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垃圾星上, 大家居住的地方是一艘废弃星舰，被老师亲切的称为小窝。

　　小窝的规模跟白云舰完全没法比，去掉必须留作维修间的部分, 剩余刚刚够当时组织里的人住下而已。老师去世前两年的时候，心心念念就是再找点小型星舰残骸，换回来新的维生系统, 扩大一下居住环境。

　　阿瑞斯被赫柏背出房间，冷不丁想起来，“林叔他们跑了, 现在住在哪里？”

　　不是他吹牛, 整座星球他都熟悉, 除了这个破星舰, 再没有宜居的地方了。老师经营这个小窝几十年, 落到星球上的任何有用的东西, 都被搬过来了。

　　林叔他们带走了库房里所有的东西，能去住什么地方？

　　赫柏脚步顿了一下, 似乎还在赌气，“我怎么知道？管他们去死。”

　　“我留在仓库里的那些东西，全都按最高价格换了钱, 也不够他们离开这个星球。”阿瑞斯皱眉，看向其他孩子, “还有人知道更多信息吗？”

　　孩子们日常都是分开跑不同的地方找东西, 或许有信息差呢？

　　大家竟然也一起沉默着。

　　赫柏特别生气，“我们现在连个飞行器能源都没有，靠两条腿能走多远，知道个屁啊。”

　　竟然比想象的更严重，为了居住环境更舒服, 小窝附近一直清理的很干净，靠两条腿连最近的垃圾山都去不了。

　　阿瑞斯沉默了，“对不起，我醒来的太晚了。”

　　小春抽噎了一声，“不、不晚……”其他孩子也隐隐有些哽咽。

　　“哭什么哭？丧气！人还没死呢。”赫柏训斥他们。

　　阿瑞斯长叹一口气，“大家都不容易。你收敛一点自己的脾气，他们都还小呢。”

　　在他看不见的前方，赫柏恶狠狠瞪了小春一眼，女孩子吓得“嗝”一下捂住自己的嘴。

　　阿瑞斯在赫柏背上，看到曾经的宿舍区一片狼藉，维修间只剩空空的置物架，餐厅桌椅横七竖八，库房门大敞着，里面空荡荡的，连个螺丝钉都没剩下。

　　赫柏把他放下，“我们连地板都要扒开了，你说这里还藏着东西？”

　　阿瑞斯看一眼就舒了一口气，“还在还在，你们站在门口等一下，我去取。”

　　“呦，都这样了，还藏着呢。”赫柏的脸拉下来，扶着他的手臂一下子松开了，“冷血成这样，我就不应该救你。”

　　阿瑞斯左肩撞到门框上，瞬间好像有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刺痛扩散开来，浑身起了一层冷汗，“赫柏！”他要气死了，“这种时候了，你耍什么混？”

　　小春和另一个叫小夏的孩子扑上来扶住他，小夏怒视赫柏，指尖颤抖，最后什么也没说。小春脸上的泪停不下来一样，大颗大颗往下落。

　　阿瑞斯咬紧牙关，等疼痛缓解，“我体谅你这段时间太辛苦，不跟你计较。下次再这样……呃！”剧痛又扩散一波，他彻底撑不住了，整个人抵在门上缓缓往下滑。

　　“大哥哥！”又有一个孩子扑过来试图撑起他。

　　赫柏抱臂站在两步之外，“都这种时候了，这话应该我还给你。就剩我们十几个相依为命了，你还要藏秘密。怎么？库房里还剩什么东西，我们没资格知道吗？”

　　“你能不能耐心听人把话说完！”阿瑞斯竭力忽略疼痛，“不是你们没资格知道，而是只有我能打开。打开了之后大家一起清点，可以了吗？”大概是在白云舰的修炼有用，忍耐力提高了许多，连肩膀上的痛感都逐渐消退了。

　　阿瑞斯推开小春几个，咬紧牙晃悠着走进库房，指尖在门框内两寸的地方拂过，平整的合金墙面发出轻微的刺啦声，竟然缓缓推出一个小盒子。

　　老东西果然藏着什么？赫柏兴奋的两手交握，表情都有些狰狞了起来。

　　阿瑞斯在盒子里的探针上刺破皮肤、核对瞳孔基因，通过验证，获得了一个操作面板，选择取出，库房的四面墙壁上，许多位置就裂开来，缓缓推出来二十多个抽屉。

　　赫柏立刻就要冲进去。

　　他才迈了一步而已，阿瑞斯余光瞥到，厉声制止，“站住不许动！”

　　赫柏已经迫不及待了，才不听他的话，直奔最大的抽屉去，嘴上还敷衍着，“我快饿死了，我要营养液、食物……啊！”他飞快地缩回手，一点指尖上的皮肉滚落，鲜血涌出来，滴滴答答落到地面上。

　　那个抽屉周围，有个能量网短暂的一闪即没。

　　老东西！赫柏捏紧伤口，这三个字在喉咙里滚了一圈，险些没咒骂出来，“……哥~”他转过脸面对阿瑞斯，表情是委屈且不可置信的。

　　阿瑞斯浑身肌肉都没什么力气，这会儿才迈出两步，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出去包扎伤口！我说了只有我能拿，你为什么就是不信？你为什么连我都不信了！”

　　赫柏不回答他的问题，固执地捏着指尖站在原地，垂下眼睛，“现在没有伤药给我用，除非这些抽屉里面能找出来。”

　　阿瑞斯气得胸闷，又不能揍他，一口气堵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只能嘴上发狠，“等熬过去这段，看我怎么收拾你。”

　　能熬得过去再说，赫柏不理他，叫小春几个，“去帮大哥搬东西。”说完自己就地盘腿一坐，就是赖在这里的样子。

　　阿瑞斯看他别扭成这样，也没办法继续追究，只让小夏扶着自己去打开抽屉的防御设备，想起自己换回来之前的事，随口问，“林叔他们连信号台都搬走了吗？”

　　“什么都没留下，”赫柏神经质地舔了舔受伤的指尖，用另一只手在地面瞎划拉，沾着自己流的血涂了好几个乱七八糟的红团团，“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等死很久了。”

　　他这样一说，阿瑞斯有心软了，算了，教训就算了。

　　******

　　仅仅六个半小时，厉北辰接到了戚朝阳的回复。

　　是个直线通讯请求，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通了，“师兄？”

　　这个称呼让戚朝阳一愣，“精神力出问题了吗？”

　　厉北辰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收敛心神，“说话方便吗？”

　　“安全，我恰好就在脑域开发与精神力研究中心，所以才能这么快回复你。”戚朝阳观察他的表情，“你联络我是私事？”

　　“不全是，”厉北辰抹一把脸，在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兄长面前，他更软弱坦白一些，“我之前跟您汇报过，一个特别的疑似间谍。”

　　戚朝阳打断他，“南星的汇报内容里有，我都知道。你可以从离开怀斯特之后开始讲。”

　　厉北辰言简意赅地描述了整件事，最后总结，“我觉得，莫斯·林肯和阿瑞斯，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可是我没有任何证据支持这个判断。这太荒谬了，或许是情绪干扰了我……”

　　“你喜欢阿瑞斯，但爱情不足以影响你的精神感知。”戚朝阳两手交握，支着下颌，“北辰，你应该自信一些。”

　　厉北辰现在根本不想讨论“喜欢不喜欢”这种事情，他烦躁地吐一口气，“好，我自信。那么师兄你告诉我，如果这个疯狂的结论是真的，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是莫斯·林肯，阿瑞斯能去什么地方？两个灵魂共用一起身体，还能随便转移，这根本是神话故事！”

　　“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年轻人。”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过来，镜头里没有出现他的样子，只有戚朝阳恭敬地站起来鞠了个躬。

　　不能探究的重要人物，厉北辰懂规矩，完全没有关心他的身份，只是问，“那么我应该做什么？”

　　“把那个阿瑞斯找出来，带给我看看。”声音里带着笑意，“冷静下来想一想，你做得到。”

　　大概是人走了，戚朝阳重新坐下来，“这个人很重要，后面的清缴任务延后，专心找他。需要什么资源随时联系我。”

　　随时，意味着最高级别的重点任务。

　　厉北辰愣了，就那个傻乎乎的小兔子？“是，老大！”

　　在通讯关闭前一秒，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

　　戚朝阳态度还挺轻松的，“脑域开发与精神力研究中心有很多机密项目，阿瑞斯是个难得的好样本，放心吧，不会伤害他。到时候你轮个岗，说不定可以回首都星结婚，顺便从白云舰退休。”

　　通讯挂断，厉北辰望着空气愣了足足半分钟，退休？结婚？怎么可能？！

　　这么想着，他一拍椅子站起来，呼叫白云舰所有人，“岳司风，把阿瑞斯那张星图的范围圈出来。唐在野，去看看那个机甲剩余能量能跑多远。应文熙，处理底舱所有货物和奴隶。王不救，按近期体检情况给机甲队分五组。王不败，允许你随便开星舰。”

　　“嗷？！随便！真的吗！”王不败兴奋地跳起来，“队内频道有录音，你要是秋后算账就遭雷劈！”

　　“随便开，唯一的要求是要快！”厉北辰声音稳定低沉，“做得好了，明年你可以回首都星，去看看你当年追的姑娘，是不是还单身。”

　　“卧槽，你都想好了怎么处罚我？那我不上当。”王不败气死，罚回首都星，不干。

　　“不好好开，下周就把你送回去。”厉北辰懒得跟他啰嗦，“星图范围圈好了吗？和机甲活动范围重叠多少？”

　　岳司风和唐在野同时传了内容到公共频道，“那个机甲体积很小，能装载的物资不多，按照不需要调整航道时候都靠惯性飞，最远也只能再跑一周。”

　　岳司风还补充了一句，“携带的营养剂只够再吃五天。”

　　“好，机甲队分配好星图范围，散出去排查这个空域范围内所有生命体。”厉北辰深吸一口气，“主舰跟我沿着原本的航向前进。”

　　整个队内频道都很沉默，没有接到任务的回应。

　　王不救等核心成员飞快拉了个小群。

　　[—这算啥这算啥？倾尽一切找回你？

　　—屁，是公器私用，追妻火葬场。

　　—是昏君要美人不要江山。

　　—那我们是服从命令吗？跟着昏君能有好下场？

　　—不是，阿瑞斯不是找回来了吗？

　　—我去看了，有点奇怪。

　　—谁奇怪？阿瑞斯？

　　—都奇怪，包括老大。

　　—不行我要越级申诉，这个情况……]

　　厉北辰忍无可忍，“这是军令，不服从的后果需要我教吗？”

　　[—卧槽你怎么又进来了？

　　—我服从也是死，不服从也是死，求死个明白TAT

　　—我以前不知道老大是这么浪漫的，能为爱豁出一切的男人……]

　　“王不败！”厉北辰阴测测地走进星舰驾驶舱，一把捏住他的后颈，“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要摸星舰了，跟机甲队出去扫太空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收到大家的意见啦，确实更新太晚，明天努力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