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温晚亭今早醒来时,浑身酸痛,颈肩处尤甚。

  一床鸳鸯戏水的锦被全裹在她身上,团成个球形,身侧的床铺平整冰冷。

  春铃一大早拦住王府其他丫鬟,独自一人进了内间,见到那颗球时兀自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闺阁情趣。

  她也来不及深思,冲着那颗球老生常谈叭叭叭了许久,末了提了句楚离一大早就去了书房,还吩咐她们不准吵醒温晚亭。

  裹成球形的温晚亭幽幽叹了口气,心中纳闷一位闲赋的王爷为何比国之栋梁还要勤勉。

  叹完了气便开始发力,试图以一人之力挣脱这床锦被。

  只见一颗球在床上左右来回急速翻滚,结果皆以失败告终,甚至团得愈发紧实圆润。

  球生何其艰难。

  立在一旁的春铃看不下去了,唤了夏霜进来,二人合力,大刀阔斧地将她从锦被里拆出来。

  一边拆一边疑惑道:“平日里也没见您睡姿如此……新奇呀。”

  温晚亭:……

  别问,问就是她也记不起来为何新婚之夜将自己睡成了个球。

  春铃伺候她洗漱时,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语气中别有深意:“小……王妃,身子可还好?”

  温晚亭从锦被中脱身,顿时一阵松泛,捏了捏肩,如实回答:“又酸又痛。”

  春铃扬了扬眉,一脸“我很懂”的微笑,小声“啧啧”两声,转身去取活血化瘀的膏药。

  温晚亭一言难尽,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这又酸又痛的部位似乎有些奇怪。

  她觉得是姿势的问题,一时间又十分好奇是个怎样称奇道绝的姿势能让肩颈酸痛。

  温晚亭轻捶额头,这毛病生的,此刻想回忆些活色生香的场景都不行,血亏。

  春铃已从外间进来,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瓶罐,左看右看有些拿不定主意,索性请示道:“王妃,王爷昨夜没有唤水,您看要不要先更衣沐浴再上药?”

  “没有唤水?”

  那她这一身酸痛是哪来的?

  新婚之夜夫妻二人在床上盖着被子畅谈人生理想给谈出来的?

  春铃看着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立即补充了句:“今早的元帕已经被喜婆收走了,说是没有问题。”

  她怕温晚亭多想,将自己进王府后打听到的事儿都一股脑告诉了她。

  “王妃放心,奴婢替您打听过了,老王爷与老王妃去得早,王爷身边清净得很,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许是……”她斟酌着用词,一张圆圆的小脸上面色纠结,“许是,不晓得那事之后,要唤水呢。”

  温晚亭从脚指甲到头发丝都透露出“不相信”三个字。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她一个深闺女子都知晓一二的事儿,他堂堂王爷怎会一无所知。

  再者,有些事情就是印刻在身体里的本能,有没有通房丫鬟和晓事嬷嬷的区别,大概就在于做那事儿的时候,熟练与否。

  所以昨夜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能让她被折腾得浑身酸痛,却没有唤水?

  温晚亭顶着一脑门子黄色疑问,进了侧殿的一方碧水浴池。

  听闻当今皇帝下令为楚离修缮楚王府时,恨不得将京城整个东北角都划给他,最后被言官们排着队触柱威胁,好说歹说给劝住了。纵使如此,其它毗邻的王府坐落在楚王府四周,瓜分着东北角其余地皮,挤成小小一团,规格却是连楚王府的后花园都不如。

  也是因为如此,几位亲王恨得牙痒痒,尤其是从前离王位一步之遥的顾锦延,简直是在用生命同楚离作对。

  碧水浴池中雾气缭绕,香汤盛着花瓣荡漾,春铃端着膏药进来时,险些没找到隐在水汽中的温晚亭。

  她搀扶着温晚亭走出浴池,细心地替她拭干周身,在擦药时却犯了难。

  温晚亭周身肤如凝脂,莹洁光滑,别说是动情后的淤青,就连个红印都没有。

  显然温晚亭沐浴时也留意到了这一点,将里衣一披,心中更为茫然。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又酸又痛?

  春铃身为她的陪嫁丫鬟,该懂的都懂,不该懂的也懂一些,虽然没有实践经验,但好歹知识储备很是足够。

  她试图给温晚亭分析:“王妃,奴婢听闻,男子头一回呢,通常各方面都不太尽如人意。”

  “这个各方面,就包括时长、次数、感受等等。”

  温晚亭干啥啥不行,意会第一名,此时更是一点就通。

  所以说,昨夜没有唤水,是楚离不希望府内丫鬟小厮知晓,他各个方面都不太行。

  而她这一身没有痕迹的酸痛,恐怕是他昨晚操作不当导致的。

  温晚亭深深觉得,这是个动摇她婚姻基石,影响她日后幸福的大事。

  眼见四下无人,她将春铃招到身旁,附耳轻声道:“你,去寻些那方面的册子来。”

  她顿了顿:“要生动全面些的。”

  待收拾妥当后,温晚亭亲自端了盏汤羹,半路上逮了位小厮,直奔楚离的书房。

  那小厮极是恭敬有礼,干练中还带了丝恰到好处的活泼,温晚亭问他什么都老实作答,回复得诚恳又周全,还能变着法儿地将楚离夸上一夸。

  “平日里,王爷都在书房做什么呢?”

  “这小人不知,小人负责园内洒扫,书房都有专门伺候的人,旁人一般进不去。但王妃您不同,王爷早就吩咐过,这王府里的事儿皆由您做主,这王府里的地儿就没您不能去的。”

  “那王爷每日通常何时进书房,何时能忙完?”

  “王爷通常巳时进去,未时便出来了,不过王爷也不是日日忙于公事,王妃大可宽心。”

  三言两语,将他家楚王卖得干干净净。

  所以,他这大婚头一日清早就钻进书房里不见人影,果然事出反常。

  温晚亭心下轻哼一声,即便他昨夜可能伤了些身为男人的自尊,但夫妻间的些许不和谐总得共同磨合。

  况且这事儿他一人也磨合不了。

  也不能让他找别人磨合去。

  那避而不见总不是个好方法。

  温晚亭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门扉,一把推开了清晖阁的门。

  她顾念楚离的感受,特意放软了嗓音,冲书房正中央的人影腻腻唤了声:“夫君。”

  那一身墨色劲装的男子被这一声惊得如遭雷劈,险些原地蹦起来,训练有素万年刻板的脸上愣是憋得白里透紫。

  她将将向那人跨出一步,眼前黑影一晃,便见那人“嘭”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温晚亭:???

  她脚步狠狠一顿,没见识过这种套路,当下便呆了。

  那男子恨不得将头都磕进地砖里:“小人暗卫甲队队长,见过王妃。”

  哦,认错了人。

  温晚亭掏出方帕子拭了拭额间惊出的细汗,不动声色地将跨出去的腿收了回来,又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估摸着眼下是个比较清白的距离,方才试图挽救一下二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我方才是想问,夫君……他在不在里头。”

  地上的身影僵了僵,明显犹豫了一下:“嗯,王妃说得对。”

  温晚亭:……更尴尬了。

  就在两人一跪一立,尴尬得死去活来之时,门外响起一道晴朗的声音。

  “温晚亭?”

  她寻声望去,逆光中走来一位男子,肤白似雪,发黑如墨,风华绝代。

  温晚亭见到他的瞬间,有一股声音在脑海中叫嚣着,身体如有感应一般微微颤栗。

  她心知是他。

  然而这回温晚亭吸取了教训,目光从他浅淡的眸色中挪开,瞥了瞥他胸前的团云蟒纹,试探道:“王爷?”

  楚离微微颔首,视线越过地上跪得大气都不敢出的暗卫,示意温晚亭坐。

  “方才王府尹来找我商讨案子,耽误了些功夫。”

  他本想召来暗卫,问问当年温晚亭落水失忆之事的具体细节,结果半路被王自忠请去了前厅。

  他视线回到温晚亭身上,目光一触即离:“找我何事?”

  温晚亭被转移了注意力:“是关于我的那个案子?查得如何了?”

  “香膏中确实加了东西,却连御医都认不出来是什么,我让他颁了告示,从民间寻些能人。”

  念及她失忆之后思虑比以往稍重,脑袋一空就爱乱想,楚离怕她忧心,宽慰道:“我这里也送了些精通药理的人过去,总能查出些眉目来,你且放心,一切有我。”

  温晚亭料想此事急不得,也不纠结,当即话锋一转:“王爷,我来给你送羹汤。”

  她从食盒中拿出一盏白瓷青釉的小碗,轻轻往他书案上一放。

  陶瓷与木质相触,发出一声清脆的“嗒”,温晚亭顺势身子前倾,将楚离困在一方楠木椅中。

  “喝了我的汤,礼尚往来,是不是也该应我一件事儿?”

  楚离看她靠近就忍不住眉头一跳,昨夜种种被他压在脑海深处,无人提及便不会想起,可此刻被她微微撩拨,便有些一发不可收拾。

  他呼吸缓重,微微后仰,整个人紧贴着椅背,同温晚亭拉开些距离,避开视线斜眼盯着那碗汤。

  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中,带了些许微不可察的气弱:“你说。”

  “王爷总不能一直这么连名带姓地唤我。”温晚亭伸手,覆上他座椅旁的把手,正好贴着他绷得死紧的小臂一侧。

  她笑得一脸得逞的样子,挑了挑眉:“王妃、夫人、晚晚,你看哪个顺口些?”

  偏她扶个把手也不好好扶,还有意无意用指腹轻轻摩挲,连带着圆润的指甲剐蹭着木椅面,发出细微的声响,一下一下,像是轻挠在他心尖上。

  楚离心口微痒,偏偏面上凝得愈发肃穆,喉头一滚,沉沉挤出两个字。

  “王妃。”

  温晚亭心满意足,也知道见好就收,施施然行了个礼,转身离开时还不忘替他把门合上。

  书房内寂静无声,跪在地上的暗卫此刻恨不得融进角落的阴影里。

  楚离望着桌上那碗汤微微出神,过了半晌,似是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个人。

  “方才王妃进来时,同你说了什么?”

  暗卫身形一震,瞳孔剧烈地颤动,额间的密汗一层接一层。

  这是什么死亡问题!

  他自幼被王府收留栽培,绝不可对王爷扯谎,可若是直接说王妃唤了自己一声夫君,岂不是在王爷头顶上种草。

  这是暗卫头一次回话迟疑,楚离等了片刻不见他回话,将视线从汤盏上挪开,幽幽瞥了他一眼。

  这一瞥似是携了千钧之重,暗卫一咬牙,从牙缝里艰难挤出几个字:“王妃问了句,夫君在不在里头。”

  作者有话要说:  暗卫甲队队长:王妃杀我QAQ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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