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立海大四分之一决赛，就如柳当时在病房所说，这场比赛从第一局开局的那一刻开始，就仿佛是为了迎接坐在教练席的幸村归来一般，在短短两个小时内就连续拿下了三场比赛的胜利。
凉井虽然不懂网球，但坐在第一排观众席看着这比分一边倒的比赛，也不得不感叹差距过于玄幻。
明明别人也同样是靠自己打进了四分之一的，对上他们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最后立海大和兜的这场比赛毫无悬念地以每场6：0的压倒性胜利落下帷幕。
所以……那个青学是开挂了？能把这样的立海大拉下来，实力得有多恐怖啊……
当所有比赛结束，幸村从教练席站起身。
转过头想说带着所有人离开的时候，却看见凉井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满脸困惑。
“怎么了？小井。”
凉井少女将目光从最后一场兜那边的选手那收回，对上幸村的眼神。
想了想，觉得自己一个局外人没什么好说的，便摇了摇头，“我们是要回去了吗？”
“嗯，先送你回家，然后回去立海大。”
“比赛结束还要训练？”
因为其他人正在收拾东西，凉井少女也不急着走，便离开座位走上前来。
看台和教练席有一定的高度差，凉井将手肘撑在看台前的栏杆上，看着下方还在教练席的幸村。
幸村往斜旁边同样收拾着东西的对手席瞥了一眼，抬手整理了一下肩膀上根本没有下滑得外套，“嗯，现在回去到神奈川，时间还早。”
“学姐，刚才的比赛连热身效果都没达到，以部长的要求，我们回去绝对得加训啊。对吧？部长？”说话的是囫囵将东西一股脑塞进网球包过来凑话说的切原。
凉井少女匆忙瞥了一眼隔壁学校的选手，看他们的反应，应该是听到切原说的话了。只是碍于实力差距敢怒不敢言而已。
面上有些尴尬，忽然觉得刚才自己或许不应该问那个问题的。
凉井少女看着他们离开时气压极低的背影，颇有些不赞同地看着旁边的迷糊学弟，“说话这样直白会不会不太好？”
我说话都够直了，也没这么打击过别人。（？）
“赤也也没说错，弱者就应该面对事实，不敢承认只会让人更加看不起。”幸村说这话时和往常别无二致，却让凉井少女感觉有了些陌生的异样感。
恍惚中她慢慢意识到，为什么幸村在国中网球界被称作“神之子”，为什么在美麻子一众人眼中形象是如此不可触犯。
因为在网球场上的阿市，是这样的。
凉井少女讷讷地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他刚刚说的话很对，没有一句可以被反驳。
她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这个对她来说，完全是一个陌生强势的幸村。
“走吧。”幸村不知何时已经绕了一圈来到看台上，抬起手摸了摸凉井少女的脑袋。
第一次，幸村没有得到凉井少女的任何回应，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她只是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然后跟着其他人的步子离开了观众席。
一开始，只是幸村一个人觉得不妥。
到了后来，就连网球部的其他人都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幸村和凉井少女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隔得太远了，中间没有任何人，但就是隔得很远，仿佛是有一堵空气墙让他们俩之间无法接近。
于是一路上，即使赢了比赛，个别几个活泼好动的迫于部长所释放的低气压，丝毫不敢肆意嬉笑打闹，时不时就会小心翼翼地往部长那边瞄两眼，再往凉井少女那边看两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撞到了枪口上。
“Puri～”
“你又觉得有趣了？”丸井手拉着电车车厢上的吊环，给坐在座位上双手枕在脑后的仁王翻了个白眼。
“不觉得石田终于发现了部长真正强势的一面，很有趣吗？”
获赠周围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成双成对的白眼。
“我可不觉得……你看看部长的表情，今天下午的训练……啧。”丸井看着幸村那冷得都快要结出冰来的背景板，抖了抖身体。最后也只能安慰自己明天就是半决赛，训练强度大一点也是应该的。
站在电车门口的幸村和凉井因为离得远，自然是听不到仁王他们那边的谈话的。
但同是站在电车门口，两人之间却好笑地隔了一个电车门。
凉井少女忽然变得如此沉默的原因幸村自然能猜到。
她从小被保护得太好，竞技场上的争斗和输赢有多么残酷，她自然不知道。
他承认，方才的确是自己没能很好地将角色转换过来，毕竟在医院里住了这么久，网球场上的自己就连他本身都开始有些陌生。
可是那种好胜，不屑于去充当弱者的心理，却从来没变过，甚至因为住院的那段期间更盛了些。
说起来，这算是他们自从谈恋爱以后第一次冷战，因为对方的自身性格原因。
透过车窗洒进来的阳光，幸村抱臂看着凉井少女。
凉井知道，却固执地看着窗外，一副不愿意搭理的样子。
“藤泽站到了。”
听到车厢广播中传来的报站声，网球部的人或坐或站都往电车的门口集中过来，在门从两侧打开之后便陆续走出了车厢。
“你们先回去学校训练，我先把小井送回家。”幸村站在众人身后说道。
真田点了点头，便带着其余人等离开了原地。
当看到走在后边的丸井眼睛里，貌似对自己投射出疑似是“加油”的信号，幸村有些无奈。
回去的路上，一如既往，是并肩走的，如同当时幸村还没有生病，从学校将凉井少女送回家的那段日子一样。
可气氛却越发明显得僵硬了起来。
以至于走到半路，靠近一个街边小公园的时候，幸村终究还是没忍住，率先停下了脚步。
“小井。”
“嗯？”凉井少女听到幸村的声音愣了一下，随之也停下了步子。
幸村此时双手插着在口袋中，微微弯下了身子靠近了凉井少女，声音稍沉，“我从来不是一个拖沓的人，也不习惯冷战。如果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可以直说。”
凉井眨了眨眼睛，觉得幸村气息过近，便想着往后退些。
只是一整步还未退完，就感觉自己的腰被面前的少年揽住再也无法后退。
“小井，逃避应该面对的是弱者才会有的表现。你太习惯这样了，一遇到事情就后退，什么也不愿意说。有些芥蒂，不是你避而不谈就会彻底消失的。”
“我……”凉井少女难得眉头皱得很紧，表情也变得很不自然，“我哪里有逃避什么了？”
说着，凉井将自己的手臂挡在幸村和自己之间，显然对于幸村此时的接近十分抗拒。
“哦？那现在的态度又是怎么回事？”幸村挑眉，如凉井少女所愿放开了她，“小井，我的性格从来都是这样，温和只是表象，你难道不知道吗？”
知道，但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所了解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以前所接触的阿市，强势都藏匿于温和的表面之下，相比今天，这种强势并不冷漠，反倒透露着关心。
凉井少女抿了抿唇，直视着幸村的眼睛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骄傲的领域，但这个领域总有人比他能力更强的人。就像我，如果有一天，有一个同样擅长厨艺的人对我说，我做的东西甚至连饱腹的作用都没有，我宁愿这辈子都不进厨房了。平心而论，兜的人，即使打得再差，赛后也不应该被如此对待。”
这可能是凉井第一次如此条理清晰的对别人说话，或许是被幸村逼急了，本来她是不想说的，她也不习惯说这些。
毕竟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并干预别人的行为，即使是情侣关系，她也觉得自己没有这种立场。
只是幸村却回答自己说：好的。
“以后有什么直接说就好了，是我不对我自然会改。”
若只是讨厌他在比赛场上的行为方式，他自然能改，毕竟他本来就习惯将强势埋藏在身体里。
今天……只不过是赤也那孩子都已经问向自己了，他作为一部之长总该有个回复。
轻声叹了口气，抬起手顺了顺凉井少女今天披散在肩上的发丝。
“不要再像今天这样，忽然就不说话了，好么？”
他太不喜欢冷战的相处模式了，一旦冷淡下来，强势如他，一时间会无法自处。
凉井少女不太自然地盯着地面点了点头。
过了好一会人才又说：“其实我也不是故意不理你，只是你那样会让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幸村好笑地拍了拍凉井少女的头顶，将人揽进自己的怀中，“难不成我哪天还能这样对你说话么？”
“……”
凉井少女将头埋在幸村的怀抱里，沉默半晌，提出一个假设到不能再假的假设，“如果哪天我也开始打网球了呢？我打网球肯定很弱的。”
“嗯——小井如果打网球自然是我教的，就算再弱，又哪会有师傅会那么对徒弟说话的？”
“所以你承认你说话方式不好了？”
“嗯……差不多是吧。”
至此，凉井少女觉得自己终于在和幸村大大小小的斗智斗勇中算是勉强胜利了一回。
只是幸村的下一句，却让凉井少女深深地觉悟到，幸村此人才不会真的让人胜他一筹。
“所以，小井的意思是以后是要和我学网球了吗？那以后早锻炼直接来网球部吧？”
“我刚刚那只是假设。”凉井立刻抬起头，为了表达抗议，撑着幸村的肩膀连忙往后仰了一些。
“哦？那真可惜，我都当真了呐。”幸村一双眸子里带着笑意，看着凉井少女此刻慌张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
你当真，那是你的事情吧？？
凉井少女完全撤离出幸村的怀抱，撇着嘴捂住自己刚刚被人揉捏了一通的侧脸。
早锻炼都已经要靠着十足的毅力才能坚持下来了，竟然还要她打网球？
照他们在网球场上的那副样子，到底是她打网球还是网球打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