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一代女后

  皇后与太后前后离世, 撇下一个孩子在宫中无依无靠,其他的妃嫔姑且不说,只一个谢欢, 怕他的寿命也难长久。

  她带不走孩子, 只能想办法留下, 尽力护着这个孩子的周全。

  时日遥遥,魏央归期不定,

  她不知晓自己还要在这宫中待多久, 也不知晓魏冉与太后相继离世后,留下的一片残局,该如何收拾。

  她带着孩子还居行在太宜宫,

  因为谢欢的盛怒,宫中先前的宫人,只剩下了方圭一人。

  他曾任总管一职, 又服侍太后多年,对宫内所有的大小事务, 所有人员, 皆都了如指掌。

  如此有用的一枚棋,

  饶是谢欢再如何生气, 也不会拿他泄愤。

  除夕夜那日,

  白问月抱着小皇子对窗静坐, 夜深起风,方圭拿着拂尘去合窗,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合窗的背影。

  猝不及防地问了一句:

  “太后真的是因病疾而死?”

  那日张之仲经过一番查探, 最后给了谢欢一个“疾病缠身不愈,损耗而死”的定案。

  谢欢对于太后的病知之甚少,自然不会怀疑。

  可她却不相信。

  早前八月底,她同魏央进宫时,便已经察觉到太后服的汤药有异。

  之后她再来太宜宫时,那种遮掩不住的浓重药味,更是再一次让她笃定,太后所服之药,医的绝非普通之症。

  太后死后,她曾猜想过,有无可能并非是病,而是毒呢?

  可何时中的毒,又因何而中毒,皆都没有一个合理的说法。

  便真的是毒,她曾请张之仲炼制能解百毒的永生丹,当时情况虽然紧急,可张之仲并不知晓丹作何用。

  他不可能思虑不到太后身上。

  也就是说,太后如果真的中了毒,也早该解开了。

  非病非毒,那还有什么?

  她望着方圭,知道他一定是那个能给出她答案的人。

  方圭仔细合好窗后,返身便跪了下来。

  “夫人,请恕老奴不能答你。”

  声音不急不缓,退进有度。

  他知晓白问月是聪明之人,寻常的理由必然欺瞒不过她的警觉。

  索性,直言坦白,宁死不能答。

  闻言,

  白问月并不着急。

  她起身将孩子小心放到了床榻上,仔细盖好了被子又返身坐下。

  “公公先起来吧。”

  她沉沉地道了一句,准备慢慢同他讲。

  然而,方圭跪在地上纹丝未动。

  只道:

  “奴才真的无话能说。”

  他跪在地上,俯着身子,姿态虽低,却带着硬骨。

  白问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伸手翻起一个茶杯,若有所思。

  她在想,如何能够撬开方圭的嘴巴呢。

  不知不觉,一杯茶饮尽。

  亥时的钟鼓,响了起来。

  幽幽回过了神,放下杯子,白问月自顾自道:“公公的不说,想来多数为的也是太后娘娘。”

  “而太后娘娘所忧不过唯二,一是北绍的江山,二是魏家的忠名。

  能让方公公你如此坚决,宁死不言,看来是又关江山,又为忠名了。”

  她顿了一下,瞧了一眼方圭无动于衷的反应,继续道:“可是公公你可曾想过,将军知晓皇后与太后相继离世,回京后,同皇上是有几分说的清楚的。”

  “纵使与皇上并无半点干系,可他能在将军面前把自己摘的干净吗?”

  “到时候,只怕江山也好,忠名也罢,皆都竹篮打水,一场空得罢了。”

  话如刀剑,直指要害,

  见方圭不由自主地颤了颤身子,白问月便知晓,自己说到了点上。

  片刻沉默挣扎。

  其实方圭早明白这层道理,所以他才在太后离世后,心中虽悲痛万分,却依然不敢轻易随主而去。

  他怕若他也走了,事态到了一触即发之时,

  太后娘娘这些年来的隐忍与付出,便真的石沉大海,皆成了徒劳。

  “说吧,”白问月出声安抚他道,

  “我可以帮你。”

  她没有说谎,她确实可以帮到方圭。

  只要他肯说出来,这背后究竟有什么事情,是连她这个活了两世的人都不知晓的。

  又过了片刻,

  方圭回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将军夫人一心顾念着小皇子的处境,不但亲自照料,还事事为他所思。

  并非虚情假意。

  况且,不管是于魏府还是将军府,她的话都比自己有份量。

  思虑再三,

  方圭最终慢慢抬起了身子,还未出声,泪眼迷离。

  衣袖拭了拭眼角,无声哽咽。

  然后用一声长叹,开始摊出事情的真相。

  “先帝登基初年,改国号天兴,立魏氏嫡幼女荣芊为后。”

  “为的是体现圣恩,笼络君臣情谊。

  老皇帝早下有旨,太子登基,定立魏家之女为后,娘娘从一众女儿中脱颖而出,被先帝选中。

  奴才记得清楚,进宫那年,她刚好及笄。”

  方圭的话自很久远的天兴一年开始说起,那是白问月不曾接触过的一段历史。

  “先帝是有抱负之人,他一心想展宏图霸业,统一中原,登基多年,后宫总共也只有过两位主子。”

  “一个是当今圣上的生母,还有一个便是娘娘。”

  “娘娘做了十多年的皇后,受尽先帝敬重与呵护,却不曾得过半分恩宠,是以,这才导致她没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回想起魏荣芊那些艰难不易的当年,方圭忍不住哽咽着嗓子。

  “圣上的生母殁后,身为皇后,又是后宫唯一的娘娘,自然要肩负起养育皇子的责任。”

  “她起初心里确实不喜,毕竟是皇上同别的女人所生的孩子,可时间久了,婴孩娇嫩可爱,难免会生恻隐之心,再加上,圣上生得又是乖巧玲珑,她怎会不怜爱呢。”

  当初,是他劝太后养下谢欢,之后又打破嫌隙,极力拉近二人的关系,使得魏荣芊对这个儿子注入了所有的心思与感情。

  若是没有他的劝说,兴许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太后娘娘,也不会走到如今的这一步了。

  “后面的事,夫人必然也都知晓,先帝战死,京中大乱,娘娘联合外戚,杀了三位亲王,力扶幼子登基。”

  “人人皆认为,娘娘与皇上是仰仗大将军的兵马才顺利登上帝位。

  实则不然。”

  方圭道:

  “对于幼主来说,登位最大的阻碍,其实正是大将军。

  彼一时,五岁的幼主,天真可怜,并非是大将军眼中继承大位的第一人选。

  娘娘知晓,大将军眼中幼子懵懂无知,不足以称帝号令天下;若一心为了北绍江山着想,那三位亲王,才是理智之选。

  可三位亲王中,哪位亲王能容先帝幼子苟活?

  娘娘想为圣上寻得一条活路,

  她只能孤注一掷,剑走偏锋,

  于是,便找上了心怀有轨的林将军,合力屠杀亲王。

  娘娘明面上同林将军斗智算计,私下快马传信西境,十万火急召回了大将军。

  尽管她料定大将军会因她的行为而不悦,可毕竟是亲生兄妹,

  最起码魏大将军,不会杀她,

  和她的儿子。

  同样的,

  娘娘与魏府的隔阂,也正是这个时候生出来的。

  大将军责怪她不该因为一己之私,毁了谢氏的根基,乱了北绍的安稳。

  而娘娘却死死咬定,日后圣上,一定会是一位励精图治的好皇帝。

  局势已成,娘娘的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终是没有白费,魏大将军只得拥立唯一的幼主登基,称了帝,

  平安保住了性命。

  一直到,天和三年。”

  余下的,方圭不说,白问月也知晓。

  天和三年,这一年魏荣芊接连斩杀了四位意图谋反大臣,治乱本是平常,然而,这四位朝廷命臣,却又都和‘谢氏’有些关系。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太后是否有心屠尽谢氏,为取代幼帝而做准备。

  方圭继续道:

  “娘娘的所作所为,引来非议是必然,只是她没有想到,大将军也不敢再信她了。

  不止是不信,魏大将军远在边防,察觉到了娘娘的‘狼子野心’后,甚至不惜从战事中抽身返京。

  兵权虽在他的手中,可将军毕竟长年在外,战火连天,再长的手,也伸不回西京,时时刻刻管制着京中的一举一动。

  太后坑杀了谢氏命臣,又将彼时还是幼儿的小将军接进了宫内教养,桩桩件件的事情凑到了一起,大将军可能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或许是想着,自己若是再不出面,娘娘便会彻底被权欲冲昏头,毁了魏氏百年的忠名。

  所以他才连夜快马返京,逼宫直入,一夜长谈。”

  白问月听得仔细,这一段魏央曾同她说过,她接了方圭的话,继续往下说。

  “这一夜,魏大将军同太后约法三章,替皇上铺好了路,并且带走了魏央。”

  方圭一愣,显然不知晓她知道这些内情。

  回过神来,

  他既点头,也摇头。

  “那一夜,大将军是提刀而来的。”

  兄妹反目,魏荣延手握长刀,闯宫而入。

  他并非是心平气和地同魏荣芊约法三章,

  而是魏荣芊为了活命,对他立了三个承诺。

  国破不言降,为后不沾兵权,以及不动谢氏的江山。

  这三条承诺,对魏荣芊来说,轻而易举便可办到。

  那封‘举兵造反’‘退地赔城’的信,原是谢密假借魏荣芊之名,为离间他们兄妹而写。

  至于兵权与江山,她更是从来都未曾想过。

  她心中这样想,魏荣延却未必会这样信,空口立下的担保,更是毫无任何可信度。

  说来也巧。

  恰好那是宫内有一只南疆得来的蛊虫,名叫噬命蛊;

  为了让魏荣延能够信任于她,安心抗敌;她命方圭取来了蛊虫,当着兄长的面,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第89章 一代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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