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任务九

　　《遗城》的演员表拖到快开机才出， 实在能算罕见。

　　电影围绕一对兄弟的故事展开，饰演这对兄弟的主演分别是何尘和陆由，这事儿老早就是未正式公开的事实。

　　然而演员表出的时候， 全网上下还是狠狠震惊了一把。

　　《遗城》是同名小说改编， 原作中的哥哥沈朝是特警， 典型的凛然正气反恐精英， 对家人温柔宽容，顾全大局。

　　弟弟沈穆则是另一副模样， 因意外成了贫民区与外界的中介人，个性乖张有计谋。

　　何尘演沈穆，而常年演混混演反派演学渣儿的陆由演沈朝。

　　胡维刚看见演员表出，就仿佛已经能想到网上会怎么骂了。何尘和陆由这两年戏路都不错，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选合适的剧本、演合适的角色。

　　一部分人骂选角儿的眼瞎， 另一部分人表示值得期待，剩下的在嚎“开玩笑吧确定演员表没写错吗”。

　　这事儿虽然引起骂声质疑声， 但《遗城》的热度和关注度无疑跟坐火箭似的上去了。

　　似乎所有人都挺好奇，何尘和陆由会怎样演绎过去鲜少接触的角色。

　　胡维则对另一件事儿上心，那就是《遗城》剧组选男四号的事情，反复确定过试镜招演员的时间地点， 胡维干脆就和经纪人袁果直说了。

　　“可以去试试， 但别抱太大期望。”袁果说，“想演这个角色的人不少，而且李佳导演乐意用新人用好人，不介意万里挑一。”

　　“我知道， ”胡维应了声， “我就当锻炼锻炼。”

　　胡维自知没希望，他刚接触演戏， 水平忽上忽下不说，参加试镜的绝大多数还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年轻人。

　　但他还是想去试试，如果这是机会，他想再次尝试和何尘一起演戏。

　　可能等那时候，他就能想明白各种问题，包括在他彻底成为人类以后，他最终想要的是什么。

　　-

　　《遗城》里的男四号是个哑巴，被由何尘饰演的沈穆从贫民区里捡回来的，枪法了得。

　　沈穆给哑巴起名叫灰狼，大灰狼的灰狼，因为哑巴身上脏兮兮，眼神却像是落了单的狼。

　　胡维仔细读过小说，自己试着演过，但感觉始终不大好。

　　他发现了一个挺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当看过将一切都写清楚的剧本后，他根本没法儿把角色演好。

　　而之前到星河面试那回，给的剧本简单又粗暴，他反而能自由发挥，演他自己创造出来的角色。

　　虽然状态不行，但胡维不想错过机会，还是搭两小时地铁去试了。

　　试镜安排在隔壁市的戏剧学院礼堂里，胡维去之前还抱了那么一丝希望，结果刚到地儿就有了打道回府的念头。

　　全是人，排着绕来绕去的长队等候试镜的人一直站到了礼堂门口。

　　胡维取过号，一看就心梗了，2222号。

　　他还不算到得最晚的，后边还陆陆续续来人，没两下就被挤进了密不透风的人群里。

　　“哎，你…”有人从旁边推了他一下，“你是拍咖啡广告那人吗？”

　　胡维转过头去，看见个打扮挺新潮的男的。

　　之前那咖啡广告就露脸两秒，虽然在微博上转了两天，但真没碰见过直接认出他的。

　　“是。”胡维说。

　　“真是你啊！”男的一点就激动，“真羡慕，我也特想和沈荔拍广告…啊不过我和钟懿拍过电视剧，钟懿你知道吧，就那个…”

　　男的拉着他就说上了，胡维觉得挺尴尬的，所幸这兄弟就是个纯粹的话痨，只要偶尔点点头就能应付过去。

　　还好他现在有十二小时了，不然哪儿经得起现在这种等法。

　　胡维在排队等候的人群里随便看了几眼，突然就看见个挺眼熟的后脑勺。

　　刚才他右手边还站了一队人，现在走开了，胡维才能清楚地看见那个后脑勺。

　　刘明辉，他也来试这个角色了。

　　胡维都已经有两周没联系过刘明辉，他都不清楚他们这样的算不算朋友。

　　唯一留的联系方式是微信号，在影视城有戏的时候能坐一块儿唠嗑，出了影视城就不会特地约见面玩儿。

　　没联系是从索菲特当晚起的，刘明辉微信回复他“有事先回去了”，随后就没下文了。

　　但胡维从那以后都没去过影视城接戏，按他们过去的相处习惯，没联系其实也挺正常的。

　　刘明辉还是老样子，这会儿手里拿着本《遗城》小说，偶尔翻几页。

　　胡维多站了会儿，想了想还是喊了他：“刘明辉。”

　　刘明辉听见声音就回头，乍一看见是胡维，像直接给吓了个激灵。

　　他皮肤黑，但还是能看出脸色都有些白了，跟见鬼似的。

　　“你也来试灰狼？”胡维微微皱眉。

　　刘明辉嘴半张着，好半天才应了声“啊”。

　　胡维顿时挺莫名其妙的，刘明辉这反应太过反常。

　　换做过去，刘明辉早就一胳膊搭过来叽叽呱呱地给他吹何尘的彩虹屁了。

　　“啊辉哥！”刚拉着胡维说个没完的那男的朝这边看，脚在地上蹬了好几下，“我就知道你来试灰狼了，回母校都不来戏剧社看看。”

　　刘明辉脸上那点儿尴尬瞬间得到了化解，像平时那样大方笑了起来：“一回来我就去看了，半个人都没有，一问全跑这儿试镜来了。”

　　男的跟着笑起来：“讲真话啊，这角儿正适合你，前天我还和大丰他们聊来着，你这人才不能给埋没了——”

　　“既然合适我，那你们来干什么？”刘明辉笑着摸摸鼻子，“埋没我啊？”

　　他们这一来一回，顿时就没有胡维插上话的机会了。

　　胡维也没了继续和刘明辉谈话的欲望，随着队伍再继续移动，很快就再看不见刘明辉了，那个话痨兄弟也没了。

　　-

　　胡维等到大约下午三点，试镜才轮到自己。

　　这期间他吃了块三明治填肚子，这会儿其实已经隐约感到饥饿。

　　试镜在礼堂舞台上，拉了一圈厚重的帘子，将外头人挤人的热闹场景全部挡在了外边。

　　演员副导演李佳亲自选男四，是个鬓角斑白的老男人，面目和善，坐了大半天也没显丝毫疲态。

　　试镜形式比较特殊，让演员随机演大约两分钟的戏。前一个人演的时候，后边的人能事先拿到单页剧本，提前做准备。

　　“2222号。”旁边一个明显萎了的姑娘喊了声。

　　胡维拿着剧本走上台阶，先朝李佳鞠了一躬。

　　“胡维…是吧。”李佳戴着老花镜往表格上看了眼，再抬头看胡维，“长挺好，以前演过戏吗。”

　　胡维将自己的情况简要向李佳交代了，但没提签了星河的事儿。

　　“开始吧。”李佳点点头，“他是沈暮，你和他对一场看看吧。”

　　李佳说的“沈暮”，就是为试镜专门抓来的搭档演员，这会儿看着也很萎靡。

　　演的是沈暮刚将哑巴捡回家中，给起名为灰狼的那一段，算是经典情节。

　　“你饿吗？”演沈暮的面无表情地问，“渴吗？”

　　他台词念的简直就是棒读，连任何一丝演技都不屑于发挥。

　　这段胡维练习过，只要摇头就是。他照着剧本上写的，眼神森冷地看着沈暮，像在警惕黑夜中突然窜出的野兽。

　　“你他妈是哑巴吧？”演沈暮的一字一顿地把这句念了出来。

　　胡维眼里的森冷瞬间褪去，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站起来。

　　“咔！”李佳喊了停。

　　后边还有一部分没演完，胡维顿时心就慌了，知道导演应该是不满意。

　　但他还是默默地鞠了一躬。

　　“不是不好，是时间晚了，不能耽误后边试镜的人。”李佳说。

　　“谢谢导演。”胡维点头表示理解，觉得李佳这人挺不错。

　　“你说你演了三个月，我认为已经很棒。”李佳微笑，眼睛是弯的，“但是你有个坏习惯，那就是太依赖剧本。”

　　胡维虚心听着，他没想到李佳会专门抽出时间做点评。

　　“剧本对演员的作用，是为演绎角色提供一种参考。”李佳注视着他，“如果一板一眼地按剧本写的演，那观众为什么不直接读剧本脑补呢。世上演技好的人很多，我如果选择你演灰狼，那原因只有一个…”

　　胡维看着他，李佳再次露出了笑容。

　　“那是因为，你能把灰狼演成个真实存在的人。”李佳说。

　　胡维再次道谢，虽然深知自己的试镜已经凉了，但觉得能听李佳这一席话，这一趟就没白跑。

　　李佳依旧笑眯眯的，静静目送胡维走了，也没急着让助理喊下一位。

　　“小狼崽儿就是这情况，影帝也看到了吧。”李佳朝旁边看了一眼。

　　何尘伸手掀开帘子，从后边走了出来，已经见不到胡维人影了。

　　“他还嫩，但是个可塑之才。”李佳高高兴兴地从助理手里接过一瓶可乐，“我看啊，不比你当年差。”

　　何尘也没有不高兴，反而还笑了笑：“他那摇头不演的挺好吗。”

　　多可爱啊。

　　李佳笑着摇摇头：“选角儿这事是公正认真的，至少在我负责的电影里是这样。”

　　“我知道。”何尘说。

　　“小狼崽儿…”李佳翻开表格，笔找到胡维那一列背后的空白处，“还要再接再厉。”

　　一个利落的红叉。

　　-

　　试镜结果两天后就出了，胡维果然没选上。

　　当选男四号的人胡维认得，是刘明辉。

　　其实凭刘明辉的演技还有那努力劲儿，这结果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即便凭的不是这俩样，也只能说明他演出了李导想要的灰狼。

　　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但胡维还是难免颓丧了两天。

　　九月中旬过后，何尘准备好进组，因为拍电影是个大工程，得辗转各种环境不大好的地方，只能将胡维送去寄养。

　　其实按归临的说法，一般的成精犬在完成任务八以后，为了防止掉马与方便活动，会彻底离开主人。

　　但胡维没选择那么做，一是怕何尘再满大街找狗，二是真的不大舍得。

　　委员会那边只能配合胡维的决定，所以何尘那边找到的饲养员，其实也是委员会的人。

　　准备好一切以后，何尘第二天一早就要出发。

　　胡维坐在袁果的办公室里，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九个月来头一回要被何尘落下。

　　“别丧别丧，”袁果拿个本子在胡维脸前挥，“我刚听何…上边说，你有钱赚了。”

　　“什么钱？”胡维抬头。

　　既然没有何尘，那就只有暴富了。

　　“你有厚衣服吗？”袁果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没有的话先准备几件，不然去那边冷死了。”

　　“去哪儿？”胡维顿时很懵，袁果不愧是经纪人，他竟然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安排好了行程。

　　“是上边的安排了。”袁果一口一个上边，“与其天天关在公司培训，不如实地跟班学习——”

　　“不是说赚钱吗？”胡维更迷茫了。

　　“是啊，既能学习又能赚钱。”袁果说，“上边让你跟着何尘进《遗城》剧组，何尘亲自带你。”

　　胡维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来还有这种操作？

　　“你礼貌点儿，上…何尘会耐心教你，有什么不懂就直问。”袁果说，“你就是《遗城》剧组的御用群演。”

　　作者有话要说：

　　何尘：是，我就是上边。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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