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那咱还不快追？那枚古币是你的法器吧？不能便宜了那个小贼！”明绯羽气愤不已，提起挎包就要追出门去。
秦渡拉住她的手，气定神闲地坐下，说：“不急。他拿了我的东西，我能追踪到他。”
秦渡说着，从怀里拿出罗盘，把另一枚钱币放在了轴心处：“他为了甩开我们，肯定会绕远路跑一圈。我们等他停下来，再去他家里找他。”
明绯羽看到罗盘指针在小幅度震颤，大概是李明正快速奔跑的意思。
“他要是把你的古币脱手卖了怎么办？”
“古钱币没有那么容易卖出去。”
“报警吧。”明绯羽说，“那个古币是不是挺值钱的？应该可以立案的。”
秦渡摇了摇头：“不要报警。”
“为什么？”
秦渡语出惊人：“他是轸宿。”
“管他是什么宿呢？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明绯羽缓了缓，才反应过来，“你刚刚说……他是轸宿？”
“是的，朱雀七宿之一，轸宿。”
明绯羽瞪大了眼睛：“你确定？”
秦渡点头。
明绯羽回想至今为止她见过的星君：张宿元一，星宿纪安，柳宿胥光，无一不是高洁傲岸、积极向上的美少年。
就连元一，虽然命运坎坷，受尽不公，但也乐观开朗，自食其力靠拾荒为生。
她一度以为，星君们都该是这样玉树临风、人美心善的大帅哥。
怎么到轸宿这里，就变成了邋里邋遢，在街头偷鸡摸狗，还装瞎骗人的小贼呢？
刚才还满腔愤慨的明绯羽顿时泄了气，她的任务是帮助星君们归位，自然不能将星君送进公安局。
但是，她真的要帮这样品行不端的星君归位吗？
明绯羽感慨：“你们当神仙的标准……还真是参差不齐啊……”
秦渡皱起了眉头：“轸宿本不该是这样。星君自诞生起就被灵气环绕，不该也不会做出这种有违道德之事。可轸宿偷盗、行骗，令周身滋生邪瘴，几乎掩盖了他的星君灵气。我见到他时都没能认出来，还是起了一卦，才确定了他的身份。”
“你的意思是，他原本不是骗子小偷，后来误入歧途了？”
“我之前卜算轸宿的命格，是在寻常人家，安稳顺遂的一生。他今年17岁，本该在学校里读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变成这个样子。他极有可能……被偷换了命格。”
明绯羽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换命格？是像万叶那样，被人布了法阵吗？”
“不是。万叶当初的法阵，是借运，需要有术士长期法力加持才能生效。替换命格听上去很玄妙，但却不需要什么术法。只要时机合适，八字相配，经过简单的仪式就能替换。甚至于，在没有外力干涉的情况下，也会发生阴差阳错命格被替换的情况。”
秦渡说得玄之又玄，明绯羽皱着眉头听完，说：“你们这玄门规矩也太不严谨了吧？替换命格这么大的事情，门槛居然这么低吗？”
秦渡耐心地解释：“这些规矩不是人定的，是自然存在的。虽说方法可行，但要凑够天时地利，发生的概率并不高。用现在的说法，这大概算是一个BUG。”
明绯羽托腮，问：“李明这个情况，是被人陷害，还是阴差阳错？”
“不清楚，还得了解实际情况之后才能知晓。”
明绯羽担忧：“那轸宿还有没有救啊？他现在这样肯定是不能顺利归位的吧？”
秦渡说：“人的命运其实掌握在自己手里。若他有心改过，便能自救。”
此时，罗盘上的指针停止了颤动，并最终在东南方向停了下来。
看样子，李明已经到家了。
秦渡起身，说：“走吧，我们去和他当面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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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依照罗盘的指引，来到了一个老小区。
“李明住在这里吗？”明绯羽惊讶地说，“这是我们高中的家属院，我很多老师都住在这里。”
小区里的房子有些年头了，但环境很好，楼房前的空地大多都被人圈作花圃，五颜六色，满园芳香。
李明如果住在这里，他的家庭条件应该不差，为什么打扮得像乞丐一样？
秦渡走到一户人家门前，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明绯羽问：“他在里面？”
秦渡点头。
明绯羽上前，大力砸门，边砸边说：“李明，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你不开门我们就报警了！”
敲了足足一分钟，李明才把门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只漆黑凌厉的眼睛。
和刚才懵懂的盲眼少年完全不一样，李明现在眼睛狭长，冰冷的眼神似乎能割开空气。
他把古币扔了出来，声音又冷又硬：“东西还给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就算对方是星君，明绯羽也忍不了了：“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你偷了别人的东西，态度还这么恶劣！”
“切。”李明不屑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准备关门。
可秦渡抢先一步抵住了门，他怎么也关不上。
秦渡的力气他领教过，不是他能抗衡的，他索性拉开门，双手抱在胸前，问：“东西都还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想让我说对不起吗？好，对不起，我说了，你们可以走了吗？”
刚才的盲眼少年只是有些冷漠、戒备心强，可眼前的李明表情几近阴狠，像一头浑身长满了刺的野兽，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秦渡没有理会他的蛮横，抬脚想往门里进，说：“我们可以谈谈，如果你有难处，我们可以帮忙。”
“不必！”李明干脆利落地拒绝，用身体挡住秦渡的道路，阻止他进屋。
这时，从屋里传来一个娇娇软软的女童的声音：“哥哥，是谁在门外呀？”
是李明的妹妹。
李明的表情微不可见地慌乱起来，他回头搪塞妹妹：“哦，没事儿，就是来推销的……”
李明看上去对这个妹妹极为重视，明绯羽想了想，提高了声音，向屋里的人说：“小妹妹，我们是你哥哥的朋友，我们可以来你家做客吗？”
“你别瞎说！”李明咬着牙凶明绯羽。
明绯羽恶狠狠地瞪回去。
“哥哥的朋友？”小女孩听上去十分开心，“哥哥，怎么不请你的朋友进来坐坐呢？”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摇着轮椅从里屋出来，轮椅磕到了柜子，她又后退一点，不巧又撞到了门，小女孩就这样磕磕碰碰地，摸索着前进。
她的眼睛没有一丝亮光，也没有焦距，明绯羽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显然，李明的妹妹不仅腿脚不便，眼睛也看不见。
怪不得李明演瞎子演得那么逼真。
原来是因为他常年和眼盲的妹妹一起生活，那些“演技”来自于经年累月里，他对妹妹的关注和观察。
小女孩衣着整洁，梳着两个可爱的麻花辫。虽然李明自己邋遢得像个乞丐，但他把妹妹照顾得很好。
秦渡小声对李明说：“就算你不需要帮助，你的妹妹也需要，我们能帮助她。”
李明浑身僵硬了一瞬，态度软化下来，说：“我们出去说。”
“好。”
李明回屋，将妹妹推回了房间里，说：“小蝶，哥哥要和朋友出去办些事，一会儿就回来。你先自己在家里玩一会儿，好吗？”
“是因为我，哥哥才不让朋友们来家里玩吗？”小蝶有些委屈。
李明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抚道：“不是因为小蝶。是哥哥，是哥哥太懒了，没有收拾家里。家里乱糟糟的，不好意思请朋友们进来。你乖乖在家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小蝶乖巧地答：“好。”
李明关上房门，和秦渡、明绯羽一起走出了单元楼，在楼下找了一处无人的角落，三人坐下聊天。
李明像是个刺猬，开口便是责问：“你们有什么企图？”
明绯羽被他气得不轻，翻着白眼说：“我们有什么企图？我们企图拯救你这个失足少年呗。”
李明咬了咬牙，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说：“如果你们可以帮小蝶，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们可以帮助她。”秦渡说，“但是，你需要先告诉我们，小蝶发生了什么，你和你的家人发生了什么？”
李明侧过脸去，说：“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她生病了，需要很多钱治病。”
秦渡：“如果你没有坦白的诚意，我们就没有必要谈了。”
李明昂起他瘦削的下颌：“我很有诚意，我说的都是实话。”
秦渡：“既然如此，不如从告诉我你的真名开始。”
李明神色一紧。
明绯羽咬牙切齿：“你不叫李明？你连名字都骗我？”亏我还好心请你吃了整条小吃街上最好吃的牛肉面！你还有没有心！
“我叫程平，我妹妹叫程蝶。”程平艰难地开口，“三年前，我在学校补课的时候，我爸妈开车，送小蝶去学舞，路上出了车祸。我爸妈……小蝶活了下来，但是受了很重的伤。眼睛看不见了，腰部以下也失去了知觉。”
“天啊……”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程平本该过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生活，明绯羽或许不会这么感触。听着程平的诉说，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甜蜜的四口之家轰然倒塌。
是什么让一个温馨的家庭遭遇了如此大的变故呢？
“但是，医生说，小蝶的腿是有救的！我也一直按照医生的嘱咐，在带她做康复。可是，她还需要再进行两次手术，我还没有筹到钱。”
明绯羽叹息：“就算你缺钱，也不能去偷啊。”
程平攥紧了拳头：“我试过了，我什么方式都试过了。一开始，我去替考，赚来的钱也只够小蝶一次手术的费用。后来，连替考也做不成了。我连高中都没有上过，我什么都不会，能去做什么呢？端盘子一个月赚三千块钱吗？小蝶一个月的药费就要五千多。”
明绯羽窒了窒，她确实不能站在道德制高点，批评根本没有选择的人。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想救他的妹妹的心胜过一切。没有别的选择，他只能走向错误的方向。
程平看向明绯羽，说：“我知道，你是好人。对不起，我偷了你的东西，还欺骗了你，这都是我的错。但是，如果你们愿意帮小蝶重新站起来，我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你们。”
这些年，程平受过许多骗。
两个十几岁的孩子，乍然失去了父母，也没有其他亲人。打着帮助他们旗号的人很多，大部分都在觊觎他父母的遗产。
即使他需要钱，即使他这么可怜，也没能阻挡住那些骗子想要骗他的心。
他也不是生来就这么阴冷的，他只是需要保护自己。
大多数无缘无故说要帮他的人，他都不会再去相信了。可他心里有种直觉在告诉他，他面前的这两个人可以相信。
在明绯羽请他吃饭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女孩儿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明绯羽和秦渡对视一眼，秦渡点了点头。
于是她说：“和我们去龙城吧。应城是个小城市，医疗条件没有龙城好。你跟我们去龙城，我可以给小蝶找最好的医院。”
“什么？”程平不敢置信地望着明绯羽，眼里闪着激动的泪光。明绯羽的提议比他期盼中的还要好。
明绯羽说：“我们会给小蝶找最好的医院，所有的医疗和生活费用都由我们来出，你不用担心。”
他问：“那、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她答：“我需要你做一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