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大婚

  三月廿七, 冲鼠煞北,宜嫁娶。

  天光熹微,整个慕府已是人头攒动, 热闹非常。

  慕远亦在这样的喧嚣中睁开了眼睛,入目是既有些熟悉又感觉陌生的帐子。慕远眨了眨眼, 神思渐渐清明, 才记起这是在慕府, 属于他的那个院子的一个偏房。为了这场大婚,他在一个月前, 便搬回了慕府。

  慕远起身, 舒展了一下四肢,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外头的喧闹更加清晰地传入耳中。旁边那间正屋便是今夜的婚房,早在定了婚期后便开始布置了,这下应该在做最后的筹备,母亲以及丫鬟婆子们的声音不绝于耳。

  慕远默默听了一会儿便拉上了窗,嘴角不觉勾出一抹笑意。

  自从上元之后,除了偶尔在皇城中相遇,已经许久未曾见到慎之了,更遑论一起坐下来喝茶论枰。想起赐婚之前能够时时相见的日子,便觉得这段时光分外难熬。并非因为彼此忙得无暇见面,再忙,想见还是凑得出时间的。只是,大家都劝说婚前见面太频不吉,便生生按捺了下来。这样的习俗即便内心深处未必那么当真,也不妨碍人们认真地遵守。不论如何, 过了今日,他们便再也无需分离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天元在问:“老师,起了么?”

  慕远扬声应了一句:“起了,进吧。”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天元扬着一张笑脸走进来,身后跟了十多个丫鬟婆子,其中几个手里捧着面盆,毛巾,妆盒,接着是婚服,发冠,衣饰等物,鱼贯而入。

  慕远叫这阵仗一惊,往后退了几步。

  当先的婆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当头便拜道:“恭喜大公子,贺喜大公子。”

  慕远虚虚一扶,客气道:“多谢。”

  婆子直起身,笑道:“咱们来伺候大公子上妆换衣。”

  慕远赶忙道:“让天元来便好,婆婆姐姐们辛苦了。”

  婆子大声道:“那怎么行,小子们懂什么!大公子放心,今日必让你做个神神气气的新郎官。丫头们,动手了。”

  “诶。”丫鬟们齐声应了下,咯咯笑了起来,手上的动作倒是不慢。

  很快,慕远便被伺候着净了面,刚套上的外衫也被七手八脚扒了下来,起初的不知所措后也只能无奈接受了。这还是慕远生平第一次被这么多女子近身围绕着,手脚都僵硬着不知如何安放,一张俊脸未上妆已经涨了个通红,叫丫鬟们笑得更大声了,就连站在一旁的天元也憋不住满脸的笑意。

  一切收拾妥当,丫鬟婆子们都退出去后,慕远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一番折腾,天光已然大亮。

  跟着慕夫人进来的慕羽裳看到穿好婚服,收拾妥当的慕远,眼睛顿时一亮,抚掌道:“大哥今日真好看。”

  慕夫人也满意地点点头,赞道:“我儿真俊。这么一亮相,不知要迷倒多少闺中女子了。”

  慕羽裳眨了眨眼,促狭道:“迷不迷倒其他女子无所谓,只要能迷倒嫂嫂就够了。”

  慕远在她额上轻轻一捺,无奈道:“又来贫嘴。”

  慕夫人也笑道:“好啦,既然装扮好了,赶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准备去迎亲吧,可别叫人家久等。”

  “是。”慕远应道。

  慕家在京中并无其他亲眷,老家的族人中也没有几个与慕远年龄相近的同辈,是以此番随慕远去接亲的人中,除了慕鸿,便是慕远在待诏所的同僚。但凡关系近一点的都来了,若非人数太多不太妥当,只怕整个待诏所都恨不能倾巢而出。毕竟,能向一位当朝王爷迎亲的,可是前无古人,后,应当也无来者了。

  十数个年轻俊彦骑着高头大马,拥着当中一身大红婚服的慕远,神清气爽地一路从城西向位于城中心的信王府而去。沿途的百姓纷纷驻足,甚至还有听到动静特意从别条街赶过来围观的。好在此时天色尚算早,未造成太大的拥堵,一路还算顺利。

  信王府亦是张灯结彩,布置得十分喜庆。迎亲的队伍方到门前,便响起了一串爆竹声,好在马匹早叫迎着的下人们牵走了,否则这震天响的爆竹声非将马儿们惊了不可。

  踏着满地的红色碎屑进了信王府,转过屏门,迎接他们的便是由凌卫打头的十数位王府私卫,个个身着玄衣,腰挎宝剑,双手交叉橫抱胸前,神情肃穆。

  这阵势,霎时让兴高采烈的迎亲队伍唬了一跳,这才想起,时人但凡接亲,总要给新郎官设些考验,努力通过了,方显接亲的诚意。只是,今日来接亲的这些人,若论起棋枰来,个个都是数得出名的好手,可若对上眼前这些武林高手,恐怕没一个有一合之力。今日这一关只怕难矣!

  众人面面相觑,又俱看向慕远。

  慕远不慌不忙,上前一步,拱手道:“凌统领,今日可是有何指教?”

  凌卫双目一抬,目光凌厉地扫过来,身后数人在这目光中都不由心中一悸,往后退了半步,站在最前头的慕远神色却丝毫未变,面带笑意,镇定自若。

  凌卫忽地一扬嘴角,这还是慕远认识他以来头一回见到他眼底带出笑意。凌卫右手一抬,身后紧紧站成一排的侍卫们便迅速而无声地向两边退去,现出身后被挡住的十数张棋案,每一张棋案后都坐着一人,年岁看起来从八九岁到二十多岁不等。

  侍卫们退开后,这十数人便站起身,拱起手,异口同声道:“请指教。”

  说完,有几个少年遭不住还顾自笑了起来,被旁边的人稍稍一瞪,又努力憋了回去,憋得一张白皙的面庞都红了起来。

  凌卫也只手向后,做了个“请”的姿势。

  原来这才是所谓的考验。

  从慕远到身后的十几人,都松了一口气。

  有人低声笑道:“还是王爷会疼人。这等考验,对慕首席来说,简直手到擒来。”

  慕远微微一笑,走上前去,绕着十几张棋案转了一圈,每一张棋盘都不是空白的,内里却各不相同。许是根据各自的棋力,有的摆上一个黑子的是要求让先的;有要让二子,三子的;还有的干脆摆了残局求破。

  若是往常,慕远自然当仁不让,同时迎战十数局棋也是难得的挑战和体验。只是今日这个日子实在特殊,他的心思此刻也无法安放在棋盘上,更何况跟随来迎亲的这些同僚们也不能只当个摆设不是。

  慕远含笑的眼神望过来,无需他开口,程时远已挑眉道:“各位同僚,今日是首席的大喜日子,怎能让他被此事所绊,叫新人久等。如此阵仗,不如由我等代劳,一试身手吧。”

  其他人纷纷笑着应和:“该当如此。”

  “自然是这样。”

  “哈哈,这样的热闹怎能少得了我。”

  ……

  众人说着围了上去,都是初次遇见,未知对方的深浅,便各自挑了顺眼或者喜欢的棋局对上了。来的人多,最后还空了几个,便在一旁观棋助阵,慕鸿自然也在此列。

  慕远冲众人一抱拳,笑道:“有劳诸位了。”

  众人挥了挥手,慕远便转身径自朝内院走去,再无其他阻碍。

  一路在下人的指引下进了纪谨所在的院子,这里又比他处布置得更加隆重喜庆。

  墨砚站在院中,一见到慕远便是长长一礼,起身笑道:“慕爷,爷在房中候着呢。”

  慕远不觉加快了步子,心头雀跃着一股难言的激动。

  站在房门前,慕远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才将双掌置于房门上,使力一推。

  房门应声而开。

  慕远凝眸一望,便望进了一双含着笑意的眸子。

  这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对视。自西湖畔相识以来,他们曾无数次四目相对。有时是目光在无意中对上,有时是刻意追寻之后的凝望……每一次的反应或多或少都不尽相同,却没有一次如这回般,眼神里过分的炙热反而让沸腾躁动的心情缓缓平复下来,只这一眼便足以抚慰日日夜夜的思念堆积起来的如潮水般的疼痛,往后余生,只要有彼此在,并肩同行,便无惧于任何的风霜雨打。从此朝霞落日,荆棘坦途,与君同往!

  慕远上前几步,一把将纪谨拥在怀中,手臂收紧,下颌贴在对方的肩背上,灼热的吐息在耳畔拂过,深情如叹息一般地低吟道:“慎之,我来接你了。”

  纪谨微微阖上双眸,勾着嘴角,紧紧回拥着他,低声道:“云直,我等到你了。”

  两人静静地,紧紧地相拥着,时间仿佛在他们周身凝滞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松开彼此,慕远这才仔细打量了纪谨一番。

  纪谨素来喜爱白衣,除了朝服之外,慕远几乎没有见过他着他色的衣裳,更是头一次见到他着一身的正红。大抵人好看,服饰便成了点缀,纪谨通身的气度有时能让人连他出众的外貌都暂时忽略,更不用说衣裳。只是这一身婚服,应是下过大功夫的,无论是剪裁,版型,刺绣都是上上乘,称得纪谨的容貌气质更加出众,格外叫人惊艳。

  慕远即便算不上什么颜控,此情此景,也不由生出“夫复何求”之感。

  慕远盯着人挪不开眼,却不知纪谨也是同样的感受,在彼此心里,再无人,能如眼前人一般,只想与之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直到彼此都几乎按捺不住绮思,垂下眼眸,纪谨才拉着慕远的手,走到桌边坐下。

  若是一般接亲时,自是不会仍有两位新人在拜堂前这般单独相对,只是他们的亲事,本就惊世骇俗,没有先例,无需参考。再加上纪谨双亲已逝,王府中并无高堂,纪谨本身已是府中身份最高,而辈分最高的三叔公,只是占个名头而已,并不怎么管事。自然仍由他们愿意怎么来便怎么来。

  桌上备着茶点。

  纪谨身为男子,又贵为王爷,虽是出嫁的一方,倒也不必如新嫁娘那般盖着红盖头,忍一日的饥渴。

  两人略用了些茶点,说起外头接亲的考验。

  纪谨笑道:“那几个都是族中的子侄,早就嚷嚷着要见一见你,之前一直没有寻到机会,便趁着这时出一出难题。他们几个倒是个个好弈,其中也有一些好手,不过比起待诏所的各位棋待诏们,还是有些不够看的,索性由得他们闹去。”

  慕远一只手勾住纪谨的手指,含笑道:“慎之早知今日随我来接亲的是待诏所的同僚们了?”

  纪谨霎了霎睫:“我猜的。不过即便只有云直,也不过多费些功夫而已,那阵仗,怎难得住你。”

  慕远垂眸一笑,捏住对方手指的指间轻轻摩挲着:“好在他们来了。我只想早些带慎之回去。”说着复抬起头,深深地凝住着纪谨的眼眸,极轻又极重地道,“这些时日,每一天都恨不能直接翻过去,我一刻都再等不及了!”

  纪谨回视良久,才低低道:“彼此,彼此。”

  千言万语仿佛都凝在彼此看也看不够的眼中。

  直到墨砚在门外轻轻咳了一声:“爷,慕爷,前头来人催了。”

  两人这才起身,一直到上了马,彼此始终交握在一起的手才松开。

  回程的阵仗比之来时可就大得多了。

  御林军开道。来接亲的以及送亲的数十个年轻俊彦,骑着高头大马,个个相貌堂堂,姿容仪表皆数上乘,本身就已足够吸引目光。更不用说让他们簇拥在中间的两个男子,不论是那一身仿若昭告天下的大红婚服,还是彼此眉目间流转的款款深情,再加上各自出众的外貌,比外貌更叫人心折的气度,都使得闻声而来的路人夹道相迎,争相观看。

  后面跟着的除了喜乐仪仗,王府私卫,还有许多平日驻守各地,今日特意前来送嫁的将士。信王在军中的声望向来极高,如今虽不掌兵权,军中尚有不少曾于麾下的将士。信王虽久不在军中,但军中从来不少关于他的传说,如今听闻信王要嫁,大家惊愕之余,更是好奇那个能让信王屈尊的大国手究竟是何许人也。一些正要入京叙职,等待调防的将士索性提前入京,借此机会当一回王爷的“娘家人”。

  纪谨素来不是喜欢排场之人,只是对于这一场婚事,他从一开始就不介意人尽皆知,甚至有些刻意为之,是以也便放任了他们的做法。

  回程走的是另一条道,几乎绕了小半个京师,这一支迎亲队伍,虽没有十里红妆的奢华,倒也是声势浩大,别开生面。再加上今日成亲的两位新人,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名气,在整个大齐,能比得上的一只手掌都数的过来,使得闻讯前来围观的,几乎超过了半个京师的人。

  也有那初来乍到,不知具体情形,只是跟着过来凑热闹的外乡人,看了半天很是疑惑地问道:“怎么新郎官后面没有轿子啊?新娘子呢?而且为什么有两个新郎官?是有两对新人同时接亲吗?”

第117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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