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66

  内忧外患。

  辛夷没想到今生有了变故,余洛安因为丞相之事没能完全取得孝恭帝的信任,却还是有了那么大的实权。

  辛夷愣了许久,直到知鸢起身告退,她这才回过神来。待人一走,辛夷即刻修书一封,命人送去东宫。

  她如今没有证据,不能直接指控余洛安,但最起码可以让元贞哥哥知晓,知己知彼,警醒些罢了。

  那晚辛夷没能睡好,做了许多噩梦,午夜惊醒数次,满头大汗。梦里都是余洛安谋反成功,天下大乱的境况。她只想安稳度日,待和元憬有了足够的实权,再去压制余洛安。

  可如今他动作这样快,想必下一步就是余章远的死期,然后他自然可以上位。或者他心中有了变数,哄着孝恭帝直接将他立为丞相,正好补了宋蔚的空缺。

  这让她心中惶然不已。

  辛夷本想写信去给远方的元憬,可思来想去,又怕他在刀剑无眼的战场分心,只能兀自压下惊慌,暗地里时时派人打探消息。

  好在后来元憬又来信,说战事已歇,过几日敌军谈判过后,就可以回京城了,辛夷稍稍放下心来。只要元憬在身边,她就什么也不怕。

  京城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就在辛夷以为只是自己虚惊一场时,变故横生。

  那晚她照常换了寝衣歇息,霜叶知她近日睡得不安稳,还特地在香炉里熏了安神香。

  辛夷睡到后半夜,忽然惊醒,她听到有很轻的脚步声,但又和霜叶平日里那种轻软的不太一样。

  辛夷刚想出声唤霜叶进来,来人已经把灯点上了,屋里亮了起来,辛夷隔着重重帷幔,只看得见对方的身影,高挑清瘦,倒像个男子的身形!

  她惊了一跳,呼吸都滞住了,脑子里飞快闪过很多念头,还想霜叶在哪儿,府里其他人怎么会平白无故放个外男进来,就听见来人轻笑一声,带着病态的愉悦。

  “姐姐,你醒了。”

  辛夷浑身一僵,瞳孔骤缩。

  余洛安!

  京城的平民还是过着平静的生活,没人知道皇宫乃至朝廷出了多大的变故,只知道城门莫名封锁了,街上时常有穿着银盔甲的大队卫兵,今个儿包抄了这一家,明个儿又围困了那一家。

  余家反了。

  整个京城里的兵力,如今都归余洛安手下的几个将军管。要从各封地再调兵,须得有兵符,而拿着兵符的皇帝,又被软禁在皇宫里。

  先是东宫,然后是辛家在内的□□,没人敢违抗,因为那位余大人,领着兵包围整个府邸,违抗者斩。

  平南王府是第三家遭殃的。

  进辛夷的房间之前,余洛安已经制住了王府里其他人,太子娘娘、老王爷,还有一众奴仆。没有任何人会惊扰到辛夷的安眠,因为出声求救的奴才早已被当场诛杀,其他人也都被看得牢牢的。

  孝恭帝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以为杀了豺狼一般觊觎他皇位的宋蔚,他就高枕无忧了,甚至还无条件信任帮他端掉宋蔚的余洛安。

  他没想到余洛安比宋蔚更狂妄,野心更大。

  余洛安甚至手眼通天到,连辛夷送出去给东宫的密信都拦截了下来。

  辛夷听着那个恶鬼一样的少年,不,已经不是少年了,一身玄色锦袍,眉目锋利,足以称他为男人。

  她听着他表情癫狂地和她描述着京城的现况,只觉得他大概是疯了。

  “你要是想杀我,就动手,我不想听你说话。”她声音冷的像冰,对他,她没有一丝畏惧。

  她知道他不会,他好像有求于她,或许是拿她要挟边境的元憬,也或许是要她劝说太子尽早让出储君之位。反正过了一整夜了,他都没有半点儿要杀她的意思。

  要说是因为从前那些恩情,她是断断不信的,毕竟跟谁谈恩情,都别想跟他谈。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舍得杀姐姐呢?”他又变脸,忽而变得很温柔,一脸柔情蜜意地,看得她恶心。

  “我只是许久没见,想看看姐姐如今过得怎么样了,毕竟当初你嫁给元憬,我还伤怀了许久呢。”

  疯子。

  辛夷觉得自己看不懂他了,她以为他会急切地先逼宫,最起码要到孝恭帝的退位诏书,却不想他控制住整个皇宫以后,竟然不慌不忙地来了王府。

  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想用我来威胁元憬?我告诉你余洛安,你做梦。”辛夷就是厌恶他,就算嘴上逞强,也绝不让他痛快。

  余洛安眼神沉了沉,仍然没有因辛夷的话生气,“姐姐总觉得我会为了权势不顾一切吗?”

  “不然呢?在你心里,难道权势不是头等大事?”她冷笑着反讽道,“我劝你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我平生最是恨你,绝不会依你之言做任何谋逆之事。”

  余洛安便垂了眼睛笑,隐在阴影里,略有些疯狂之色。

  “我知道姐姐恶我,恨我为了权利做的那些错事。但是姐姐你看,我马上就能成为九五之尊了,我没什么再想要的权力了,我现在,只想要你。”

  辛夷惊得眼皮直跳,“你放肆!我乃有夫之妇,你要辱我,倒不如先杀了我!”

  说着,辛夷气急,抄起桌上的茶杯,摔在余洛安头上。

  对方气定神闲地一躲,茶杯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余洛安还是未有半分动容,甚至站起了身,朝辛夷逼近两分。

  “日后我或许是皇帝,即便不是,也会是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若想效仿前朝皇帝,夺臣子妻,谁又能奈我何?!”

  辛夷被逼的步步后退,直到背部碰上屏风,退无可退。

  余洛安伸了手,大约是想轻触她的脸,中途见她实在抗拒,又去摸她的衣领。

  “姐姐还是早日认清现实的好。元憬十有八/九是救不了你了,待皇帝的退位诏书一下,他的爵位能不能保得住,还得我说了算。”

  他语气势在必得,阴恻恻的模样,看的辛夷心里发怵。

  “你想怎样?”

  余洛安站直了身子,他比她高出许多,这时候的俯视又带着许多压迫感,尤其他那毒蛇一样的眼神,看的她不寒而栗。

  “姐姐别怕,我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愿意跟元憬和离,与我成亲,我定不会碰伯父伯母半根头发,也会许给姐姐一切,姐姐想要的荣华富贵。”

  “姐姐也不必和我多说什么,你若觉得我是威胁,那我就是。左不过看姐姐什么态度。”

  “我只想娶你罢了。”

  辛夷被软禁了。

  余洛安新安排了婢女过来,像是不会说话的木偶似的,除了伺候辛夷,从不开口,辛夷问她话,她也只恭恭敬敬地跪下,一字不答。

  她和外界完全断了联系。只是从余洛安的只言片语中,得知爹娘和太子他们暂时还安然无恙。

  她不知元憬怎么样了,她又盼着他回来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又怕他回来中了余洛安的圈套。

  那天她和余洛安最后一场谈话不欢而散,尔后整整两天,他都只有夜间会悄悄过来,也不出声也不动手,坐在她床边看她几眼就走了。

  可能是退位诏书出了问题,辛夷心里隐隐盼望着,希望孝恭帝能有个后手,暂时拖住余洛安,说不定事情就能有转机。

  距离余洛安发动宫变的第四天,余洛安再次于白日里推开了辛夷的房门,一身大红的喜袍,身后的下人捧了一身的凤冠霞帔,比之当初辛夷大婚时的,不遑多让。

  余洛安好似已经被那股不能迎娶辛夷的执念蒙蔽了心智,病入膏肓了。而今皇帝迟迟不愿妥协,宁愿以死相逼,也不愿写下诏书,又不知他把玉玺藏到了哪儿,那些追随余洛安的官员已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却心心念念地另人加急做了两套喜服,想要和辛夷成亲。

  “外面都布置好了,我也已经命人,去接辛大人了。姐姐换上喜服,和洛安成亲好不好?”他好像一瞬间不那么重视那些权势了,他只想赶紧把辛夷抢夺过来,真真切切地锁在他身边,他才能安心做其他的谋算。

  辛夷当然是不愿的,也或许是余洛安这几日的态度给了她底气,令她毫不畏惧地,甚至连个正眼都没给他。

  余洛安心头压着逼宫谋反和夺他□□这两件大事,早已被压得濒临崩溃,辛夷并未注意到他眼神中酝酿的粘稠癫狂,当然也没看到其中的怒气和阴寒。

  “姐姐当真不愿吗?”

  辛夷终于稍稍意识到些不对劲,可惜已经晚了,余洛安现在双眼猩红,俨然一副扭曲狰狞的模样。

  他极快地走到辛夷身边,拽着她就往床榻上拖。辛夷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危险处境,立刻就想挣脱,可惜两人天生的体力差距太大,她惊叫着,不出半刻,就被牢牢按在榻上。

  “……唔……你放开我!”辛夷朝他奋力嘶吼了一句。

  “姐姐不愿意换,那就由洛安来帮你换。”他附在她耳边,每说一个字,都粘稠阴冷如蛇蝎一般。

  说着,他已经腾出一只手,伸到辛夷的腰间。

  辛夷这时候却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余洛安大约是被即将得手的兴奋冲昏了头脑,竟在解开辛夷衣服的时候,不知不觉地松了些对她的禁锢。她双手腕儿被交叠着压过头顶,却也正方便了她去拔头上的簪子。

  余洛安终于拽开辛夷腰带的那一瞬,他放松了身体。辛夷就是在这时,眼神一凛,用尽全身的力气挣开束缚,然后猛地划向了面前人的双眼。

  “啊——”

  外头守门的人只听得一声极凄厉的尖叫,但主子进去之前又交代过,不论里面传出什么声音,都不能进去打扰。那守卫踌躇一番,最终还是没敢进去。

  “你敢伤我?!”

  余洛安一只眼淌着血,厉声指责辛夷。

  辛夷则咬着牙,不顾身上衣衫散乱,“我何止要伤你,我要杀你。”

  话音刚落,辛夷立刻挥着簪子冲向了余洛安最脆弱的脖颈。她知道余洛安武功不行,除了会算计,旁的什么功夫都没。而她恰好被元憬教了几手三脚猫功夫,如今局势逆转,她不再于体力上处于下风,对方伤了一只眼,定是锥心之痛,哪里还可能会有力气压制她?

  余洛安大抵还想抵抗,可惜这次辛夷动作太快,一瞬,那只簪子就刺入他的脖颈,“噗呲”一声,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余洛安微张着嘴,痛到脸色发白,已经连呼痛都不能了,那只簪子被极用力地,捅穿了他的喉咙。

  辛夷杀红了眼,又猛地拔出簪子,余洛安甚至来不及伸手去捂住,脖颈间的血已经喷涌而出。

  “……啊……”

  他大概是想呼救,可辛夷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她恨毒了他,早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了。

  见余洛安失血过多瘫跪在地上,她甚至疯了一样地冲过去,再次将那只染血的簪子刺进他的脖子。

  一下,又一下。

  她见了血,已经几近癫狂。脑海里全都是前世那些恩恩怨怨,她所有的仇恨,所有的不甘,在这一刻如数爆发出来,她心里想着,

  去死,去死!你死了,我心里的结才能打开,我所有的怨恨,才能平息!

  他大抵到死也不明白,她为何忽然会那般恨他,恨到会对他下死手,恨到这样,三刀六个洞地,眼都不眨一下地杀了他。

  明明前些年的这个时候,她还眉目温软地大家闺秀模样,别说杀人,就是踩死一只虫子,都会吓得惊叫。

  真奇怪,死到临头了,余洛安心里竟然还在想这些莫名其妙的往事。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死这么容易。即使他幼时遭了那么多的苦难,即使他后来几次凶险地算计旁人,他都稳稳地活下来了。

  可现在,被一个弱女子,被一只簪子,置于死地。

  他双目圆睁,死死地睁开,大抵也是诸多不甘,死不瞑目的。他脖子上的血已经染红了他身上的喜袍,使得那布料氤湿成了暗红色。

  辛夷终于从方才的疯狂中醒了过来,又哭又笑地扔了簪子,瘫坐在地上。

  过了许久,她浑身脏污狼狈,努力撑着身子,凑近了去试探对方的鼻息,没有任何动静,就这么死了。

  辛夷什么都顾不得了,她仅剩的理智让她只想逃,如果等那些反贼发现余洛安被她杀了,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辛夷只能强迫自己先镇定下来,外头还有个随行在余洛安身侧的守卫,她手里拎了一个花瓶,心里祈求着老天保佑,拉开了门。

  守卫以为是主子,低着头转身正要行礼,就被当头一棒,还没来得及惊呼,头上流血,倒了下去。

  辛夷立刻压住心头惊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迈开腿逃了出去。她当然没有傻到去走正门,王府南苑旁边就有一个废弃的院子,里头有一狗洞,辛夷从前还喂过从那里钻进来的小野狗。

  她没被任何人任何人瞧见,悄无声息地钻狗洞逃了。

  可惜还没跑出两条街,辛夷就听见王府里远远地传来喧闹声,随后就是大队官兵的马蹄脚步声。

  她这次真的慌了,只能径直往前跑,可还没跑几步,前头也传来一阵整齐沉重的马蹄、脚步声。比之后面追杀她的人马还要急促几分。

  前后都有追兵,辛夷已经彻底绝望了,瘫坐在地。

  只能等死。

  但就在这时,辛夷前面那队官兵越来越近时,她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带着惊喜地:“阿稚——”

  她猛的抬眼,就见那浩浩荡荡地队伍前头,坐在高头大马上,迎面向她冲过来的,分明是元憬!

  元憬是回京城的时候被拦在外面,才知道城里发生宫变的,余洛安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死的这么早,恰好辛夷又逃出来,遇见了撞城门闯进来的救兵。

  元憬急急地翻身下马,把妻子拥入怀里,“阿稚?你怎么样……”

  辛夷激动地涕泗横流,紧紧抓住元憬的披风,泣不成声:“我没事,余洛安……余洛安他死了,这些叛军没有头领了,快……快……”

  她语不成句,但元憬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无比焦躁的心安稳下来,抱着辛夷上马,搂紧她在怀里后,高声向身后的将士下令:

  “众将听令,叛军头领余洛安已死,从现在开始,捉拿叛军!救出皇上太子等,皆算护国军功。叛军者,降者不杀,违令者斩!”

  元憬另一手举起手中一半兵符,厉声喝道,“杀——”

  立时众将士群情激奋,皆冲在队伍前列,拿出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气势出来。迎面捉拿辛夷的叛军等人一见前面乌泱泱的大军,又听元憬说那些话,便知大势已去,只得尽皆下马投降,只求留他们一命。还有冥顽不灵地官员,如骠骑将军张隐增,执意要与救驾的将士等人一战,最后仍被元憬挑了头颅,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

  至此,天元十三年,这场历时不足六天的谋逆彻底以失败告终,参与谋反之人,无奈服从军令者贬为奴籍,带头拥护追随罪臣余洛安者满门抄斩。

  救驾功臣平南王元憬,军功显赫,得三军兵权,其妻辛氏,杀反贼有功,着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世代簪缨,百年不衰。

  全文完。

  番外二(元憬前世)

  我叫元憬。平南王府嫡长子。

  微雨时节,我遇上一个芳华少女,她叫辛夷。

  我初次见她,是在我的及冠礼上。她穿着布料绵软的襦裙,不甚华丽鲜艳的颜色,却在人群之中,一下抓住了我的眼和心。

  后来她好像在花园里迷了路,走着走着,走到了男子这边的宴席,不过未被发现,她就匆匆地逃走了。

  只有我,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大抵“一见钟情”这四个字,就是给我这种莫名而来的感情,一个最好的诠释。

  我不懂情爱,但我很喜欢她,我听我母妃说该娶妻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她还没见过我,也不识得我,可我已经见过她很多次,在梦里。

  我竟像个怀春少女一般,写字的时候想,练骑射的时候也想,想她有没有听说过我,想她的心中,会不会也和别人一样,觉得我真是个纨绔的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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