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

  未过两月, 东齐前来谈和的队伍就领着中北公主和亲的队伍往回走了,临走时齐虞独留下一封信给江子羿,他看后便对齐虞深深行了一礼。

  因着江静娴是中北唯一的公主,皇帝和太后几乎把国库里能陪嫁的东西都装了箱做陪嫁, 只是遗憾路途遥远, 不能亲自将她送到, 免不得在路上要让人牵心挂肠。

  传闻公主出嫁那一日,十里长街全铺了大红的波斯手织地毯, 绵延的队伍自宫城与睿王府出,占满长街, 抬的全是她的嫁妆, 更兼新军重骑统帅景灏亲自送亲到东齐首都邺城,真可谓是空前绝后。

  自成亲前三日起,皇帝就下令在城中大摆宴席, 宴请国府官员与百姓, 令整座京城都陷入了狂欢之中, 足足七日。

  走时齐虞请项仪与项夫人同行, 项琪不愿走,愿独留京中等候江疾回京。

  项仪心疼,怒问, “若是他一辈子回不来呢?”

  项琪只答:“那我一人一骑去碧阳嫁他。”

  齐虞乘于马上,见状连忙安抚项仪,道:“师傅别急, 江疾很快就能回来了。”似胸有成竹。

  项仪知道自己不能将女儿强行带走,索性一甩袖子,上了马车,不再理会。等到旅途索然无味, 他才在驿馆中问齐虞为何如此断定,齐虞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中北古风,若家中有女,则女儿降生之日要在院中种下两棵香樟,再在树下埋下两坛米酒,则樟树和酒与女儿同长。待到香樟树亭亭如盖,被那媒人远远瞧见,便会上门提亲。事成,则伐下两棵香樟做成两口木箱,装上丝绸,作为一份嫁妆,送到夫家,取其两厢厮守之意。

  是夜,月圆,风缓。

  皎皎月光洒入院中,透过竹林洒下一片斑驳的光点,江沛坐在廊下,望着院内两根光秃秃的矮小木桩,心绪万千。初夏晚风轻轻拂过,竹叶沙沙作响,扑面而来的是一阵陈年米酒的香气,让江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自江静娴走后,他就常坐在这条长廊下对着月亮发呆,有时醉酒,他还能在昏睡前瞧见院中影影绰绰的一道身影,正卖力练剑,可一醒来,才知这一切都是日有所思。

  算着日子,江静娴前几日就该到邺城了,大抵今日就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吧。神思恍惚,江沛眼前一片朦胧,不多时,他竟听见耳边响起齐地的丝竹之声,推杯换盏间,他又醉了......

  齐地成亲礼节众多,折腾一天后,江静娴终于在累的散架之前被送进洞房,只等着吉时一到,她就能揭下盖头。此刻她端坐床上,听着院中传来的靡靡之音,对洞房花烛夜抱有万分期待。

  齐虞年少得志,名扬海内,其鲜衣怒马之风姿早已深深刻进邺城不少王公贵女的脑海之中,可他陡然从中北迎娶一位公主,则令人不甚惋惜,只道他此举是为国尽忠。

  齐人有此一念,皆因中北尚武,如今在大部分齐人眼中仍是蛮荒之地,而中北人则是尚未开化之徒。

  酒过三巡,齐虞已被灌了有四五十杯,好在他一向海量,此时并未烂醉,只是脸上浮上两团红晕,脚步有些虚浮。他刚在殿中拜托众人,还未走出几步,就被太子的左右拦下,说是有要是相商,请入太子府一叙。

  风一吹,齐虞有些发懵,遂摇了摇头,这才让自己清醒一些,“太子何事?”他自幼与太子交好,此行找他,必有要是,是故他不敢怠慢,只是深深的望向灯火通明的内院,还未来得及吩咐什么,就被人催着提步去了。

  江静娴在屋中等了足有两个时辰,也不见有人入内。透过阑珊烛火,她的眼前皆是一片红黄,喜庆之色,可本该热闹的洞房却冷清的能听见屋外的蛙声虫鸣,让她忍不住嗤笑一声,想起从前项琪对她说的话,言齐虞如何喜爱,如何牵挂她。

  项琪对此描绘得绘声绘色,令她深信不疑,可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到底什么是兵不血刃。

  想她捧着一颗真心嫁与齐虞,却落得个独守洞房的下场,真是让人唏嘘啊。

  想到此处,江静娴深深的吸了口气,遂自行将盖头揭下。屋内修饰华贵,一应用具皆精美无比,如工艺品一般,烨烨生辉。

  这让她更加确定,她是到了齐地,与中北山水相隔,足有千里。

  屋外传来一道叩门声,小丫鬟用清脆的声音问道:“请问公主,要歇下了吗?”

  江静娴用喜服抹了抹眼泪,止住哭腔,应声,“不必,你们先退下吧。”就不再说话。原本她也想闹一闹脾气,可眼下齐虞是不是真心对她,她尚摸不清楚,再者中北需要东齐施以援手,输送军队到晋阳境内,她断不能因为这点小委屈就坏了国家大事。

  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是她从现在要学的一门功课。

  如是想着,江静娴在屋中呆坐一夜。直到成对的龙凤花烛燃到尽头,天边泛出一道鱼肚白,屋外才传来小丫鬟们行礼的声音道,“见过公子。”

  齐虞摆摆手,屏退了左右,这才蹑手蹑脚走进屋中,经过一夜的不断商讨,他是又困又累,口干舌燥,又想着昨晚忘记吩咐人捎话回来,只怕江静娴发起怒来会撕了他,不由得越发不安起来。

  一入屋中,他就见江静娴仍然着一身喜服,坐在床上发呆,等着他,立时心中涌上一阵暖意,提步在她身旁立住,温声问道,“公主是一夜未眠?”

  江静娴从冥想中醒来,一双眼通红着抬头望他,“公子不来,我怎敢擅自歇下?”似有委屈,可细细听来,问罪之意更甚。

  齐虞头疼,索性在她身前坐下,想着她既然生气,那必然是有自己挂念自己的,忍不住问上一句:“你生气了?”嘴边漾出圈圈笑意,似春风一般沁人心脾。

  江静娴懒得理会,只是将身子一转,故意背对着他,静默半晌,齐虞才壮着胆子从身后用双手环着她,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与她的脸贴的很紧。

  “昨夜太子哥哥府中事急,召我前去商议,那时我喝得烂醉,忘记传话回来,请你见谅。”

  话音甫落,齐虞长叹一声,江静娴听得出他很是疲惫,却好在,这短短的一句解释,打消了她心里所有的猜想,原来齐虞还是在意她的。

  江静娴并不言语,齐虞就这般紧紧的环着她,几要昏睡过去,忽的,一滴温热的眼泪砸在齐虞的手背,像是直烫在他心上,令他心中一紧,立时清醒过来。

  齐虞把江静娴的身子扳来面向自己,微微颔首与她四目相接,时间确是在这一刻停止了,只见她泪如泉涌无声的哭着,眼泪洗花了她昨日精心涂抹的妆面。

  四周静谧无声,齐虞望着平日里性子火爆跋扈的江静娴在他面前流泪。那一刻他心乱如麻,他的爱意和柔软都在蓄满泪水的眼中,他坐在江静娴身前不动,心里却伸出了一万只手紧紧的拥抱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虞终于伸出双手,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道,“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如此,才算一语道尽三年相思之苦。

  二人抱着痛哭一场,感情倒是促进不少,江静娴瞧他眼神涣散,额头上蒙起一层细汗,像是疲惫极了,又知道他昨夜未眠,便在她为自己抹去眼泪后,起身对他道:“公子想是累了吧?”

  齐虞原想再陪她一会儿,却无奈头晕眼花,只能点点头,正欲邀她一同上床休息,却听江静娴道,“公子等用完膳再歇可好?若是空腹,只怕醒来还会头晕。”

  话未说完,江静娴就提步出了房门,齐虞本想制止,可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便从善如流的躺在床上,精神亢奋的等着她来。可天不随人愿,等到江静娴来时,他已衣冠整洁的熟睡过去。

  江静娴放下点心,坐在床边细细端详齐虞的睡容,一双葱指自他光洁的额头划到眼窝,他的睫毛长而浓密,微合时映下一片阴影在眼睑下,令人艳羡。

  他的鼻梁很高,像一座挺拔的小山,鼻尖微微翘起,带着几分不羁。

  如是看着,江静娴精神放松下来,昨夜的倦意都一起涌上心头,不多时,就趴在床边睡了过去。期间齐虞从梦中惊醒,见她靠在一侧,忙起身轻手轻脚将她抱着放在床上,而后自己又从身后环着她的柳腰,一齐甜甜的进入梦乡。

  直到午后,太阳转到西方,光线透过木窗映入房中,投下一格格均匀的光斑,二人方有醒来的意思。

  江静娴伸着懒腰翻过身去,却正对上齐虞那双迷蒙惺忪的睡眼,片刻后才清明过来,他手上用力,把江静娴搂的更近,二人额头相抵,周遭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这是一个奇异的初夏午后,像所有爱情的开端,一切都令人不由自主。

  齐虞身边缭绕着冰冽的竹香,伴着炉中冉冉升起地白烟紫雾,眼前明眸皓齿的红裙少女,令人沉醉。

  江静娴将手环上他的脖子,又望定他一阵,光怪陆离中,正好看不清彼此微微发烫的脸,温香软玉揽入入怀,齐虞的理智如同炉中的犀角一般烧毁了。

  他低下头,微合双眸,暧昧的鼻息扑在彼此脸上,他像窗外那片炽热的日光,像一只蝴蝶未破的茧,紧紧把江静娴拢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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