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5
他不需要在这个场合获得爱人的注意力，因为他知道，邓布利多的注意力从来没有从他身上离开。
放松地靠在椅子里，格林德沃状似不经意地听着全桌人天南海北地聊着，眼睛却放肆地看着对面的邓布利多。这个人的容颜身形他无一不熟悉，甚至从上一世开始，对方的每一寸他在心中描摹过成千上万次，但心中描摹与现实中可以近距离观察和碰触，却千差万别。
与十八岁相比，邓布利多的面容中最后的几分稚气渐渐消失，没有上一世那隐藏于心底的秘密，他的光华不再刻意收敛，有时候他全力以赴时竟让人想避其锋芒。与格林德沃毫无遮掩的逼人锐利又不相同，邓布利多总是先软后硬，出其不意，等意识到时，已经陷入他的棋局之中。
想到有时候连魔法部在邓布利多的笔下也讨不到便宜，格林德沃无意识地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意。
与大人们聊天聊到忘了吃饭不一样的是，克雷登斯正努力与手中的鹅腿奋斗，他小小有腮帮子吃得鼓起来时，就好奇地四处打量，正看到对面格林德沃不经意的笑容，他惊讶地连嘴里的肉都忘了嚼了，脑中只有一个想法：Papa说得对，他爹是笑起来挺好看的。
平安夜前的麻瓜商店街比对角巷还要繁华，毕竟这个世界仍是以麻瓜占有主流，克雷登斯好奇地盯着百货大楼里展出的麻瓜飞机，小声问着邓布利多这和飞天扫帚有什么区别。邓布利多站在一边有点为难地道：“大概没什么区别吧？”他说着，又想了想道，“你长大了可以骑着扫帚飞一次试试。但我觉得幻影移形会好一点。”
克雷登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注意力转移到手中的糖上，同时不忘拉紧自己姑姑的手。阿利安娜每年都会找一个机会到麻瓜里看看，尽管默默然对她的影响已经不像儿时那么强烈，但是她还是会想，自己，与这些人，到底有什么区别。
虽然在麻瓜的世界里看上去他们相同，但是所有的麻瓜都急匆匆的，就像是很多惊奇的事情也只能让他们惊奇一瞬，然后他们就会限入新的漠然之中。
巫师们将自己与这些人隔离开来，是因为那时候的人害怕魔法，现在呢？他们已经开始能飞越天际，他们的武器不差于烈火雄雄与四分五裂，他们的伤害力是不是让他们已经不再害怕巫师的力量？
圣诞节前最后一天的营业让不少麻瓜都赶着这一天再采购一些不足的产品，但百货大楼又与日常的集市不同，女性们轻捂着唇，俏声娇笑试着各种产品，男士们都一本正经彬彬有礼，像讨论什么大事一样探讨着每个产品的功能与质量。
邓布利多带着妹妹和养子在楼里转了一圈，突然发现熟人，他惊讶地道：“忒修斯？纽特？”
年轻的傲罗带着弟弟转过头来，他们同时向邓布利多问好：“教授，圣诞快乐。”
邓布利多微欠欠身：“圣诞快乐。”他说着，微让开一点，显出安娜与克雷登斯，轻笑道，“这二位你们也都熟悉。”
互相问安后，邓布利多才轻问：“怎么？在这边追踪什么人吗？”
忒修斯犹豫了一下，还是对自己的老师没有隐瞒：“有消息说今天有一个对麻瓜的狂热仇恨者要在麻瓜的百货公司制造袭击，对方已经从阿兹卡班越过一次狱，是个危险分子，上次就是因为在朴斯茅斯就对麻瓜的港口制造了破坏而抓进去。阿兹卡班也太不牢靠了！”他忍不住抱怨道，又想起什么，对自己的弟弟道：“要不是我今天逮住你，你一个人乱跑遇到危险怎么办？”
纽特低着头，没有说话，但口袋里的小猫狸子探出头来，露出奶声奶气的叫声。他忙把这只幼仔往口袋里多塞了塞，轻声辩解：“可是我在追它啊。”
邓布利多看看天色，开口问：“你说的这个人，我有印象，《预言家日报》还特意报道过，他抓进去好几年了。”他有点不可思议地道，“阿兹卡班这么不牢固吗？”见忒修斯无奈地表情，他又问道，“是确定在这里，还是你们并没有目的？”
“没有目的，只知道是要在百货公司，所以我们每个地方都布了人。”忒修斯头疼地道，随口又对弟弟说，“你先跟紧我，等会儿我找人送你回去。”
邓布利多道：“不介意的话，我送纽特回去吧，正好也要送安娜他们。”
忒修斯松了口气：“那可就太好了，我……”
他话还没说完，邓布利多突然握住他的手臂问：“我希望你说的不是这个人。”
忒修斯转头从二楼的护拦边看过去，喉头一时都紧了。犯罪者的照片他们看过许多次，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此时正是麻瓜购物的高峰，一楼的麻瓜对于这样一个高危份子，几乎是放到嘴边的肉。
邓布利多突然挥挥手，他的魔杖永远都藏在袖子里，此时发力，百货公司的电灯立刻熄灭，仅亮的几个也忽明忽暗，接着，灯泡就是电力过载一般，一个接一个地爆裂开。楼下的顾客一时尖叫起来，马上有服务人员安排着大家暂时离开。
但这已经来不及了，人群中有人在绿光中无声倒下，引起了更多人的恐慌，有人想弯下腰去看倒地者，却成了新的目标。邓布利多在黑暗中，数道咒语连发，为顾客挡起一道防护墙，但袭击者也注意到了他。
扭曲的面庞抬了起来，袭击者的眼睛锁定了这边的施法者，攻击语接连向这边甩来。能够对麻瓜港口造成大规模破坏的人法力并不弱，但在邓布利多的沉着应对下，他也讨不到任何好处。黑色与绿色的光芒不断向这里袭来，而金红交接的光束总能准确而快速地击打过去，两力相交形成的噼啪声让麻瓜也尖叫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傲罗们忙着实施大规模的遗忘咒，建起遮挡的法术，同时给同僚发出警告与求援信号。然而能从阿兹卡班越狱而出，显然他还有共犯，在邓布利多忙着应对这位主犯的时候，从犯已经悄然绕了进来，准备对着并没有多大力量的妇孺下手。
幼小的猫狸子查觉了危险，先发出了尖细的警告，阿利安娜掏出魔杖，搂住克雷登斯和纽特一起向角落靠近。她紧张地手都微抖，她的魔杖在攻击能力上根本不足，若论攻击，除非她化身为默默然，否则难以应对。但这并不是她最想的情况，克制着体内因为害怕而要转变的态势，她只能抱紧自己的小侄子，不断地后退。
玻璃的碎裂声阻挡了进攻者，冰蓝的火焰长蛇出海地袭上了对方的脸，让袭击者尖叫后退。赶来的傲罗迅速围合逼退了这边的进攻者，而越来越多的应对者让一楼的主犯狗急跳墙，阿瓦达索命的绿光像不耗法力一样频繁地飞出他的魔杖。连续的不可饶恕咒语让邓布利多地皱着眉退了一步，但更快地，打破了从犯袭击的蓝焰使用者，让这焦灼的战况发生了改变。
要论黑魔法，谁能熟悉如格林德沃？他挥舞着魔杖，像抽着愤怒的马鞭，不但让袭击者再无还手之力，甚至只能在地上来回打滚以躲避保命。
傲罗们当然从档案照片上见过这个人是谁，但现在的情况让他们集体不知所措，不知道是应该阻止还是两人一起抓。直到二楼邓布利多教授大声警告地喊道：“盖勒特·格林德沃！”
奇迹般地，这个像是气疯了的欧洲大陆潜在危险份子施了个束缚咒后，停下了手。终于有人能平息现在的僵局，将麻瓜们移出战场的傲罗们都松了口气，但他们又紧张地看着这个被各国魔法部视为眼中盯的人慢慢地抬起头，看向二楼的霍格沃茨教授，手中本已放松的魔杖又齐齐握紧。
冷淡地看着周边的傲罗，格林德沃嗤笑道：“一群废物！魔法部的傲罗培训显然形同虚设！”
被傲罗押着的主犯在这时大喊：“既然你是格林德沃，身为巫师的未来，你为什么不肯帮助我！这世上的麻瓜明明都该死！”暴怒的狂徒被押在地，也不肯放弃挣扎。
格林德沃正要拾阶而上，闻言转身，异色的眼睛透着冷漠，片刻冷笑一声。只能说这小子生不逢时，要是上辈子，格林德沃一定会欣赏他，派他做个先锋，奈何这一世新未来联盟的主要作用是凸现未来国际巫师监督协会的作用。
他站在楼梯中央，居高临下怜悯地看了一眼这狂徒，只是他的怜悯都带着嘲讽，下面的傲罗看着他的不屑笑意，心中有刺骨的冷。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撇撇嘴，冰冷地道：“我不与蠢货谋未来！”说罢不再离罪犯的喊叫，回身向着二楼的邓布利多走去。
楼上不但有报纸上时常批评他的邓布利多教授，还有他的家人，傲罗们握着魔杖的手都捏着一把冷汗。制住了狂徒移形到弟弟身边的忒修斯这时也忍不住握紧魔杖看着他，但邓布利多毫无要避开的意思，只是垂着手看向走上来的人。
他们互相打量着，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对方都在确认自己有没有受伤，然后各自松一口气。邓布利多这才回身走向妹妹和养子，轻声安抚问询后，对忒修斯道：“我想应该没事了，傲罗们先把罪犯带走吧。”
在场有几个年轻的傲罗都曾经在霍格沃茨受过这位教授的指导，此时都信服地带着罪犯离开，只留一楼的几个傲罗处理后续事宜。事实上傲罗也想带走格林德沃，但这位新未来联盟的领袖并没有触犯任何英国魔法部的法律，甚至还帮助他们稳住了这次的势态，过河拆桥实在是小人所为。
忒修斯看着格林德沃信步走来，面上沉稳，内心提起了心。却见他冲着自己兄弟走来，连纽特那幼稚的脸上露出不解，但更快地，被哥哥挡在身后。
尽管还很幼小，但看到这张脸，格林德沃就气不打一处来，上一世这小子坏了几次他的好事，尤其他养的小动物还偷走了他，的，血，盟！
他微偏偏头，看着还愿意藏在哥哥身后的纽特，冷哼着带着笑声开口，那笑声如地狱来的催命妖精：“纽特·斯卡曼德？Fine ！”说着他回头对养子道：“克瑞，以后离这小子远点？”
被阴阳怪气地问了好的纽特正在想Fine什么fine，就被扔了个更大的锅。他茫然地看向对面同样茫然的小孩子，但对方下一句话让二楼的几个人几乎炸锅。
因为养父突然而毫无理由的命令使克雷登斯忘记了父亲和姑姑曾说过不能和格林德沃在大庭广众下相认的嘱咐，本能张口，小声不明所以地疑惑道：“Dad？”
这个疑问词让略长几岁的斯卡曼德先生眼前几乎一黑，这位刚进入傲罗队伍，天性冷静的年轻人差点伸手扶住旁边的护栏以稳住自己。
邓布利多教授的实力他有见识过，格林德沃扭称是黑魔法界第一人，但他们魔法已经强大发展到可以造个孩子出来了吗？
“教授，你们共同领养了一个孩子？”纽特似乎也知道事情严重，声音控制在他们几个人能听到的范围内。
忒修斯迅速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的盲区。他赞赏地回头看了自己弟弟的一眼，但再回过头来，看向面前比了个嘘的表情的教授，又发现，就算不是面前二位造出来的，这对英国魔法界也不一定称得上是好事！
邓布利多教授和魔法界新兴激进黑魔法派格林德沃一起养孩子！这事要捅给报社，能让整个魔法界几夜睡不着！
只见邓布利多似乎有点难为情地道：“保密，保密！”
纽特识趣地点点头，忒修斯有点绝望地看向他：“纽特！”他弟弟怎么能答应这么重要的事！
而这位傲罗的弟弟，才上霍格沃茨没两年的孩子道：“可是菲菲并没有对他露出敌意。”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格林德沃，而菲菲则是虽然幼小但已经能够利用生物本能分辩出好人坏人的猫狸子，这只小幼仔不甘寂寞地从赫奇帕奇学生的口袋里探着头，对格林德沃友好地喵了一声。
他们还来不及说什么，一个傲罗走上来，抱歉地道：“教授，恐怕过两天的审判需要你去魔法部做个证。”
格林德沃眯着眼睛，心里颇为不满，对刚才的犯罪份子更为恼怒！不知道别人要过节吗？！
就是不回头，也能感受到他的怒火，为了刚才的犯罪份子们能得到正式而公正的审判，而不是在审判前就被人施以私刑，邓布利多想了想，反问道：“能过了圣诞节再公审吗？我希望能和家人安稳地过个节。”
傲罗忙道：“当然，当然可以。执法部也要放假。”
忒修斯感觉自己居然读懂了教授心中真正的目的，他不由看向格林德沃，看着对方正冷淡地盯着自己的弟弟，忍不住又挡了挡，先开口道：“如果没有什么别的问题，祝教授您和家人圣诞快乐，我要先把我弟弟送回去，再去审讯犯人了。”
他快速地带走纽特，后者只来得及对邓布利多说了一句再见，走了几步，他才小声对自己的弟弟道：“你离那个人远一点。”顿了一下，他又严肃地道，“如果有特殊情况，离邓布利多教授也远一点。”
纽特诧异地道：“为什么？邓布利多教授是他好老师！”他顿了一下，有点受不了地道，“你不会因为他和格林德沃比较亲近吧？真是，够了！”
忒修斯闷声道：“你还小，你不懂。”
“什么叫我不懂？”看着周边没有其它人了，纽特才道，“你不会以为教授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吧？虽然邓布利多教授喜欢他，但如果格林德沃真的有那么危险的话，教授即使再爱他，也不会靠近他了。因为他明白，即使再爱一个人，也要对自己的选择造成对世界的影响而负责！你才不懂！”
忒修斯一时站住，看着弟弟生气地望着自己的脸，突然恍然。
有些人的爱虽然饱满而热烈，但是在他们的心底也有深深的一条线。无论他们有多爱一个人，但如果这个人会让世界走向危机，哪怕痛苦的是自己的心，他们也会站到爱人的对面。
或者格林德沃也懂这个道理，所以即使他看上去危险，却从来没让危险出现。因为他知道，如果一但踏过那条线，就是永失所爱。
忒修斯看着弟弟还闷闷不乐的样子，探身给了他一个拥抱，虽然没有得到纽特的回应，他还是拍拍他的肩：“好了，我道歉，先回家吧，等我工作完，给你的小宠物买点他们喜欢的东西，好吗？”
纽特无奈地长出一口气，拽着哥哥的手臂，随他幻影移形。在家门口，临开门家，他又回过头来对要赶去魔法部的哥哥道：“注意安全。”
忒修斯冲着弟弟露出英俊的笑容，摆摆手，移形离开。
而这时将安娜和克雷登斯送回山谷的邓布利多又匆匆赶往麻瓜的戏院，格林德沃站在戏院外，正对着上面的海报，冷淡的面容让有心想看他的人们也不由转过头去，不敢碰触那锋利的眼神。
邓布利多走过去，和他并肩看了一会儿海报，轻笑了一声：“二人世界？”
格林德沃这才转头，尽管没有明显的笑容，但他的眼神中却显然非常满意：“那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