在需要一个理由让自己忘记,爱也好, 恨也罢,她只想遗忘。

  可惜在一起这么久, 突然之间要连根拔除,却还是连着骨头带着筋,连着皮带着肉,伤害是那么真真切切, 让人痛不欲生。

  梁思思像个机械表的摆针一样,在教官的口号声里抬腿踢脚站军姿,她眼神空洞, 灵魂出窍,眼眶涩得难受,她问自己:“这场煎熬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军训一直到晚上六点半才结束,解散口哨响起的时候,军绿色的队伍宛如炸锅般的蚂蚁群,学生原地散开,一分钟前还要死不活得,这会儿却又生龙活虎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食堂。

  梁思思慢吞吞地落在最后面,她不饿,因为精神的极度透支,她已经好几天感觉不到饿意。

  学校的广播响起,声音遍布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梁思思想逃都逃不掉,是2000年成团的“4 in love”,她们2001年发行的歌曲“一千零一个愿望”火遍大江南北。

  四个小姑娘要多甜美有多甜美的声音却唱着哀怨的歌词:“失望是偶尔拨不通的电话号码,多试几次,总会回答,心里有好多的梦想,未来正要开始闪闪发亮,就算天再高那又怎样,踮起脚尖就更靠近阳光。”

  失恋的人最怕听哀伤的歌,梁思思以为已经掉光的眼泪,又漫上眼眶,她小碎步往学校门口跑,九月末的航州,暑热已经散去,傍晚时分,凉意十足。

  耳边传来紧跟在身后的脚步声,梁思思泪眼模糊,心思百转千回,她很想念陆毅凯,恋爱就像吸.毒,断根的时候要去她半条命,而且这痛苦的煎熬似乎还要持续很久,没有一丝一毫减弱的痕迹。

  她闭上眼睛幻想,如果跟在身后的是陆毅凯该多好,他像平常那样将自己搂进怀里,她知道他不会哄人,她不需要他哄自己,只要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就好。

  但终归是自欺欺人,再幻想一万遍,陆毅凯这会儿也不会出现,失恋是一个不停说服自己和不停反抗的过程,人像分裂了似得,自己跟自己较劲。

  梁思思一会儿帮着陆毅凯找理由,找解释,她想,那会儿他们还在念高二,张德嘉还在稼兴,他那样乱来的性子,陆毅凯会不会是帮着他带女孩子去做手术?

  摇摇头又自己否决自己,陆毅凯什么性子她比谁都清楚,不是他的事,他从不放在心上,要真跟他没什么,他绝对袖手旁观,绝不沾染一丝一毫。

  转念又会想说服自己,会不会是一时糊涂?会不会是酒后乱性?如果是那样,可不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可不可以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20岁的梁思思,站在自以为的十字路口徘徊,她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下太久太久,未曾经过什么大事,突如而来的“出轨”事件,击倒了她,那一刻,她溃不成军,那一年,她饮血而泣。

  身旁有阴影俯身下来,在那一刻,是如此熟悉和温暖,李思航的嗓音响起来:“小乖,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哥,哥哥给你出头。”

  就像溺水的人,突然看到一块浮木,人的本能反应让她抱紧这块浮木,投入这个怀抱。

  李思航这一年多来一直过得浑浑噩噩,他像是一只没有脚的鸟儿,强迫自己不停歇地飞翔,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他觉得自己终会累死在路上,然后放弃。可这一天,一直没有来,无论他如何努力,想尽了一切办法,这一天,都没有来过。

  而今天,当梁思思扑进怀里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要想让自己的心着陆,没有别的法子,钥匙只在梁思思一个人手上。

  他把梁思思搂在怀里,轻轻顺着她的后背,身后校园里的歌声远远荡漾开来,一如他现在的心情。

  “我只有这一千零一个愿望,有一天幸福总会在我手上,每一颗心都有一双翅膀,要勇往直前的飞翔,没有到不了的地方。”

  陆毅凯这两天的脾气毛躁地不得了,张远带着尚丽娜来过一次,看他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又灰溜溜地走了。

  陆毅凯其实也就这两天看到得信,信寄去了家里,被邮递员隔着门缝,扔在了玄关的地板上。

  那个家,他很少回去,没有根的浮萍,住在哪儿都一样,他懒得跑,反正铺子楼上有床有洗澡的地方,他累了一天,往往冲个凉倒头便睡。

  他那天回去也是因为要拿换季的衣服,看见地上的信封,一开始还没注意,以为是张废纸,他家里没人收拾,一向乱糟糟地,等走得时候才鬼使神差地拿起来看了一眼。

  信不长,字数也不多,可却看得他几乎砸了家里的所有东西,门被他一脚踹得直接脱离了门框,他就这样任其敞开着,直到一周后被陆长远发现,这才找人修了门。

  好在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陆长远外面有家,对这个儿子虽然有愧疚,但也无计可施。

  陆毅凯不明所以,往梁思思的宿舍去了几个电话,都是她宿舍的室友接听的,不是说梁思思不在,就索性直接挂断。

  陆毅凯莫名火起,一个人的时候又忍不住胡思乱想,他把梁思思回来那两天的事情从头到尾撸了一遍,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推敲,却依然得不出一个分手的理由来。

  想起周五那晚,他折腾到很晚,梁思思求饶了几回,他权当做了调情,或许,她确实是受不住了,陆毅凯有些悔恨,他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再不能这样没有节制。

  可是电话一直联系不上,人又不在跟前,陆毅凯心里的担心和思念,像春天的野草一样,肆意疯长。

  终是熬不住,周三的时候陆毅凯的修车铺没开张,他在门上挂了块牌子,上面八个大字,“老板有事,休息一天。”

  还有几天就到国庆节,火车站熙熙攘攘的都是人,陆毅凯没什么行李,空着手,牛仔裤口袋里就一个皮夹,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

  候车大厅很逼仄,操着稼兴话的检票员叽叽喳喳地隔着几米远聊天,稼兴到航州的列车班次很多,几乎半个小时一趟,陆毅凯买得那趟火车鸣着笛很快进站,喷着烟的火车头轰隆隆驶来,在候车大厅的旅客都能感受到那一刻的震动。

  陆毅凯随着人流往前移动,火车票递给检票员,后者用一把小镊子把车票剪开一个小缺口,这就算是完成了检票。

  陆毅凯到了北航大学西溪校区的时候,已近中午,西溪校区的前身是航州大学,再往前追溯则是上上个世纪的求仁学院。

  学校大门延续了八十年代的冷色调,中规中矩地石头材质大门,正当中是一块巨型石头雕塑,上书四个大字“北航大学”。

  正午时分,进出的学生很多,大多手里抱着书本,行色匆匆。

  姑娘们大多穿着朴素,但身上的书卷气却沁人心脾,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欢声笑语让人有种恍然的错觉。

  陆毅凯在树荫下等梁思思,他忘了她那天在饭局上说得话,月底的时候要军训。

  马路对面有投币电话亭,翠绿色的造型却只会让他烦躁,他去电话亭打了几次电话到梁思思宿舍,可那一声声“嘟嘟”的忙音却让他几乎想砸了眼前的电话机。

  等到傍晚时分,他小腿有些抽筋,树荫下有个圆形的长凳,他走过去坐下,人颓得没了样子。

  两个姑娘从身边经过,咬着耳朵笑嘻嘻地说着悄悄话。

  “你动作可真够快的,不是谈得好好的,怎么说分手就分手呢?”

  另外一个姑娘笑着推了说话的这个一下,有些不好下台的意思在里面,“你懂什么,那叫做年少无知,如今来了大城市,见识过真正的人中龙凤,怎么还会看得上原来那个,唉,说起来可真够后悔得,那会儿真是鼠目寸光井底之蛙,就不知道再等一等,把初吻留一留。”

  两个姑娘捂着嘴巴笑起来,加快了脚步,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陆毅凯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树梢上有喜鹊叽叽喳喳地欢叫声,可落在他耳里,只觉得呱躁,他眉间的暖意一点点冷却下来,两年前那种生无乐趣的冷寂感重回心头。

  他想:就这样吧,真他妈的没劲。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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