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明绯羽明白，想让程平改变自己的命运，首先得给他选择。
让他在成为一个好人和成为一个坏人之间选择，而不是让他在成为一个好人和放弃他的妹妹之间选择。
明绯羽本来还想在家过一个周末，可考虑到小蝶的病情，中秋节的第二天就返回了龙城。
小蝶出行不便，明绯羽特意让高朗派了辆保姆车来接。
高朗原本在大公司工作，见过世面。他觉得星秀娱乐作为一家新公司，更需要在装点门面上下功夫，所以早早地添置了一辆大奔唯雅诺——即使公司现在并没有用得上这种保姆车的艺人。
所以，来应城接小蝶，是这辆崭新保姆车的处女行。
一辆霸气非凡、车身如镜的大奔停在了程平家楼下，与这个低调的老校区格格不入。
跟着车来到应城的高朗一开始还觉得奇怪，明绯羽说要保姆车来接一个朋友，什么样的朋友会需要保姆车来接呢？
得知明绯羽和大老板要一起回应城的时候，高朗还问过她，需不需要公司派车送。明绯羽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现在却为了一个朋友，找他要保姆车，这很不合常理。
等高朗见到了程平，方才想明白，这估计又是明绯羽挖到的苗子。
今天的程平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昨天沾满油灰的头发也变得柔顺服帖。或许是觉得刘海太长，程平自己动手剪了刘海，狗啃似的刘海在眉毛上方横着，但丝毫不影响他俊秀的面容。
一米八的大个儿，肩宽得要撑破衣服，但身形消瘦，从背后能轻易看出蝴蝶骨的形状。
程平早早将行李拿到了楼下，在单元楼门口等着明绯羽。
他靠墙站着，低着头，垂着眼，纤瘦的脖颈弯出孤傲的弧度，身边是一地大大小小的包裹。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冷漠又疏远，有种浑然天成的颓废厌世感。
高朗只需一眼，就能在这个少年身上看到明星气质。
娱乐圈里这个年纪的明星大多乖顺，千篇一律是好学生的形象，程平这个款的可谓凤毛麟角。
“程平！”明绯羽在车里向程平招手。
程平看见明绯羽，拧起了眉毛，站在原地，不肯上车。
“嗯？程平？愣着干什么？”明绯羽下车，走到他身前，问，“这是我们的车，把行李放车上去吧。”
程平板着一张脸看向她，眼睛里的寒光能扎人。他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帮我们？”
昨天明绯羽与他交谈时，他就很介意这件事情。
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吗？
或许有，但程平不觉得自己有足够的幸运能够遇到。
只是明绯羽抛出的诱饵太过诱人，他选择性地忽略了其中的不合理性。
只要能让小蝶康复，即使有陷阱在后面等着他，他也愿意往里跳。
可是，明绯羽做得也太过周到了。
昨天，她说要带小蝶去龙城，程平提出要自己买票——高铁票价比普通车票贵出两倍，他不想花多余的钱。
但明绯羽挥了挥手，说：“这个你不用操心，我来办。”
程平以为明绯羽要选合适的车次，却没想到明绯羽今早告诉他，让他下楼等着，有专车来接。还是这样一辆宽阔、舒适，方便残疾人使用的豪车，就像是专门为小蝶准备的一样。
无缘无故的善意，还这样盛大，程平觉得自己承受不起，开始脑补明绯羽的慷慨背后是不是藏着什么惊天阴谋。
比如打算诱拐少女，或者企图偷他们的器官？程平在新闻里看到过许多类似的事件。
明绯羽看他一副炸毛刺猬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惯了苦日子，偶尔得到一点点命运的甜头，就会怀疑自己拿到的是裹着糖果外衣的毒药。
哎，可怜的孩子，明绯羽想，程平也不过只比元一大一岁而已，也不知道都经历了些什么，怎么就有这么厚重的带刺外壳呢？
她想了想措辞，说：“你爸妈，是应城五中的老师，对吗？”
程平楞了楞，然后点了点头。
明绯羽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以前也是应城五中的学生。自己母校的老师家里出了这种事，我既然遇见了，就该帮帮忙。”
其实明绯羽并不认识程平的父母，但这样的说辞能让程平安心一些。
“谢谢你。”程平低下头，认真道，“这些钱，我今后会还给你的。可能要花很长时间，但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好在，程平的壳还没有那么坚硬。给他一点点的善意，他也愿意放下他的刺，把柔软的心领敞开来。
“好、好！”明绯羽轻轻推了推他，“那现在快把行李放上车吧，然后去把小蝶背下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小蝶被程平背了下来，放进舒适的皮质座椅中，她好奇地四处摸摸，问：“哥哥，这是车里吗？这个座位好舒服呀！”
程平放软了声音：“是的小蝶，这是一个好心的姐姐的车，她要带我们去龙城，那里有最好的医生，可以治好小蝶的病。”
“真的吗？”小蝶天真而充满希望，“谢谢姐姐。”
明绯羽笑着答：“小蝶不用客气。这个座位可以放平，如果你想躺下，就说一声，让你哥哥帮你调。”
小蝶甜甜地说：“好。”
高朗检查了后备箱，确认东西都放妥当后，坐进了副驾驶，说：“都准备好了吗？那咱们就出发了？”
明绯羽说：“好，出发吧。”
司机发动了车。
加上司机，车上一共有六个人。
高朗坐在副驾驶，程平和小蝶坐在出入方便的前排，明绯羽和秦渡坐在后排。
可能是因为有两个陌生未成年人在场，大家都闭口不言，气氛颇有些尴尬。
秦渡倒是无所谓，他可以自己坐着待一天，一句话都不说。
但高朗是个话痨，忍受不了这样沉默的氛围，开始找话题：“明总，程平就是你签的那个美食博主吗？”
明绯羽这才想起，她只跟高朗说过胥光的事情，没有提及程平，解释道：“不是，新签的美食博主常驻在帝都，不和我们一起去龙城。这两位……”
明绯羽犹豫了一下，说：“是我的朋友。小蝶生病了，我带她去龙城看病。”
“哦，这样。”高朗从副驾驶回过头来看小蝶，“小姑娘真可爱，你放心，龙城的医疗条件很好，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程平看向明绯羽，小声问：“你开公司吗？”
明绯羽比程平大不了几岁，程平以为明绯羽是个家境不错的好心富二代，听到高朗喊她“明总”，才惊觉明绯羽是有自己事业的。
明绯羽点点头。
程平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手指绞了一会儿衣角，说：“你们公司需要美食博主吗？我也可以……我会做饭，小蝶的三餐都是我在做。”
小蝶应和：“嗯！哥哥现在做饭很好吃！现在炒鸡蛋已经不会糊了。”
天真的话语惹得副驾驶的高朗笑出声来。程平的脸一点点变红，然后别扭地侧过头去，面向窗外。
明绯羽说：“我们是开娱乐公司的，不只需要美食博主。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和我们公司签约，至于具体做什么，我们可以之后再谈。”
程平刷地回过头，说：“我愿意，做什么都行！”
明绯羽：“好。我们先把小蝶的事安排好，再来谈你的事吧。”
很明显，明绯羽又要和程平签总部合同了，高朗笑问：“又是缘分到了？”
明绯羽点点头：“嗯，我跟程平缘分不浅呢！起码有一个手机的缘分。”
小蝶：“一个手机的缘分是什么缘分呀？”
程平闹了个红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明绯羽笑嘻嘻地岔开话题：“老高，你看不出来吧。程平特有演戏的天分，简直是小金人儿级别的演技！”
高朗：“是吗？那今后可以好好培养一下。”
程平的脸红得快滴血了。
……
等到了龙城，已是傍晚。
保姆车直接开到了龙泉寺，得知今天会有新伙伴到来的元一和纪安过来帮着一起搬行李。
“你也是被绯羽姐姐捡回来的吗？”元一问。
程平楞了楞，说：“是明总帮助了我和妹妹……”
听见高朗叫明绯羽“明总”之后，程平也改用了“明总”称呼明绯羽。他下意识里觉得这辈子都得给明绯羽打工了，心里把明绯羽当老板对待。
此时听见元一说“绯羽姐姐”，他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能有一个年龄相仿的同伴，元一很高兴，拉着程平要给他介绍寺里的环境。
程平脸上一向冷漠寡淡，但完全招架不住元一的热情。
“那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元一笑着露出八颗牙齿，单方面宣布。
程平心想，这个元一不是说自己十六岁吗？为什么还跟八岁的小孩儿一样，说这么幼稚的话。
下一秒就在对方突如其来的熊抱中，憋红了脸，干巴巴地说了句：“好。”
坐轮椅的小蝶也受到了大家的特殊关爱，给她安排了最方便的禅房，纪安还亲自动手，给她搭了一个木质的斜坡，方便轮椅出入。
晚上，秦渡请大家吃了顿大餐，算是给程平和小蝶接风洗尘。
小蝶许多年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开心极了。
元一给她唱了首歌，祝她早日康复，小蝶害羞地捂住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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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小蝶就在纪安的介绍下，住进了龙城大学附属医院。专家会诊后，确定了手术方案，一个星期后小蝶进行了手术。
明绯羽和秦渡陪着程平将小蝶送进了手术室，程平笑着给小蝶加油鼓劲：“小蝶，不要怕，等手术做完了，你就能站起来了。哥哥就在外面等你。”
手术室的门关上，程平红着眼跑了出去。
明绯羽想要跟上去，看看他的情况。
秦渡拉住她，说：“给他一点空间吧。他需要哭一场，你跟去，他就发泄不出来了。”
程平回来的时候，眼睛肿了，但整个人平静了许多。
小蝶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虽然恢复不到常人水平，但如果后期坚持复建，可以恢复自己行走的能力。
虽然明绯羽告诉程平，让他这段时间安心照顾小蝶，但这天，程平还是和元一一起来到了公司。
明绯羽带着程平在公司里转了一圈，介绍了公司的各个职能，说：“公司的情况就是这样。其实，我对你没有什么要求。你年龄还小，如果想考大学，可以跟着元一一起学习……”
话没说完，程平抢着说：“不，我不想学习。我想工作。”
他渴望早一点赚到钱，他欠旁人的太多，迫不及待地想要还清。
“哦？”见他这么坚决，明绯羽问，“那你有什么想法？”
程平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说：“你不是说我有演戏的天分吗？我可以演戏。”
明绯羽打了个响指，说：“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