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闻如许本想一个人离开,但被贺川强行留下来。

  闻如许猜他是想灌醉人,想问的还是和那天晚上的一样。关于裴赢州,也关于韩在野。

  给面子又喝了几杯,闻如许站起来要走。贺川看他抿紧的嘴唇,扫兴摆手。

  闻如许走去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脸。

  贺川恋旧,这么多年也没换地方住,就算他眼前发晕也还认得路。

  正凭着记忆找路,反应办了半拍,等他发现,已经和韩在野面对面遇上。

  韩在野没有停顿,也没有让路,影子像黑夜一样密密实实压过来,让人双目失明。

  闻如许觉得自己听到了薄荷糖被牙齿咬碎的清脆声音。有一种哆哆嗦嗦的情绪和和着酒劲在身体里慢慢爬升蔓延。

  贺川寻过来,见到闻如许后退一步,又让站到一旁,给面前的韩在野让路。

  他走过去,招呼韩在野,扳住闻如许的肩膀,“我送你。”

  未走半步,人从他手里被拉走,韩在野抓住闻如许的手腕,把人又往自己身边拽,“我送他。”

  贺川低一声脏话,追上去,见韩在野把闻如许带到了何诗睿身边,急忙刹住脚步。

  何诗睿在这个季节就穿上露白腿的短裙,明眸皓齿,美得艳而俏,“小川就我们送他回去了,拜拜。”

  然后转头笑眯眯看闻如许:“小许好久不见。”

  闻如许笑了笑,看向贺川。

  贺川走过来,对上何诗睿一张脸,咬了咬牙,“他喝多了就不说话,不会发酒疯,送他到家门口就行。”

  何诗睿:“放心,送他到家,给你发条消息。”

  贺川绷紧嘴角,拿出手机,“那留一个电话。”

  韩在野的车开过来,贺川在车窗外给他递烟,看眼后座醉得睁不开眼的闻如许,“不知道你和他还认识。”

  “认识很久了。”

  贺川一愣,还要问,韩在野的车已经开了出去。

  先送反方向的何诗睿回家,又折回去。

  在花了不少时间的路上,酒量一般,但藏得好的闻如许被酒精蒸熟了。

  韩在野扶着人回去,闻如许抬头看了他几次,像是在认人。

  进了屋,闻如许挡在门口让他换鞋,又想把鞋摆整齐,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韩在野拉住他,半蹲着去放鞋,一转头,闻如许就不见了。

  他走进去,看到闻如许乖乖坐在地上,打开电视,手里剥着花生。

  韩在野在他身后问他:“喝醉了?”

  闻如许懒洋洋回头看他一眼,继续剥花生。

  韩在野问他:“剥这么多干什么?”

  闻如许背过去,“不给你吃。”

  韩在野看他长眼睫毛的投影,“给自己囤粮食呢?”

  闻如许不说话,吹掉花生的皮衣,红红的小嘴撅着。

  闻如许是樱桃唇,小而红,只是平时嘴唇淡色,喝多了,却是终于有了湿润的颜色。

  韩在野在旁支着额看这个醉鬼要剥到什么时候。

  过了一会,闻如许掏空了袋子,没东西可以剥了,白皙指尖在花生米上迟钝地点数。

  然后叫韩在野的名字。

  “嗯?”

  闻如许回头看看他,眉心皱了皱。

  韩在野没有温度地看着闻如许湿漉漉的醉眼,掀了薄唇正欲开口——

  啪嗒,辛苦攒了那么久、满满一碟子的花生米被推到他面前。白白胖胖的一群花生米撞在一起,像是在韩在野心上滚了一圈。

  闻如许满意拍拍身上,抽了纸巾去擦桌上和地上的花生皮,正在努力辨认,就被突然握住手,扣着腰扭过头,嘴里尝到比酒更火热的气息。

  晨光熹微,闻如许突然惊醒,敲着头起床,抱着一条小腿在房间呆坐一会。

  白天在公司花了大半天,才减轻身体上的不适。

  下班回家,在楼下见到靠着黑色SUV吸烟的男人,闻如许心中轻轻一抖。

  站在巴博斯的贺川看过来,见闻如许从暮色苍茫的春日傍晚中走来,碾灭了烟,双手插兜走过去,“走,吃点东西。”

  贺川和他其实没多大的仇,就是闻如许杀了他爹。

  那时候贺定平不死,现在贺家说不定也不在贺川手里。

  而且闻如许牢也坐了,贺川也撒过气,现在闻如许头上还能摸到之前留下的疤。算是扯平了。

  只是也做不回朋友。

  贺川最近老是找他,闻如许猜想是因为或多或少的同情和不甘心。

  在饭桌上,闻如许安静动着筷子,眼睛在看手机上的工作安排。

  贺川一直没动静,等闻如许抬头,才说:“有够日理万机的。”

  “当然不比当老板的。”闻如许往嘴里送了一口米饭,慢慢嚼。

  贺川上下看他。气质骗不了人,不觉得闻如许坐几年牢,又给人打工,就不是以前那个少爷。

  在想说的话出口前,贺川倾杯子和他碰了一下,一口酒冲下差点多口而出的“这些年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闻如许意思性抿了杯口,继续慢慢吃着自己的饭菜。他中午懒得动,就吃了两口面包。

  贺川估计心里烦着,闷头了两杯,突然叫他。

  “知道他爸是谁么?”

  闻如许脸颊微顿,慢条斯理咽下去嘴里的东西,说:“韩在野?我知道这些干什么?”

  贺川翻翻手机,拿给他,上面是一份红头的新闻稿,上面几个职务变动的几人几乎都是全国知晓的人物。

  贺川告诉他,韩在野他爸就在上面。

  闻如许哦了一声。

  贺川观察他的脸,开门见山问:“还嘴硬呢,他都不怕,你给他担个屁?”

  “没关系。”

  贺川冷笑,他已经查到韩在野在秦城监狱的任期刚好是闻如许坐牢那几年。他现在甚至觉得,韩在野早在那个时候就无法无天地和闻如许搞在一起。

  闻如许也笑笑,看向贺川,“贺川我去坐牢,不是被卖进鸭窦。至于韩在野,你可以当他的面问他是不是真的那么闲。”

  瞧着闻如许只字不漏,贺川双眉紧皱。

  光凭韩在野的任期,他说的一切不过是猜测。而且他只 听过牡丹花下死,闻如许一个苍白干瘪的男人哪里有那么国色天香。

  以前或许是巧合,但现在呢?还有一个晕头转向的裴赢州呢?

  对闻如许混乱的感情生活,贺川不齿提起,只说:“他不是你能惹的人。”

  闻如许不知道懂没有,只点头。

  贺川又说:“让你别想着利用他,就是打了几炮的关系,他家里也不见得能容下你。别给自己惹麻烦。”

  闻如许品出贺川的意思,觉得好笑。

  贺川看他眼烦,点了一支烟,而闻如许提醒他室内禁烟。

  贺川盯着他的脸看半响,掐了烟。

  闻如许在某些事上很有原则,丝毫不会让步。贺川就不明白,怎么在感情就能这么没脑子。

  忽然间,心思微动,贺川问:“你两边钓着,不怕吃不消么?”

  闻如许不说话,贺川推测: “还是裴赢州要结婚了,你找个男人激裴赢州?”

  “那裴赢州从昨天开始是不是又找你了?”

  想到裴赢州频频的失态,还有裴家的上火,贺川当他默认了。

  接着在裴赢州的婚事,还有关于裴氏最近的麻烦,贺川在皮毛上向闻如许透露了两句。

  闻如许都听着,应腔的声调呆板。

  贺川渐渐没了声音,看了几次无所触动的闻如许,突然问:“裴胜自立门户那年赚了多少你知道么?”

  闻如许往嘴里送进一口青菜。

  贺川不懂他的平静是无动于衷,还是胆小怕事。

  “行,你什么都不懂,但你看得见,裴赢州就真的无辜吗?”

  闻如许动着下颌咀嚼,并不说话,侧脸一片神色麻木的冰霜。

  贺川彻底失望了。

  他知道闻如许没多大的错,毕竟太残忍的话,没人对他说过。

  当初闻人旻他们也是要送他出国的,只是他当初选错了人,以为裴赢州会帮自己,选择留在了国内。

  四年前他不懂,他看不清,可是在吃尽苦头的四年后,他还是装傻到底!

  升起一股灼人的恼怒,贺川脱口而出:“你爸死的时候别人怎么说的?你妈妈又为什么自杀,不就是你叫干爹的那个人不仅转走你爸的钱,还吸干了你家的血。他们都死了,你凭什么还在装什么都没有……”

  闻如许的咽喉不知道什么时候丧失了吞咽的功能,他嘴里含着的一片令人作呕,又有冷风游走过耳际,送来无数的声音。

  “6月19日,亿万富翁闻人旻卧轨自杀。在亲友的一份声明中,蒸发市值超过三十亿的失败投资,让他的公司陷入困境,使他精神崩溃,最终自杀。”

  “6月20日,据悉闻人旻遗孀,许辛夷在思涞路的应公馆家中饮弹自尽。许辛夷和闻人旻结婚21年,昨日闻人旻离世,她并未接受任何访问。警方认为,许辛夷是因为丈夫离世过于悲伤而选择饮弹自尽。”

  突如其来的冰冷刺骨席卷了闻如许锈迹斑斑的身体,从肺叶到喉管,都烂了一个洞,他没有呼吸,也没有言语。

  贺川收了后半句话。

  哒——

  闻如许放下筷子,咽喉处薄而苍白的皮肤滑动,咽下去已经尝不出滋味一团纤维,乌黑的眼珠看向贺川:“那我也该去死吗?”

  贺川一把提起他的衣领,紧盯着闻如许,和他冷冷的目光对视。

  最后看眼前不长命的脸,他咬牙沉了一口气,去外面抽烟。

  闻如许坐在原位,把碗里剩下的饭菜都咽下去,又把杯里的酒都喝下去,一路冷冽的苦到了胃里。

  有人在哭泣不止,而他一直在笑,笑个不停,又向自己保证,千万不要疯。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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