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纪安和元一从风火轮下来，余兴未尽地向长椅处走来，和明绯羽他们会合。
元一远远地向明绯羽挥手打招呼，等走近了，才发现明绯羽和秦渡两人手牵着手，亲密地靠在一起。
元一惊讶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十指紧扣的两只手上，然后又在明绯羽和秦渡的脸上来回游移，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纪安格外淡定，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弯起眼睛说了声：“恭喜。”
“你、你、你们！”元一震惊地开始结巴，半天没把舌头捋直。
秦渡点头：“嗯，是你想的那样。”
明绯羽双手抱住秦渡的胳膊，昂起下巴，傲娇道：“谈恋爱，不行吗？”
秦渡身量高，站在那里像一棵笔直的树。明绯羽把他的胳膊圈在胸前，紧紧抱住，像一只在宣示主权的树懒。
过于亲密的动作让元一不好意思起来，他害羞地错开眼睛，念叨：“行行行，怎么都行。”
接下来，按照元一规划的路线，四人依次玩过了天宫园区的“蟠桃园八卦阵”、“瑶池蹦蹦云”，地府园区的“忘川漂流”和“轮回台跳楼机”，还在孟婆桥上喝了一碗免费的孟婆汤。
嗯，是桂花酸梅味的。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四人来了人间园区。
人间园区是餐饮和购物聚集的区域，到处是古风建筑的小街道，模仿古代人的市井生活。店家扮成古代人的装扮做生意，街头巷尾十分热闹。
四人玩了一上午，颇有些疲惫。明绯羽选了一家酒楼，吃个午饭，顺便稍作休息。
店小二将四人引到了二楼的包间，古色古香，环境十分优雅。
“各位客官，请点餐。”店小二从桌下抽出了一个PAD，放在了红木桌上。
明绯羽：“好，我们自己点就行，你去忙吧。”
等店小二离开，元一和纪安两位公众人物终于可以取下口罩了。
明绯羽拿了点菜的PAD，递给元一，说：“想吃什么，自己点吧。”
元一一边嚷着“我好饿我好饿”，一边在PAD上点起菜来：“水晶蒸饺来一份，东坡肘子来一份。纪老师，你吃不吃鱼？这里有清蒸东星斑诶……”
明绯羽想起半年前，她第一次请元一吃饭的时候，元一还犹犹豫豫地，只敢点店里最便宜的菜。如今已经像是个在富裕之家长大的孩子，能够满足自己的喜好，也懂得照顾别人的口味。
在那些年里，他没有享受到的宠爱，终于被明绯羽和秦渡弥补回来一些。
“先吃些点心吧，不要饿坏了。”纪安把桌上的点心盘移到元一面前。
元一忙着点菜，腾不出手来，纪安往他嘴里喂了一块绿豆糕。
“嗯，好吃。”元一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不清地说。
明绯羽也拿了一块荷花酥，递给秦渡：“老板，吃点心吗？”
秦渡学着元一的样子，把两手插进兜里，张开嘴，不要脸地发出一声：“啊……”
明绯羽又想翻白眼又想笑，心想秦渡这万年铁树开花，还整得挺幼稚啊。
但刚刚确立关系，她也不好说什么，顺着他的意把荷花酥喂进他嘴里，还用另一只手放在他嘴下，接住掉下来的碎渣。
喂完荷花酥，秦渡握住明绯羽的手，细心地给她擦了擦手。
一对母胎单身、刚刚确认恋爱关系不到半天的小情侣，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腻歪地谈恋爱。
旁边的纪安看不下去，边剥花生，边嫌弃地说：“咳，两位注意一点，这里还有未成年人呢。”
明绯羽嘴硬：“未成年人忙着点菜呢，看不到。”
元一听到明绯羽在谈论他，茫然地抬起头：“什么？”
“没事儿没事儿，快点菜吧。实在不行先下一单，然后再加菜。”明绯羽说。
“好。”元一说着，又去看PAD，余光扫过他手边放着的一小蝶花生米。他看向纪安：“这是……”
纪安：“你喜欢吃花生吗？我剥好了。”
元一的脸色有些僵硬，睫毛迅速眨动了两下，他伸手拿起一粒花生米，放进了嘴里。
一粒花生米喂进嘴里，也没见他嚼，就这么含着。
一排贝壳似的白牙跟嘴唇过不去，不停地撕咬嘴唇上微小的起皮，脸色越来越复杂，呼吸越来越重。
明绯羽发现了元一的异样，想问他怎么了：“元一，你……”
话没说完，元一突然站了起来，说：“绯羽姐姐，我、我想吃楼下的糖葫芦，你能陪我去买糖葫芦吗？”
纪安自然地接过话：“我陪你去吧。”
元一破天荒地拒绝了纪安，态度强硬，说：“不用了，绯羽姐姐陪我去吧。”
说罢，也不管自己只穿了件单薄的毛衣，直接跑出了包间。
三人皆是一愣。
元一很少做出这样没来由的举动，而且，看他的脸色很不好，绝对是发生了什么。
“元一，我陪你去，你等等我。”明绯羽拿起他的羽绒服和口罩追了上去。
纪安不放心，拎起自己的衣服，要追出去：“不行，我去看看……”
“纪安，让绯羽去吧。”秦渡说，“你现在过去，元一可能会更激动。”
“为什么？”纪安不明所以。
秦渡的眼神看向元一座位前放着的那一小碟白净的花生米，说：“元一可能知道了。”
秦渡虽然没有明说，但纪安大概知道了他指的是什么。
他惊慌地看向那碟花生米，不知是悲是喜地喃喃道：“他、他还记得？他怎么会……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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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一没有跑远，出了包厢之后，就在楼梯的拐角处等着明绯羽。
还没忘记现在自己已经是公众人物了，看见有人经过，往角落里挪了几步，遮了遮自己的脸。
“怎么不穿衣服就跑出来了。”明绯羽追上元一，把羽绒服给他披上，再去给他戴口罩的时候，发现元一双眼通红。
明绯羽把口罩挂在元一的耳朵上，心疼又不解地问：“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元一拧着眉头，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闪着水光，伸出手来要抱抱：“姐姐……”
明绯羽被他委屈的声音喊得心都碎了一半，双手环过他的臂膀，安抚地在他背后拍了拍：“有什么事情跟姐姐说，别怕啊。”
元一带着鼻音说：“姐姐，我没有告诉过别人，但是我记得，我有一个哥哥。”
明绯羽顿了顿，说：“元一，这里人多，我们出去说吧。”
两人出了酒楼，找到一处僻静的长椅，坐下谈心。
明绯羽：“元一，你刚刚说哥哥，是你的亲哥哥吗？”
元一这会儿情绪平静了一些，点点头，说：“是的。其实，我记得我小时的事情。我小时候，是被我的亲生父母卖掉的。”
明绯羽：！！！
纪安说，元一被卖掉的时候不过三岁，元一居然还记得这些事情！
“我小时候不乖，总是哭闹，所以我爸妈把我卖给了一个阿姨。后来，我又生病了，一直发烧，吃药也好不了。最后阿姨也不要我了，就把我扔在了路边，是爷爷捡到了我。”元一语气平静地说着他的往事。
明绯羽激动地反驳他：“不是的，元一。不是因为你不乖，所以被卖掉。你很好，这都是你爸妈的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元一低着头抿了抿嘴唇，说：“嗯，我明白……”
他嘴里说着明白，可还是一副被人抛弃、自我怀疑的模样，像一只受伤的企鹅在寒风中舔舐自己的伤口。
明绯羽此时此地，恨不得把那对中年夫妻拖出来，千刀万剐了。
元一说：“虽然，爸妈不喜欢我。但是，我还有个哥哥，哥哥喜欢我，哥哥对我很好。
“我小时候，有一次吃花生，被花生卡住了气管，是哥哥救了我。后来，哥哥会把花生的红衣剥掉，把花生捏成两半，再喂我吃。他说，以后都要这样吃花生，半颗花生米，是半球形，这样才不会噎着。”
明绯羽想起了纪安刚刚给元一剥的那一小蝶花生。
各个都是剥去红衣的，半粒花生米。
明绯羽：“你是怀疑……纪教授……”
元一慌乱的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记得我哥哥叫什么名字了，我也不记得我原来叫什么名字。也许只是我的错觉，也许很多人都这样吃花生。但是，我很喜欢纪老师，我觉得，也许他就是……”
元一牵住明绯羽的袖子，说：“绯羽姐姐，你能不能帮我问问他？问问他，有没有一个弟弟。”
明绯羽心中煎熬，看着元一这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十分想要立刻告诉他：纪安就是你的哥哥，他找了你很多年，他很爱你。
可这终究是元一和纪安之间的私事，纪安若是不想让元一知道，她也没有立场去说出真相。
明绯羽：“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问问纪教授呢？你去问他，他肯定会告诉你的。”
元一捏紧了自己的衣服，期待又害怕地说：“我不敢。”
明绯羽：“如果，我是说，如果纪教授就是你的哥哥，你会认他吗？”
元一抬眼望着明绯羽，问：“绯羽姐姐，如果纪教授就是我的哥哥，那他会喜欢我吗？”
“当然！”明绯羽说，“你感觉不出来吗？他很喜欢你，不是所有老师都会陪学生来游乐园的。”
元一摇头：“不是作为学生的喜欢，是作为弟弟。他会希望有我这样的弟弟吗？”
明绯羽明白了元一在怕什么。被人遗弃的小动物，即使找到了新家，也会害怕被人再次遗弃。
“元一，不管你的哥哥是谁，他一定都会喜欢你的。”明绯羽说，“你等我一下，我给纪教授打个电话。”
元一点点头：“嗯。”
没过几分钟，就看见纪安惊慌失措地飞奔而来。
明绯羽知趣地给纪安让出座位，走到不远处秦渡的身边。
秦渡揽过明绯羽的肩膀，说：“走吧，我们先回酒楼，给他们俩一点空间吧。”
“嗯。”明绯羽走了几步，回头看，兄弟俩已经抱在了一起。
明绯羽展开一个欣慰的笑容。
真好，两个人都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