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将计就计

  “魏家的责任, 是护卫北绍的万千子民,从不是窝在一个小小的西平,保护两个女人。”

  “为了践诺这一责任, 我魏家实在付出了太多太多。你如何能因为两个女人的生死, 就轻易辱没了全族人的死伤?”

  “你既姓魏, 就该忠君卫国。”

  这一刹那,

  似是又回到了十五年前, 魏荣延提刀闯宫的那个夜晚。她本以为他是为魏央而来, 却不知他是为了谢氏江山、为她杀了的谢氏四大命臣而来。

  你既姓魏,就该忠君卫国,魏荣延的话时至今日,仍在在她耳边回响。

  魏荣恒跪在地上,早已老泪纵横。魏荣芊的话,他并非是听不进去, 只是挣扎的过程,太过折磨。

  “去吧, 事态未必有你想的这样紧张, 便是真的走到了那一步......”

  太后一顿, 继而道:“若真有那一日, 哀家必定想方设法护住冉儿。”

  ——

  最后,

  魏荣恒还是领兵两万, 去了北境。

  北境之行,白问月的心里是无任何担忧的,魏荣恒是朝中多年老将, 也曾追随魏荣延在战场上厮杀多年,再加上先前魏央早有准备,说白了,此刻前来攻城的夏代燕,不过是瓮中之鳖罢了。

  不足为惧。

  比起北境如火如荼的战事,她的心里更加忧虑,

  颍州。

  魏央一走半月,这中间也不曾来过任何书信,颍州目前是何状况,她们身处西平一无所知。

  宋书安慰她道,将军既是未曾有何吩咐,想来多半是无事,既是有些异动,估摸着无需兴师动众,调令三军,将军也能将此事平息。

  他的话确也有些道理,可他并不知晓,白问月心里所忧虑的,是所谓的‘命里’。

  她不是个相信天命的人,但她死而重生这件事又的确存在,这其中的因果说不清道不明,也无处可解。

  唯一能够强行说得通的,便是‘冥冥之中’。

  是否这冥冥之中,原本就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比如北绍注定清旧换新,谢欢注定会夺回权政,

  魏央注定身首异处?

  她不敢往深处想,只得日日忐忑,盼着颍州来信。

  寒风开始凛冽,进入冬月,白问月的担心果然并不多余

  十一月初,

  元木自宫中来将军府传话,说是颍州来了密信;

  “魏将军遭遇不测,中了巨毒。”

  晴天霹雳。

  消息是边防直送长华殿,谢欢忧虑太后的身子,没有禀去太宜宫,又知晓夫人记挂将军,便特意差人前来传讯。

  彼时,得知魏央中毒,一向从容自如的白问月忽然开始惊慌难安,她并未深想为何魏央的密信直送的是长华殿,而非将军府。

  她满心里,想的都是魏央的安危。

  为何会中毒?

  毒是否能解?

  他此时还处在险境吗?

  她满肚子疑惑与焦虑,无人能解。

  因为之后的几日里,颍州又一次开始断联,再无任何消息传入京中。

  这几日中,白问月坐卧不安,食不知味;她让宋书多番派人前去打探,也一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直到第三日,她待在府中实在煎熬,等无可等。

  便决定要亲自前往颍州一趟,探得详情。

  出发之前,

  白问月让夏饶去同贺府说明情况,要了林宅老丞相府的钥匙,又让宋书带人,去挖两根那颗活的正枝繁叶茂的永生茶树的树根。

  她不懂医理,更不会解毒,不知身在京中的她,该如何为魏央解难。

  但幸运的是,她幼时曾听母亲提过,永生茶树的树根,能解百毒。

  更幸运的是,这样价值连城的宝树,林老丞相府刚好有一颗。

  原本那棵树,是一对的。

  当年,因幼女出阁,老丞相亲自移了一颗永茶到白府,给女儿做陪嫁。

  后来林思荷病故,林丞相移来的那颗永生茶也逐渐凋枯,随之而去了。

  整个西平,唯一还活着的,便只剩林家后院里的这一颗。

  这茶树生的金贵,十分认地,极难养活。

  林承不知花了多少心血,也才养活了这么两颗,她让宋书去挖树根,只怕得了树根,这树也活不长久了。

  若是平常,白问月必定是舍不得动这棵永生茶,毕竟这是她亡母对林府唯一的念想。可如今,魏央危在旦夕,生死未卜,她实在顾不得许多了。

  挖到了永生茶根后,宋书没敢有半分耽搁,直接送进了太医院,交给了张之仲。

  宋书道:“我家夫人有吩咐,还请张太医尽快将这树根炼药制丹,急用。”

  张之仲一向不爱多问,拿了树根便投身药房,关了四天三夜,练出了这颗能解百毒的永生丹。

  拿到丹药之后,她们又匆匆忙忙,一路南下。

  前往颍州的路途,奔波难行。

  宋书驾着马车,带着白问月与夏饶日夜兼程,走了七日,也才刚过永安,行至玉扬。

  而玉扬距离颍州,还远的多。

  此时,冬月已经过半,魏荣恒在北境也已经同夏代燕交战了数十日。

  天越来越冷,晨起晚睡间开始落起了霜,连续一整个月,白问月都活在惴惴不安,提心吊胆里,

  未曾得过一场安眠。

  她们这一路舟车劳顿,日夜颠簸,更是苦不堪言。

  于是,宋书驾车前脚驶进玉扬,后脚白问月便因高烧不退,昏了过去。

  这一昏,又悄然过了三日。

  等她再醒来,人已经在玉扬江上了。

  玉扬江是青江的一支分流,自金陵起,穿至玉扬,是一条不长的水路。

  风吹月明落江河,粼粼波光。天上的月覆盖着水中的月,清冷中夹杂着一丝祥和。

  一支孤舟。

  她从朦胧中醒来,身上盖着一件貂绒,裙摆四散,衣袖微微浸进水中。

  眸目逐渐清明,借着明亮的月色,她看到了船那头的黑影。

  魏央撑船,听见动静。

  “醒了?”

  他放下船桨,轻步移来,摸了摸白问月的额头,又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不等白问月答话,他从身上取出一颗白色的药丸,递到了她的嘴边。

  白问月迷迷糊糊地服下了药丸,呆愣了约有片刻,似是有些不敢置信,疑惑出声:

  “魏央?”

  魏央弯唇笑了笑。

  “嗯,是我。”

  “你……”脑袋转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她忙坐起身,“你的毒可解了?”

  抓着他的衣袖,口中焦急:“我带的药你可服了?”

  “有用吗?”

  魏央覆上了她的手,安抚她道:“别急,我很好,并未中毒。”

  平坦无际的玉扬江上,一只独舟,在这风清月白的夜色中,缓缓而行。

  听到魏央无事,白问月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一放,身体顿时虚脱无力,倒了下去。

  魏央似是料到如此,眼明手快,揽住了她。

  “我们这是?”她这才瞧见一望无际的江面,“在水上?”

  “嗯。”魏央同她解释:“我在玉扬等到你,你高烧睡了三日,我们现在是走水路,前往金陵。”

  “你等我?”白问月有些迟疑,“你不是在颍州吗?”

  “颍州如何了?你中毒又是怎么回事?”

  一连串的疑问。

  扶正靠枕,轻轻将她放下,又拉了拉貂绒厚毯,然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魏央仔细同她道:

  “我离开颍州有些日子了,原本打算直接走水路,从玉扬行至金陵,再由金陵进入青江,直奔北境而去的。”

  他顿了顿,又道:“之后听说你离府要来,便停在玉扬等了你几日。”

  起初,他知晓白问月为他担忧,甚至不惜亲自奔赴颍州时,心里是很高兴的。

  可是等他见到她高烧不止,昏睡不醒,那副吃足了苦头的样子,心里忽然又自责了起来。

  他原以为,她会从“密信直送长华殿”这件事里,猜中原委。

  不料,她竟因一句中毒而乱了心思。

  伸手去抚她的脸,魏央弯唇:“中毒是我放出去的假消息,为的是掩人耳目,暗度陈仓,我特意将消息放给谢欢,我以为你会明白。”

  “暗度陈仓?”

  忽略了他后面的话,白问月思索了半晌,疑惑出声:“是为北境?”

  魏央点了点头。

  “那颍州?”

  “调虎离山的小把戏罢了。”魏央道:“我离京四日便到了颍州,那支来历不明的军队早已撤走,个中详细未明。”

  “这兵马,究竟是来自大榆,还是其他?”

  “好在我同沈如岑有些来往,经过多方查探这才得知,大榆从始至终都未曾兵行过颍州。”

  他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那这些人,从何而来呢?”

  “夏代燕?”白问月大胆猜测。

  “不知。”魏央摇头,未下定论。

  可能是他们,也可能是谢欢,甚至还有可能是他们和谢欢。

  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讨论,魏央继续道:

  “我让宋书他们走旱路先到金陵打点准备,等到了金陵,你再同他回京。”

  之后他再带着墨书,急赶北境。

  “北境的战事很吃紧吗?”白问月抓着他的手,轻声又道:“一月前太后命魏大人前去增援,他既出马,想来问题应该不大。”

  “没错。”魏央颔首:“赶走蛮人,对他来说不是难题。”

  “可你忘了。”

  “我去,是为吞并他们。”

  魏央道:“自北绍立国,这三个边境小国便骚扰不断,为阳原延道几次围攻北境。”“阳原山脉地势险峻,利弊各半。

  蛮人久攻北境不下,便是因为山势易守。

  可同样的,我们也因阳原山,难攻北上。”

  “北蛮之地,一直以来都是北绍的心病,立国数百年来,都没人能拿下此处。”

  “包括当年,我的父亲。”

第81章 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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