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千岁之莲12

  所有的人都觉得,他们登基的新皇大抵真是疯了。

  他出动了整支军队,几乎将整个天下都给翻过来了,就为了找寻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千岁之莲。

  消息传到九重台时,时处正在喝药。药刚熬出来的,端在手里还冒着白气,他听到消息时,手抖了抖,溅出来几滴汤药。

  他擦尽溅出来的汤药,只看着眼前氤氲的雾气一饮而尽,药很苦,他将碗放下时,发现碗底还留有一层厚厚的药渣。

  身边有眼力见的侍从赶紧盛上盘中的蜜饯,他伸手拿了一个含进嘴里,喉咙深处犯上来的苦味混着蜜饯的甜腻,时处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什么个滋味。

  那侍从看他样子似乎很是消沉,便想要说说话逗他。

  时处听着他说的那些逸闻趣事,倒是真心实意的笑了笑,可不会半刻,疲乏似乎是从骨头缝里往外渗,他虚虚招了招手:“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歇会儿。”

  那侍从听到他这句话,脸立马垮了下来。

  时处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

  时宣现在日日派人看着他,就怕他一个不小心死了。

  时处其实觉得好笑,前几天他这位弟弟对着自己还是不冷不淡的样子,可自从前夜自己当着他的面晕了一回之后,他这位弟弟的态度竟温顺了下来,这两天往九重台跑的也很是勤快。

  时处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他躺上床榻,将被子拉到腋下,忍住全身席卷而来的巨大痛意,只闭上眼睛淡淡想,时宣怕是终于明白一件事了,他是真的要死了。

  而死亡这件事,真是让人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掌灯时分,时处醒了过来。

  他想要坐起来,而头晕沉沉的,身上的力气似乎全部拔干,他发丝铺陈在榻上,整个人都透着股颓败的死意,唯有眸中透出一点亮光,可这光,很快也要熄了。

  顿了一下,他才轻声问:“今天来了怎么不说话?”

  他这话问出来才让人注意到他榻边坐了一个人,这人全身都融进了黑暗里,仿佛看过去,就像是一道侧侧的影子。

  正是当今琼国的皇帝,时宣。

  时处从胸腔里挤出两声低咳,才继续问:“今天外面冷吗?听说你派出军队为我找药?找到了吗?”

  时宣嗯了声,才慢慢说:“还没有,但千岁之莲,总会找到的。”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千岁之莲这四个字,时处的心底已掀不起任何波澜。

  他也没有劝阻时宣不必再找之类的话,反而很是宽和的说:“好,找到了告诉我一声。”

  时处看不清时宣脸上的表情,却能听清楚时宣声音里浓浓的哭音:“皇兄,你再撑一撑好吗?”

  时处笑了笑:“好,我尽量。”

  第二日,时处就发现继腰腹之后,他的脖颈上又透出了一块青色的淤痕,他手指按上淤痕的部位,立马泛出来一个指甲盖大的白印。他选了个高领点的衣服,才能勉强遮住。

  晚间的时候有人送过来一张暖榻,时处没有多想,直接让人搬到了他的寝殿。

  那天半夜醒来,他突然就睡不着了,他让人把这殿内有的瓶子都搬到他眼前,他挑了半天,挑出来一个白底蓝釉的瓷瓶。

  那侍从问他是要这瓶子做什么?

  时处淡淡答:“等我死后,告诉阿宣,就把我一把火烧了装在这个瓶子里。”

  “洒了埋了都好。”

  “埋的话要立青色的碑。碑文不用写。”

  说到这儿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碑大概这么高就成。”

  那侍从顿时惶恐的无以复加。

  时处淡淡笑了笑,眸光却一时不知道飘到哪里去:“没什么,我只是怕药找不到,我撑不了多久。我总得交代一下自己的身后事。到时候你就按着我的话告诉阿宣。”

  没什么,他早知道自己撑不过这个春天。

  第三日,他见到了景臣,自从时宣当上皇帝之后,景氏又开始得势,而景臣被时宣封了个很有意思的官,廷尉。

  只是他不知道,今时今日,景臣找他还有什么要说的。

  年轻的廷尉大人穿着玄色的长袍,嗓音淡淡:“今日弹劾你的奏章堆满了半个朝堂。”

  时处听到这话愣了一下,紧接着就笑起来,他一个废帝,而今还有什么可值得那些言官弹劾?

  景臣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解释道:“昨日送来九重台的那张暖榻,是千年的金丝楠木。”

  “这本是他百年之后的棺椁,可他为了你,不顾众朝臣反对,硬是启出这块木为你做了一张暖榻。”

  “你们不是向来不容于水火吗?”

  隔着一道帘子,时处的声音传过来时轻的不可捕捉:“你这是在以什么身份质问我呢?景臣?”

  景臣骤然失控,一把掀开帘子盯着时处,眼神绝望而悲戚,偏偏声音却低弱了下去,恍然听去,只当是低噎的哭音:“我不过做错了一件事,我不过只是做错了一件事……”

  “哦,然后呢?”

  “我想弥补,我后悔了,我后悔不应该把你送去夏侯澈手里,你为什么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给我了呢?”

  时处没有出声,一直听他说着。

  “你连三殿下都能和解,为什么我不行?”

  “阿处,别这样对我……”

  时处伸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景臣的眼中瞬间腾起希望的光,可时处下一句话就是:“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回去吧。我头晕,想要睡一会。”

  这些话现在说,已是毫无用处。

  景臣惨然一笑,失了心魂一样出了大殿。

  关于千岁之莲这个事情,时处根本都不放在心上了,可大概天无绝人之路,还真就寻到了。

  不过却不是时宣寻到的,而是鸢国寻到的。时宣以一纸不知写了什么的文书换来了这株珍贵万分的药。

  一路马不停蹄,这株千岁之莲送抵达朝歌城时,已近夏至。

  时隔多月,再次见到扮做使者前来送药的夏侯漓时,时处竟觉得恍如隔世。

  “别这样看我,我也不想走这一遭的,但没办法,叔父托我将这药亲手交给你,我不来不成啊。”

  时处勉力笑了笑,只问了一句:“哦,那夏侯澈呢,他怎么不自己来?”

  “叔父已于一月前去世。”

  时处听到这句话,身形似乎倾了下,可又似乎是错觉,因为再看时,他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动半分,甚至还扯出来一丝笑问道:“哦,那他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可说了什么话?”

  夏侯漓看着面前这个人,实在是从心底里透出一丝寒意,他突然就想起自己还年少时,有次大冷的天掉进了冰湖里。

  到现在,他还能回忆起来那种从骨头缝里爬起来的冷意,可这一丝冷意比起面前这个人给他的冷意,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他从虎蛰旧野到蛟龙腾渊,这一路走来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唯有面前这个人,冷心冷情到让他从心底发寒。

  他那叔父为了这人将自己折腾出一身一心的病,生时可曾料到,他死之后这人竟连半滴眼泪都不会为他流?

  他勉强压下心底的涩意说:“他走那天弹了自己最喜欢的一支曲子,然后将千岁之莲交给我,他让我告诉你,他希望你好好活着。”

  “呵,也是,他用命换来的这株莲,你若再死了,岂不是白费他一番苦心。”

  夏侯漓临走前说:“他还说他恨你,但这一辈子,到底是爱比恨更多一点。”

  说完这句话,他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开,夏侯漓走后,时处一个人看着那朵千岁之莲坐了很久。

  红的莲,绿的叶,用白玉的盒子装着,根茎上甚至能看到透出的淡色血痕。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莲花需要用什么东西催开。

  他一手颤抖着捧起这朵莲,紧紧的闭了闭眼想起系统还在时凉凉吐出的那两个字。

  人血。

  双眼蓦地睁开,哇的吐出一口血来。旁边不断有人声传过来,可时处似乎已经听不到了,他只伸出一只手在虚无里空空的抓了一下。

  口中的鲜血还在不可抑制的流出,他喉咙里滚出低微的呜咽,那声音凄厉至极,似乎是正有人正撕扯着他的血肉翻出森白的骨头。

  不多一会,他胸前大块的衣襟便已被鲜血尽数濡湿。

  他渐渐安静了下来,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声音发出,而他早已经颓败的脸上却奇异的透出一点绯色,像是骤然腾上的霞。

  沾了血的唇发出微弱的气音,可已没有人能听清他说的什么了。

  他仰躺在地上,一贯漫不经心的眉眼染上细细密密的痛,眼神苍白空洞的透不进一丝光。

  时处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恍恍惚惚中他听到了有人叫他,他睁开眼睛就看到火光漫天中十二岁的少年冲了进来,一遍一遍惊惧焦急的喊着阿处。

  时处眼中蓦地掉下一滴泪来,笑着回:“我在。”

  时宣赶过来时,就看到时处安安静静的躺在血泊里,身上浸染的大片血迹乍然看去就像是开出的大朵血莲。

  他唇角弯起一个弧度似乎是笑,而手中,正紧紧的抓着那朵千岁之莲。

  时宣膝盖一软,就那样直直的跪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昨天轻言,顾白鸾,承皇小天使投的地雷!

  今天这更写的从未有过的艰难,更晚了对不起!

  然后有件事情就是,专栏新开了一本《我为美色折断了腰》

  这本近段时间一直在存稿,真的非常想写!

  很有可能和反派那本一起双开

  它真可怜,点个收藏吧呜呜

  以下文案:

  假冷淡真腹黑攻×嘴炮王者十级受

  江骆凭着一股子正气顺风顺水浪了二十年,平生最看不惯做事慢条斯理,温温吞吞的男人,直到遇到陈言祈。

  这人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让江骆看了不冒火,结果一个转身,还是拜倒在了人陈医生的白大褂下。

  他想,凭着他这么些年长的本事,早晚也得把人给弄到手了。

  结果,人最后弄是弄到手了,但似乎不是他想的那么回事。

  “妈的,姓陈的,你脱我裤子干嘛?”

  “呵!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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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日,陈医生心情很好,随口问道:“你看上我什么?”

  江骆想了想:“我就爱你身上这股子装逼精英的虚伪劲。”

  “哦。”(意味深长)

  ps:

  1.陈言祈攻×江骆受

  2.爱的深沉的是攻,是攻一步一步下的圈套让受栽进来的

  3.真的是甜文!

第98章 千岁之莲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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