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东窗事发

  她的说词滴水不漏, 于情于理皆都天衣无缝,无论是说于谁听,都找不出半点不妥来。

  谢欢亦然。

  然而, 又与旁人不同的是, 谢欢他从来只相信他自己。

  尽管没有任何一种合理的可能来解释, 他却依然把与白问月的这份违和,记在了心里。

  落棋有序, 黑白交错, 无声中来往不过七/八手,一切便彰显成型。

  黑子先手占角,夺了路势,白子后手夹拆,配合分口。

  谢欢的棋艺确实不凡,这一点白问月自始至终都是知道的。

  他和魏央有极大的差别。

  魏央擅长掌握全盘, 把棋盘上的每一枚棋子都控制在自己手中;而谢欢则喜欢抽丝剥茧,一寸一寸的渗透占领。

  最后在敌人未察觉前, 将棋子全部吞噬干净。

  上一世, 白问月同他也厮杀过不知多少局, 可谢欢却从未主动赢过任何一局。

  她曾以为这是谢欢为讨她欢心, 所以行步忍让, 不去计较输赢。

  人死再生, 兜转又见。

  这才知晓,棋如其人,他不过是习惯性掩藏, 不愿在别人面前露底罢了。

  棋行至中盘,侵消攻杀的实力开始渐渐显露。

  白问月拆点逼后,谢欢便紧跟着拆中打线,她若是吃了他一子,他必定会在后面讨回来。

  不攻不防,紧追不舍。

  这可不像平日里的谢欢。

  “魏夫人这样贪棋,是会输的。”谢欢又追了三子,挑下白子,幽幽出声。

  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棋盘上的动静,声轻如风:“是臣妾棋艺不精,爱贪小棋。”

  手上不着痕迹地换了动作,改路拆边。

  抬眼瞧她,浑身自若,眉眼里的秋水无波无澜,哪里有为棋所困的模样。

  “贪棋无妨,输棋可就得不偿失了。”谢欢继续补拆,一步一步地又拿回了路点,“朕知晓夫人是聪明人,绝不会因小失大。”

  “臣妾愚钝,”白问月微微抬首,佯作谦逊,二人四目相对,吐气如兰,“若不是皇上提醒,臣妾深陷棋局,未必会迷途知返。”

  棋子落盘,收手无声,长夜的风吹起,钗环珠玉敲碰,发出悦耳的清声。

  谢欢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细指捻子,悄然落定。

  输赢定局,黑子胜。

  “旁人提醒许是有用,但未必是善意。”他淡淡地收回视线,面上又重新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夫人的聪明,是自己识局。”

  夜逐渐深了,棋局已罢,谢欢掸了掸长袍,缓缓起身:“夜深露重,夫人早些歇息吧。”

  声颔首,起身跪礼送行。

  “长华殿还有些折子要看,朕就先行一步了。”

  谢欢意味深长地又望了一眼跪身在地上的人,留下这句话,便带着一众宫人扬长而去了。

  青石冰冷,从香放下手中的熏炉,忙将她从地上搀起,恐风邪入体。

  瞧着这满盘棋子,玉指摩沙余子,挥手一洒,砸乱了棋盘。

  “收了吧。”

  夜深多寒,风起的有些突然,从香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是。”

  无智角逐,不停地厮杀,一场乏味的对弈。

  谨慎入局,明目识局,谢欢今夜所想要说的,也无非是这八个字。

  白问月心中忍不住嗤笑一声。

  实在枉费了君王的一番好心意,在这场棋局里,自始至终,她入局并非是懂得识局,而是想要掌局。

  他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同他对弈的人,从来都不是太宜宫的那位呢。

  谢欢想让她从这场厮杀里早日抽身,离开皇宫。

  她含笑应下。事实上,即使谢欢不说,她在宫中也注定不会长待。

  破局如破棋,一步让不得,一刻也缓不得。

  次日一早。

  天色破晓,正值黎明之际,露水潮湿,有微微寒气。

  瑶华宫通往太宜宫的宫道上,几名行色匆匆的小太监,手提着刚湮灭火芯的宫盏,压着嗓音似是在商议什么。

  “这样大的事,还是尽早禀明太后的好。”其中的一名小太监道。

  “此刻天还未亮,太后尚在睡梦中,谁敢去惊扰?”另一名太监反驳。

  “那如何是好?若是禀迟了,只怕也是死罪。”

  音落,寂静了片刻,众人陷入了两难。

  为首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建议:“不如……先去找方公公,此事先回禀给他,让他拿个主意。”

  “是了,先去找方公公。”众人皆点了点头,一致赞同。

  另一边,卯时四刻。

  魏冉尚还在睡梦中时,白问月起了个大早。

  她独自用罢了早膳,又到御花园剪了几枝开的正好的香石竹返身,梳洗的宫人才被召至暖阁去伺候。

  将手中的香石竹递给一旁的宫女:“皇后娘娘醒了?”铜盆净手,白问月轻声吩咐道,“让膳房的人给皇后去备早膳。”

  宫女接过花,毕恭毕敬地俯身称是,瞧了一眼手中的香石竹:“夫人的花是否差人插瓶放到偏殿室去?”

  接过从香手中的帕子,素指包裹:“花是剪给娘娘的,找个瓶子放去暖阁吧。”

  “夏日炎炎,添些花色也赏心悦目些。”

  日头上了不少,辰时三刻,吩咐罢后,白问月将拭手的帕子放下,准备亲自到暖阁去瞧一瞧。

  一名太监忽然进殿,拦了去路。

  “奴才参见魏夫人。”

  仔细瞧了瞧,甚是眼生。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宫女,也一副不识得的模样。

  “何事?”

  小太监跪在地上,不慌不忙:“回夫人的话,奴才是太宜宫的人,奉太后娘娘的命,前来请夫人到欢喜殿一趟。”

  闻言,殿内的宫女互相望了望,满面疑云。

  太后娘娘的旨,怎的是要去欢喜殿?

  不需思索,白问月瞬下便明白了大概发生的什么事。

  微微颔首,问道:“太后可还有旁的吩咐?”

  太监诚然作答:“太后娘娘还说,切莫惊动皇后。”

  心下了然。

  她同一旁的宫女轻声吩咐:“皇后刚起,你们服侍她用罢膳就多歇一会,此时外面日头正高,就不要走动了。”

  “娘娘若是问起我,只道我去同太后请安即可。”

  既是太后的意思,宫人自然遵从。白问月仔细安置了一遍,确保不会出现什么岔子,这才同小太监离开长乐宫,去了欢喜殿。

  她心中算着日子,“真相大白”的时间,也不过这几日了。本以为太后在察觉到异样后,会第一时间差人唤她去,但瞧着这个时辰,可不像是刚刚事发。

  前脚踏出长乐宫,后脚迎面便碰上了皇后的母亲,魏夫人。

  她冷着一张脸快步走来,瞧见白问月,轻轻低了低身子,只字未言。

  白问月一脸茫然地低身还礼,二人火速擦肩。

  似是瞧出她的不解,领路的小太监低声道:“魏夫人今日进宫请安,此时是刚从欢喜殿过来。”

  难怪。

  望着魏夫人那副心生不岔的模样,白问月淡然地收回视线。

  “走吧。”

  欢喜殿果然静的出奇,一如那日的长乐宫。

  不同的是,当日长乐宫的宫门行至前殿的这段沿路,并未有如此多的太监宫女们垂首立于左右。

  这副兴师问罪的阵仗,倒是让白问月想起前世她身赴太宜宫自断双指的那天。

  巧合的是,两次皆是为了白来仪。

  殿上,太后含怒高坐,身旁候命的是方圭、张之仲二人。而下面跪着的,自然是以白来仪为首的欢喜殿的一众宫人。

  “参见太后娘娘。”白问月从容行礼。

  闻见动静,太后阴霾的面孔上挤出一声冷笑:“可都听说了?”

  沉声直跪,白问月回道:“路上听公公说了一些。”

  宜妃假孕,二次唆使宫女谋害皇后,人证物证,一应俱全。

  轻撇了一眼俯在地上白来仪,浑身微微发抖,满脸苍白。

  听到白问月的声音,她颤颤巍巍地抬起身来,酝酿了半晌,垂死挣扎般低语了一句:“我未曾谋害皇后。”

  也就是说,假孕是事实。

  此时欢喜殿被太后命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想要差人去长华殿搬救兵显然是不可能了,道尽途殚。

  白来仪思索了许久,最后还是张了张口,似是万般艰难。

  “长姐。”

  啪。

  ‘救我’二字还未说出口,谁料太后手中的佛珠直接脱手而来,细长的念珠砸在白来仪的脸上,瞬间涨起一条红色的血痕。

  “不知死活的东西。”厉声响起,太后怒不可遏地叱道,“死到临头,还存有妄念?”

  “这天下是哀家的天下,皇宫是哀家的皇宫,哀家说一,谁敢在哀家面前提半个二字?”

  “她有何通天的本事,能救你?”

  白问月跪在地上波澜无惊,都说这戏都唱近尾声,事了无风,怎的又唤她来。

  原是在这里等着她。

  “太后息怒。”将太后的挑衅置若罔闻,她不紧不慢地问道:“那日行凶的宫女,是已经寻到了?”

  方圭俯着身子,轻声上前:“魏夫人有所不知,今日一早宫人在瑶华宫的池子里寻到了那名宫女的尸首。”

  瑶华宫多年无人居行,尸首又被人沉进了池子,侍卫自然是搜寻多日无果。

  在瑶华宫找到尸首,可这如何与欢喜殿联系上的呢?

  似是知晓魏夫人心中的疑问,方圭又继续道:“那瑶华宫荒了许久,几近被人遗忘,一般的人断不会想到藏尸至此,要说同瑶华宫有些联系的,也只有宜妃娘娘身旁的这位大宫女了。”

  夏饶。

  “娘娘一早来拿人来问,不过两道刑,这宫女便全招了。后面这又逢张太医为宜妃请脉,探出了假孕一事。”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彼一时风头还正盛的宜妃,此时东窗事发,不但二次谋害皇后,还胆敢假孕争宠。

第72章 东窗事发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将军夫人心狠手辣全文最新+番外章节

正文卷

将军夫人心狠手辣全文最新+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