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任务十

　　胡维意识恢复过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布艺沙发上。

　　周围讲话声吵吵闹闹的，拿着打印资料的人从眼前路过，但似乎也没人注意他醒过来没有。

　　这儿像是委员会分部， 胡维翻起来， 一眼就看见了自己毛绒绒的狗爪子。

　　他迅速反应过来了， 急急忙忙喊了几回系统， 但都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别喊了，你还是老实点儿听委员会安排吧。”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要被怎么安排？”胡维觉得恍惚。

　　就跟只是做了场梦似的， 他从来没想过掉马就是一瞬间的事儿，他还半点儿准备都没有，甚至连跟何尘解释一句的间隙都没有。

　　“上头还在讨论，你老实待着就是。”男人挺敷衍地回答。

　　“我能离开吗？”胡维从沙发上蹦下来，“我这么突然消失不明不白的， 起码得让我跟以前认识的人告个别吧。”

　　男人没理他，忙活儿去了， 胡维径直要往房间外边走，看见大门锁上了。

　　“你们准备怎么安排我都接受，就让我出去见一个人，见了我就回来。”胡维提高了音量， 这回终于有别的人看他。

　　但都只是看看， 有个年轻姑娘像是看不过去，说：“你先待会儿吧，桌上有吃的。”

　　胡维气得发抖，用力拿爪子拍了一下门。

　　结果门竟然开了， 胡维差点儿没给撞一跟头， 抬头看见是归临。

　　胡维乱糟糟的心瞬间平静了几分，归临看见他， 露出个笑朝他挥挥手。

　　“干嘛呢，欺负我负责的成精犬。”归临拿眼神示意胡维冷静，自己再次将门带上了，“一声不响就直接把人强行带过来，办事也太没礼数了吧。”

　　“归临，现在是他出事，我们在给他善后，我希望你明白这点。”坐在张办公桌背后的女人说话了。

　　归临笑起来：“明白，我都明白。但你们处理你们的，他归我管不过分吧？”

　　“你想把他带走？”先前那个西装男人问。

　　“啊，他住我那儿挺好的，没必要关在分部这破危楼里。”归临说。

　　胡维顿时觉得有了希望，听归临这意思，至少他是能离开委员会大楼了。

　　一群人听见这话，全都眼神闪烁，像在犹豫该不该出言反驳。

　　“放心，我会严格遵守委员会的规定。”归临继续说，“保证不会让他干涉清洗记忆的过程。”

　　胡维原本稍微安定了点儿，突然听见“清洗记忆”那四字儿，整个人都懵了：“什么洗记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为了不暴露委员会及其他成精犬的存在，委员会得清洗所有普通人类关于你的一切记忆。”这回可能是因为有归临在，终于有人回答他了。

　　“记忆能洗？”胡维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既然能洗，一开始就将暴露我身份的那个人的记忆洗掉不好吗？”

　　“胡维，你冷静点儿。”归临一手要将他提溜起来。

　　胡维只觉得特别莫名其妙，虽然掉马确实是因为他自身疏忽，但这条规定他从来就没听说过，委员会的这种处理方式太粗暴，他完全没法儿接受。

　　“你别闹！”归临将他擒稳，重新搁到了沙发那边去，压低声音说：“我这是要把你带出去，你是不是想在这儿关到死的那一天？是就接着喊。”

　　胡维看着他，没再说话了，他这个模样的确太冲动。

　　虽然他作为人类生活的时间不过五六个月，但确实跟形形色色的人交涉过，没有人会希望自己就这么在别人的记忆里被抹得一干二净。

　　尤其是何尘，何尘是他最重要的人。

　　“你等着，我保证将你弄出去。”归临只撂下这一句，起身继续谈判去了。

　　-

　　原本就乱作一片的放映大厅，因为胡维本人的突然凭空消失更是陷入了恐慌。

　　但那像是很短暂的，甚至连曾经发生过这件事的消息都没能传出去。

　　何尘能感觉到的，就是像有种奇妙的力量，将所有关于胡维的消息给拦了下来。

　　包括要想在网络上发布寻找胡维的消息，图片和文字都会变成乱码。

　　他特别没头绪，胡维消失以后，何尘第一反应就是去找跟胡维关系似乎挺好的那个男生。

　　是叫归临，何尘直接找到了他的学校，但发现归临简直像跟胡维同时人间蒸发了。

　　这种感觉特别可怕，何尘一整天都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穿梭，心焦的感觉让他觉得快喘不过气来。

　　所以这就是胡维一直没告诉他真实身份的原因？因为暴露了会消失？

　　消失是什么？是永远变回狗了？还是永远不会再在他面前出现了？

　　天快黑的时候，何尘眼看着车快没油了，才终于将车子停在了路边，摸出手机。

　　他白天没办法的时候，给胡维打过无数次电话、发过无数条消息，甚至还给胡维的微博发私信。

　　当然都是一无所获，但何尘还是坚持再查看一遍。

　　手机里什么都没有。

　　何尘扶着方向盘的左手倏然发紧，将一切的社交软件一样样打开。

　　——没胡维了，联系人列表里没有，置顶里没有，手机图库里也没有。

　　这他妈是在弄什么啊。

　　何尘点开跟胖子马常德的聊天对话框，往上划了很多页，但他根本没耐心仔细看了。

　　“你有找到人吗？”何尘赶紧给马常德发了一句。

　　马常德还是老样子，消息秒回：“找谁？”

　　何尘看见这俩字儿的时候，觉得这个世界简直是在逗他，赶紧回复：“胡维。”

　　将“胡维”这个名字打出来的时候，他才总算有了那么点儿安全感，因为这个人是真实存在过的。

　　“你自己？”马常德当然知道何尘被领养前的名字就叫胡维。

　　“你喝酒了吗？找你自己干嘛？”马常德再发了一条。

　　“他是我男朋友。”何尘感觉像快拿不住手机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操，朋友你喝几斤酒啊。”马常德发了俩“你他妈在逗我”的表情包，前边的消息给刷上去了。

　　“没喝酒，我是真的有男朋友。”而且还天天跟你们炫耀来着。

　　“哈哈哈好的，你有男朋友了。”马常德明显就是应付他：“叫什么，几岁啊，家住哪儿，有房有车吗。”

　　何尘差点儿没气得直接将手机摔出去，可能是想跟这奇葩世界对着干，他硬是要和马常德接着聊下去。

　　光标在闪，但何尘手顿住了。

　　…叫什么？

　　何尘赶紧往上滑，上边发过的消息已经变成了另一种版本。

　　到底叫什么？

　　他扔了手机，慌慌张张地将身子探到车后座找笔和本子。

　　何尘手抖得特厉害，幸亏他平时东西都放在固定的位置上，这会儿一摸就能摸到。

　　他随手翻开一页，笔尖都已经触到纸面了，但愣是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就这狗屁记性，你还演戏！

　　何尘一笔划下去，纸上直接留下个水点子，像雨落在地面上。

　　他根本没敢停下来，落笔粗糙迅速，用最快的速度将那个人的样子在纸上画下来。

　　那个人笑起来是这样、注视他的时候是这样、伸手要提起他嘴角的时候是这样。

　　那个人在他心里是最美好的一切，他一点儿都不想忘记。

　　手里纸已经翻过很多页，何尘深深喘了口气，拿手背抹了把脸，继续接着往下画。

　　天色已经暗下来，车内光线不足，他几乎看不清纸上人的样子，可他连抬手开车内灯的间隙都不敢有。

　　何尘落笔，本子最终被画到了最后一页，画上一只毛绒绒的柯基，抬起爪子狠狠朝他扇了过来。

　　那个人真的特别可爱，本该足够他爱几辈子。

　　-

　　归临的确说话算话，第二天就成功把胡维从分部接出去了。

　　“我跟你说，就这么一天里，世界可能就不是昨天那个样子了。”归临将他弄回了自己家里。

　　“那个洗记忆，影响有多严重？”胡维终于有机会问，“能有机会…把记忆找回来吗？”

　　“我不知道，”归临摇头，“委员会的洗记忆大法用了多少年，它跟简单头部创伤不一样，是种跟被风侵蚀掉一样的感觉。”

　　胡维整颗心都沉下去，何尘说不定已经不记得他了。

　　“没关系，”归临像是很不忍，“等下一世，我还带你，你还可以再跟何尘签契约。”

　　胡维一言不发。

　　“曾经有过的所有东西都可以再次建立。”归临说，“就是可能何尘老了点儿…哎老男人也有老男人的魅力，你别嫌弃。”

　　“没嫌弃。”胡维只看了看他：“归临，我能再去何尘那儿吗？”

　　这一世是没办法再变人了，但他愿意以宠物狗的模样待在何尘身边。

　　能待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就很开心，然后下一世一定要再奋斗……

　　“我现在就去找他！”胡维说行动就行动，就是他现在没系统了，“何尘现在在哪儿？”

　　“在家？”归临皱眉，“哎但说不定今天他有通告，我查查看。”

　　胡维已经打定了主意，觉得整个人仿佛好受多了，耐心地等归临查何尘的行程。

　　“今天好像是拍杂志封面。”归临看着，将地址念了一遍，就是在大学里。

　　正好是胡维第一次碰见何尘的那个大学，那回胡维还误以为何尘是个教授。

　　“我送你去？”归临起身，像要找粉红小电驴的钥匙。

　　“没事儿，挺近的，我跑着去比你快！”胡维兴奋起来。

　　才一天过去，他就觉得像已经很久没见过何尘了，扒拉半天等归临开了门，唰地就往楼下跑。

　　虽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但他现在就在去见何尘的路上。

　　而且他长这么好看，万一何尘那狗痴突然想起他了呢！

　　胡维想到这个就跑得飞快，这体力这速度还是何尘之前每天给他训练出来的——

　　隔了大老远，胡维就看见密密麻麻的围观群众，他奋力往里挤，人群都特惊讶突然窜出来一只橘毛柯基。

　　估计这也是洗记忆的威力，连他身为狗身的模样都没人记得。

　　胡维也没在乎，挤进去能看见摄影，还有举着反光板的工作人员。

　　“呀好可爱，感觉摸起来手感特别好啊——”前排一个小女生说。

　　胡维有点儿得意，想着何尘正拍照，他先朝那个小女生看了眼。

　　然后他发现，小女生并没有看他，看的是摄影机正对的方向。

　　的确是何尘，一眼就能看见，穿一件看着温暖舒适的宽松毛衣，叠腿坐在一张长椅上。

　　怀里抱了…一条柯基。

　　“《萌宠》播的时候就心驰神往了一段时间，但我男朋友天天跟我说柯基凶。”另一个女生说。

　　“哪儿凶啊，少女看着软软糯糯的，特别萌好吗！”一开始说话的那个女生说。

　　胡维站在边缘位置，特震惊地看了眼那条狗。

　　少…少女？

　　一点儿都不好看好吗！看着跟尼玛没睡醒似的——

　　胡维整条狗发抖，看见何尘在摄影师的指导下，将那条肥柯基抱了起来。

　　还他妈天天说他胖呢？这玩意儿才是猪变的吧！

　　“何尘表现得再亲密点儿，跟少女来个爱的碰头吧～”摄影师gay里gay气地说，“你们得像节目里一样恩恩爱爱哦，没错，再靠近一点儿。”

　　何尘双手抱起那条猪头狗，没像平时那样笑，就是轻声对它说了几句话。

　　那本来是抱他的双手，是对他才说的智障话，幸亏没把笑也赔进去…

　　何尘略微低下头，在一点点向它靠近的间隙，胡维终于忍不住了。

　　众目睽睽之下，胡维一使劲蹦上了何尘的长椅，围观人群里全是惊呼。

　　何尘看着他，明显像是不认识他。

　　胡维就那么恶狠狠地盯着他看了会儿。

　　“长挺好看，”何尘说了第一次见他说过的话，“你叫什么？”

　　老子是你爸爸！你连爸爸都不认得了！智障！

　　何尘像有些愣，随后竟然露出了个笑，是那个对猪头狗都没能露出的笑。

　　胡维双眼直接就湿了，看不清何尘的样子，挺焦躁地甩了甩狗头。

　　何尘手伸过来，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就叫少年吧。”

　　胡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特想嚎一声，就这么直接冲进这个傻逼的怀里。

　　“正好听着，跟少女像一对。”何尘继续说。

　　胡维一秒就刹住了车，眼睛里的光亮黯淡下去，轻轻甩开了何尘的手。

　　甩开了那个，总是带着点儿冰凉，但是特别大特别舒服的手。

　　胡维瞪着他，恶狠狠地吠了他一声。

　　不够，胡维连着多吠了他无数声，直到他觉得自己四肢抖得厉害，都快要站不住了。

　　不等何尘反应，他从长椅上一跃而下，冲进人群里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不要撒我好不好呜呜呜呜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吗呜呜呜——

　　下章完结啦，你们不要撒我想要什么番外都好商量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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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你们呜呜呜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