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吃完饭, 陈少艾和虞羽一起洗碗, 两个人一起挤在狭窄的水池边, 虞羽不禁有些面色微红。

　　显然陈少艾从来没洗过碗，挤了一大坨洗洁精却不知道应该用抹布，两手伸在水龙头下搓来搓去, 双手冻得通红, 碗上的油还洗不干净。

　　虞羽自己的手套摘给她：“戴上吧，水冷。”

　　“没热水吗？”

　　“热水器没接到厨房来。”

　　“那你天天都这么洗碗？”陈少艾看着虞羽细白的双手在冷水下搓洗盘子，很快手背便有些发红，顿时心里一紧。

　　虞羽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平时吃速冻盒子比较多, 吃完就扔那种……我也怕冻坏了手不好看。”

　　陈少艾飞快戴好手套，让虞羽教了一遍洗碗的流程。其实很简单，放完洗洁精用抹布擦掉油污再冲干净就可以了。

　　“你别洗了, 我来。”陈少艾将虞羽拉到一旁，仔仔细细终于洗干净一个碗，炫耀似的放到她手里, “你负责擦干。”

　　“怎么能让你来……”

　　“没戴手套的人没资格洗碗，就这样。”陈少艾不由分说的堵在水池边, 一夫当关。

　　洗完碗从厨房出来, 虞羽翻箱倒柜似的把ipad、跳舞毯、甚至自己平时爱看的小说都找了出来, 小小的客厅一下子摆得满满当当。

　　家里基本都是她一个人，最近和父母在一起看电视的时间都少了许多, 今天一下子这么热闹, 虞羽有种久违的幸福感, 充实到近乎不真实。

　　陈少艾对这些东西很熟悉，基本都是她们以前一起看过玩过的了，风绵倒是很感兴趣，书箱里那些宝贝们看起来就很玛丽苏有没有！

　　最上面一层是《名侦探柯南》《仙剑奇侠传》等等经典动漫和单机游戏，色彩浓郁的漫画风格带着一种年代感。拿开这些，下面全是虞羽以前攒下的小说和番剧DVD，其实没多少，但基本都是珍藏版，每一个占的体积都很大，所以装了满满一箱。

　　“法老的宠妃……你以前竟然看这些啊哈哈哈！”风绵从旧书箱翻出一本古早言情小说，一看名字差点笑抽过去，“其实说实话我也看过这本！诶，这个是什么，《樱trick》……哇，上面这两个女孩子在接吻！”

　　风绵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两眼放光的看着这张DVD，目光在封图上两个女孩子和陈少艾虞羽两人之间反复游离。

　　原来女孩子接吻是这样的啊。她瞬间把封图上的场景代入到真人脑部中：穿着高中生制服的陈少艾将虞羽摁在教室角落，闭着眼睛低头在那慌乱无措的唇瓣上轻轻一吻。虞羽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吓得睁大了双眼，贴在墙上的双手渗出细汗，在身后的黑板上濡开一道轻浅的水雾……

　　太真实了！她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我今天就要看这部番了！你还有没有类似的推荐？”风绵求番若渴。

　　虞羽红着脸摇摇头：“就这一张，还是以前陈少艾送给我的。你可以向她借，她家还有好多。”

　　是真的，虞羽第一次去陈少艾家玩的时候被她房间书架上半橱子的小说游戏和番剧狠狠的震惊了一把，从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哦——好的。”风绵意味深长的看了陈少艾一眼。

　　虞羽给电视调到网络点播模式，让她们随便选，再加上这么些个消遣，应该够玩一晚上了。至于她自己，还得回房间直播，不然这个月怕是全勤不保。

　　虞羽带上房门，将外面的声音隔绝开，开机的同时把书桌整理好，为稍后的直播作准备。

　　房间门突然被敲响。

　　虞羽暂时关了摄像头，回头看见陈少艾从门外探头进来。

　　虽然已经掉马了，但现在直接以主播身份出现在陈少艾面前还是挺不好意思的。虞羽有些局促的摘下耳机，扯开一个笑对她说：“怎么了？”

　　陈少艾迈步走进去，问她ipad密码是多少。虞羽恍然，竟然忘了告诉她们开机密码。

　　床边有一把小椅子，陈少艾便坐在椅子上，环顾着房间四周。床和靠床的墙壁与直播间里画面看到的一样，淡黄色小碎花的床单被褥和木质单人床很是搭配。

　　床边的捕梦网，门后的绒布偶，窗边的编织花篮……四面墙上挂着丰富而不繁杂的饰品，起了很好的点缀的效果，让这原本半新不旧的墙面一下子生动活泼起来。仔细一看不难发现，这些饰品上面都绣着画了一片羽毛的标记，它们全都由虞羽一双巧手制成。

　　“Ipad和网络电视的密码我的生日。”虞羽说道。她忽然又想起陈少艾可能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便补充了一句，“0924。”

　　陈少艾当然记得虞羽的生日，刚听她说了第一句话就输入密码解了锁。陈少艾打开应用商店想下载一个自己比较喜欢玩的游戏。

　　“你有好多应用没更新，系统也是一年前的了。”陈少艾看见底下标着“23”的小红点，强迫症上了头，当即就想给虞羽全都更新。

　　“哦，我故意的，ipad型号比较旧了，据说更新之后会很卡。”

　　确实是好几年前的型号了，用惯了自己的pro，虞羽这只mini捏在手里轻得就像一张厚卡纸。陈少艾点点头，没再多言。

　　虞羽打开摄像头之前又往后看了一眼，发现陈少艾竟然还坐在那里。她哭笑不得：“我要直播，准备开摄像头了。”

　　陈少艾“哦”了一声，把椅子搬到书桌旁边，刚好是镜头死角的位置，关了音量，施施然的继续玩游戏：“你开吧。”

　　“……”虞羽心道你在这里我可怎么直播。

　　陈少艾游戏中场拿起手机打开直播间，屏幕上却显示主播还未上线。她转头一看，虞羽正对着屏幕发呆，鼠标无意识的乱滑。

　　陈少艾问道：“你怎么还没开？”

　　虞羽低下头：“你在这里，我，我有点不好意思……”

　　陈少艾皱眉：“你把我当萝卜不就好了。”以前陈少艾上台演讲前紧张到冒汗，虞羽就是这么对她说的——把台下的评委观众当萝卜就好了。

　　说罢，她眼尖的看见虞羽书柜上层摆着几个面具，看起来很眼熟。伸手拿下来，刚好是个兔子面具。

　　陈少艾想起来了，这是虞羽高二和歌舞社的同学表演音乐剧的时候戴的。当时虞羽的“兔子脸”旁边一双马尾辫跳来跳去，百褶裙后面挂着的毛绒绒兔尾巴也跟着一蹦一蹦，可爱到爆炸。

　　现在陈少艾把这只兔子面具戴到了自己脸上，对虞羽说：“好了，现在你看不到我了。”

　　虞羽闭了闭眼，默默给自己打气。过了一会儿，她登进主播后台，向陈少艾郑重道：“你一定别说话啊。”

　　陈少艾用手比了个“OK”的姿势，默默给虞羽刷了一只宇宙飞船。

　　【原来慕容少皇也在等羽酱！和少皇激情合影！】

　　【羽酱不在线也刷礼物的吗？？？少皇真爱了叭！】

　　【我有预感，少皇的宇宙飞船加上我的三层小蛋糕即可召唤羽酱上线！】

　　虞羽打开摄像头，鼠标在电脑上轻轻点击，没过几秒，直播间的屏幕上便出现了一贯熟悉的画面：木质书桌上放着一叠稿纸，一盒彩铅和一只编织篮。只是小羽酱今天的手看起来有些肿。

　　虞羽像平常一样和大家打招呼：“晚上好呀，看我桌上摆的东西，现在我要开始画绵宝的设计图啦。”

　　【刚才我说什么来着！恭喜少皇召唤成功！】

　　【少皇羽酱网螺一线牵，务必珍惜这段缘！】

　　【咦，小羽酱的手怎么了，看起来红红的，是不是长冻疮了？摸摸~】

　　【啊啊啊这么好看的手不要啊！送你一个皇家礼炮，羽酱快去买冻疮膏藏红花！】

　　看见这些关心的弹幕，虞羽心里一暖，说道：“这是洗碗的时候被冷水浇的，明天应该就没事了。”

　　说完，她回到正题，从彩铅盒里挑了一支灰黑色的铅笔在纸上画出人物的基本架构。虞羽把风绵画成Q版人物，给她戴上了笑脸猫的帽子。

　　虞羽一边画一边解说自己的设计思路：“其实一开始设想的是一顶向日葵的帽子，因为之前觉得风绵是个特别暖的小姐姐。不过现在我觉得她笑起来给我的印象更深刻，很可爱，像一只晒饱了太阳的小猫。”

　　陈少艾“唰唰唰”把对面的僵尸杀得一干二净，看着满屏的哀嚎，她总算解了一点恨。

　　风绵却突然火上浇油，给她发微信炫耀：

　　“我切了柠檬，你要不要出来吃一片[/可爱]”

　　不用想都知道风绵也在看虞羽直播。无聊，这人真是无聊至极！

　　陈少艾磨了磨后槽牙，给虞羽发微信道：“你知道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什么吗？”

　　虞羽的手机支架放在书架上，摄像头拍不到的位置。听见消息提示，她抬头一看便看见了陈少艾给她发的话。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虞羽当然知道这句话。

　　她笔尖一顿，仓促的看了陈少艾一眼，迅速低下头，脸一点一点红透了。

　　陈少艾正在打字，没注意到虞羽的神情变化。她很快发来第二条微信。

　　“就是你在这里关上门，却不知道风绵也在直播间。”

　　虞羽的脸又红了几分，几乎熟成了苹果，只不过刚才是娇羞，而现在是纯粹的害臊。

　　她对陈少艾无声的对口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这让她怎么好意思再画下去？灵感全给吓没了！

　　陈少艾耸耸肩，配合此时她脸上的小白兔面具，看起来一派天真无辜的模样。

　　虞羽突然觉得有时候家里太热闹了也不完全是件好事。

　　她闭目塞听，硬着头皮把绵宝的设计稿画完了，画的过程中没有像刚才一样给自己解说，因为一想到风绵本人就在外面坐着看，她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陈少艾在直播间里的公告栏上写道：“想听小羽弹钢琴了。”

　　她生怕虞羽看不到，又给她微信发道：“想听小羽弹钢琴了。”

　　虞羽揉揉太阳穴，她今天好像确实不太静得下心来继续做手工了，便从善如流道：“好吧。”

　　【我也想听了！这几天都在看手工和烘焙快要学不过来啦，羽酱快让我们课间放松一下！】

　　【少皇道出了我们的心声！】

　　【羽酱送你一个蛋糕！可不可以弹一首海顿曲，我后天就要去考级啦！】

　　虞羽把摄像头安在钢琴上固定好，抬起琴盖，当即满足了弹幕里那位要考级的观众的要求，弹了一首海顿曲。

　　【羽酱太暖了，我爱你呜呜呜！】

　　【羽酱这也能脱谱演奏！这么厉害的技能为什么不早点放出来！】

　　【慕容少皇也厉害，一眼就看到了羽酱的钢琴，从而带我们解锁新的快乐！】

　　【晞晞我希望下一步能够解锁羽酱真人，我看我大概会快乐到升天！】

　　陈少艾拿着手机走到虞羽面前，虞羽听到拖鞋脚步声，回头带着询问的眼神看向她。

　　陈少艾在手机上打字，递到她面前。

　　“我想听这个。”

　　陈少艾放下手机，把一张蒙尘的获奖证书打开，里面印刷的烫金字体依旧崭新：“恭喜虞羽同学荣获妙音杯钢琴比赛一等奖”。

　　高三，沉迷学习焦头烂额的阶段，虞羽得到了全国钢琴比赛的参赛资格，参赛者中高手如云，不乏专业级演奏者，而虞羽是其中唯一一个未成年。

　　少年意气风发，她破釜沉舟，直接选择了超高难度的《钟》。这意味着需要花大量的精力和耐心去反复练习。而高三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宝贵。

　　“高考是考试，比赛也是考试，你练吧，我陪你。”

　　陈少艾的话的让虞羽打消了最后一点顾虑。她果然说到做到，每天早早到了学校在门口一边吃早餐一边等虞羽，吃完午饭扔下盘子就拉着虞羽往琴房走，把她比赛的事情看得比自己还重。

　　琴房里练习的日子枯燥而闷热，虞羽甚至已经想不起来掉了多少泪流了多少汗，但是每一次，陈少艾都在她身边。

　　后来虞羽得了一等奖，她站在奖台上深知这份荣誉来得有多不容易，这份感情有多令人刻骨铭记。

　　带着奖杯回到家回到学校，之前的种种偏见与劝阻都变成了鲜花与掌声。虞羽信守了她的承诺，没有影响学习，虞品轩和姜妍也遵守信用，给她新买了一架价值不菲的钢琴，正是虞羽现在房间里这架施坦威。

　　而虞羽最记得的还是她回到学校后陈少艾说的话。她没什么表情，还是那句话：“比赛是考试，高考也是考试，我陪你。”

　　对于自己之后的不告而别背弃承诺，虞羽始终心里有愧。

　　虞羽被陈少艾翻出来的这张获奖证书恍了神，陈少艾在她眼前晃了晃，虞羽才如梦初醒，迷迷糊糊问她：“你从哪儿找到的？”

　　陈少艾指着书架最上层，轻声道：“刚才一抬眼就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