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千岁之莲13

  番外:

  夏侯澈死去的那夜,皑皑白雪覆了整片天地。

  夜半的时候他和衣起身,看着外面不知何时积的一层雪意味莫名的笑了几声。

  他撑着桐木的纸伞,折进了已多时不曾去的一处凉亭。

  似乎是心有所感,多日不见的夏侯漓竟也出现在这儿,他披着狐裘,坐在青石桌前,面前置两杯酒。

  夏侯漓看着他笑了笑:“我刚才浅浅做了一个梦,睡不着便来这儿坐坐。”

  “梦见什么?”

  夏侯漓只看着茫茫天际,声音蔼蔼柔柔,也不知说给谁听:“梦见你去了。”

  这话说出,倒是他先笑了一下:“这样不吉利的梦,说出来就破了。”

  夏侯澈坐下来,拿起一杯酒放在眼前轻摇了摇,却不饮。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说:“还记得我第一次接你回来,你什么都要从头学起,这才几年啊,你就已经学得这么好了。”

  他这次倒是真心说:“都是叔父教的好。”

  “我们的约定我怕是遵守不了了,这天下有生之年我是给不到你手里了。”

  说出这些话时,他脸色惨白如纸,像是已经到的极限:“有件事我想托付给你,那株莲花开了,你帮我带去给他吧。”

  夏侯澈问:“您为他做了这些,值得吗?”

  “什么值得不值得的,他还能好好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夏侯漓继续问:“你不是恨他吗?”

  夏侯澈目光眷念,像是透过茫茫天地看到了那人:“恨啊,但这一生临了临了,到底是爱比恨更多一点。”

  夏侯漓再不说话,良久,夏侯澈脸上腾起一点霞光,似乎连意识都不清醒了:“我想再见见他。”

  夏侯漓悲从心起,他知道,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飞雪茫茫,一时唯有夏侯澈的声音轻薄:“我走了这么久,已经很累了,现在没什么愿望,就想再见见他。”

  他伸出手,手腕间的花红的已经像是要渗出血来。

  “我第一次见他,他才十岁,一转眼,已经十年过去了。”

  他发出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像是硬生生扯出来的气音:“我想……问问他,我没做什么错事……现在,就剩这一把干净的魂魄,也不知道他还要不要?”

  “叔父!”

  可夏侯澈已经听不到了,他笑的温柔,最后说:“算了,我这一生,就这样吧。”

  我这一生,就这样吧。

  六年。

  醉城的冬天很冷,很长。

  处理完堆积的公文,打开轩窗,外面不知几时又落了厚厚一层雪。

  夏侯漓眸光柔和了下来。

  跟随他多年的大监上来,给他系上斗篷笑着说:“今年的雪好像就没停过。”

  他听到这句话神思恍惚,藏在袖中的食指突然摩挲了一下掌心,没来由的就笑了笑:“我记得,叔父和他去的那年,雪下的才是久。”

  这个他指的是谁,大监自然清楚。

  还记得六年前,这位帝王扮做使者去了趟琼国,还没回国呢,马车停在半道就听到了琼国的前废帝时处病逝的消息。那年的雪下的确实久,明明已是初夏,可寒风一起,照样卷着飞雪刮在你脸上。

  那一年光冻死的人就不计其数,可谓是百年来从未有过的严寒。

  不过如今早已没有什么琼国了,说来也是唏嘘,早些年的时候,这天下间就数琼国最强盛,可这才几年,琼国的皇族死的死,散的散,到如今连一个都不剩了。

  夏侯漓慢慢的笑了笑,烛光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只剩下一道模糊的轮廓:“我记得,叔父的忌日也快到了?”

  问出这句话,夏侯漓轻叹一声,却是先摇了摇头,他笑容中渗出几分悲凉,心底又自嘲的想,似乎一到深夜,人总是爱回忆之前的往事,连带着整个人都变得萧条善感。

  实在是不像他了。

  他静静的坐了坐,语气却忽的悲伤起来:“下雪了,也不知道九重台那几株朝华被压弯了没。”

  当今天下人人都知道,他们的帝王夏侯漓平生最见不得朝华。

  可大监也记得,当年攻入琼宫,也是他们的帝王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扶起了九重台上被四散逃乱的宫人踩折的两株朝华。

  当时这王说:“这地方都被烧的差不多了,就剩这两株朝华了,可不能再死了。”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久远的他都有些想不起来。

  可一旦想起来,似乎连整个朝歌城的满目疮痍都想了起来。

  那是他第一次去到朝歌,也是生平唯一一次去到朝歌,与以往听到的那些传说都不一样,萧瑟悲凉的只想让人哭泣。

  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前废帝时处死了。

  似乎这个人死了,这整个天下也都死了。

  他平日里在夏侯漓跟前做事,面上不大显得出来,可他心底里对这段往事很是意难平。

  意难平在哪,其实他也说不上,甚至他此生从未见过时处。

  琼国最惊才绝艳的两位皇子,一人逼宫篡位登上皇位,被废之后病逝于九重台。

  一人虎蛰旧野推翻□□,白头之后自焚于九重台。

  至此,天下易主。

  三年前他们的王发兵易水,直攻入朝歌,后来这天下一统,他却立都于醉城,甚至再也没有踏进朝歌城一步。此后,百姓不再遭受战乱之苦,安居乐业。

  安居乐业了,这天下的流言蜚语也就渐渐多了起来。

  其中传的最盛的也不过是前朝王宫九重台上那段旧事。

  人啊,是最不长记性的,大概是经过了这些年,人们渐渐忘却了时处在位时曾带给他们的战乱与疾苦,如今众人谈起他来,倒没了唾弃鄙夷,倒是染上了丝丝桃色的遐思。

  说的最多的,也不过是他那藏在十二旒白玉珠后的天颜,以及他和他那位三弟的纠葛痴缠。

  其实也不怪天下人这样传,实在是当时他死后,真真是掀起了天大的风浪。

  景氏凋零,景氏公子景臣遁入空门,而当时的琼皇时宣一夜之间头发全白,疯了。

  疯了,还能是因为什么疯了?

  人们总是想象宫闱之中那点隐秘,如今传出这么桩有违天伦人伦的□□,还不得大肆猜测一番。

  大监悲哀的想,那人都故去那么些年了,如今坟头的草都已经长的比人高了,如今他们的王看着清醒,可也快要为他疯了。

  人死都死了,唯有留下活着的人痛不欲生。

  夏侯漓又开始絮絮的说话了:“近两天我总梦见他你说奇怪不奇怪,我甚至都没见过他几面。”

  “我对不起叔父。”

  大监说:“王,您该释怀了。”

  夏侯漓笑了笑:“是吗?我近几年总是想,若我当时没有告诉他叔父已死,他是不是还能撑得再久一点。”

  “千岁之莲都寻到了的,叔父拿命摧开的那朵莲花,可他还是死了。”

  “人命啊,可真是轻贱。”

  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突然就想起他第一次真正看清那人的模样。

  那日他本是去找叔父。

  雪下的很厚,他掌着灯,长靴踩过地上的枯枝败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阵隐约的低咳,循着声音过去,他看到窗纸上透出的幽暗烛光。

  鬼使神差的,他拿手指戳破了薄薄的窗纸。

  将灯放在眼前,他就看到室内坐着一人,正无聊的剪着一段烛光,似乎是听到声响,又似乎是本能,他直直的朝着自己看了过来,眉清目华。

  后来他很多次想,这些个罪孽痴妄到底是从何时滋生?

  午夜梦回间他才知道,大概就是烛光印照着那人的侧颜,那人一抬眉的风华吧。

  至此,堕入这世间红尘白浪,万劫不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顾白鸾,轻言小天使投的地雷!

  这个番外很大可能会修,因为我感觉不太满意。

  这篇文写到这儿,已经到了尾声了,关于本文最开始,时处为什么要穿越于各个世界,这个答案很快也要出来了。

第99章 千岁之莲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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