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埃弗顿队主教练莫耶斯本意是想怼穆里尼奥, 拿他那段“三流球员生涯”说事儿, 结果“误伤”了安东。

　　安东脱去外套, 在场边蹦蹦跳跳地开始热身。他的态度又坦诚又自然，似乎一点儿也不因莫耶斯早先的揶揄而恼怒。

　　莫耶斯则立在原地, 满脸尴尬, 他今年47岁了，当众跟一个27岁的“后辈”过不去，实在不太厚道。

　　但是此前莫耶斯把话说得太满，甚至已经把弗格森爵士都请出来做评判了。另外, 听说这一群知名教练将和自己一起踢一场训练赛, 不少青训营里的小球员也大声欢呼，跃跃欲试。这场比赛，实在是不打不行了——

　　于是莫耶斯死鸭子嘴硬, 强撑着说：“也好！正好也可以让孩子们看看, 职业球员和非职业球员的差距……”

　　他自己都有点说不下去。再怎么样, 他们这些昔日的“职业球员”也都是好几十岁的人, 就算球员时代再辉煌, 现在也不晓得有没有剩下三成功力。

　　——但好歹比完全没踢上过职业队的安东要好点吧？

　　莫耶斯抱上了侥幸心理。

　　很快两边对阵双方的阵容都已经定下，每队将由4名教练, 和6名青训营的小球员组成联队出战, 双方门将统一由青训营负责提供。另外每队可以自行指派一名教练, 进行临场指挥。

　　这时候穆里尼奥突然叫住了安东，将一位这时刚刚赶到青训营的年轻教练介绍给安东。

　　“安东，来见见路易斯, 安德莱·博阿斯。他就是我一直想介绍给你的人！”

　　安东在与博阿斯右手互握的那一刻，立即明白了穆里尼奥为什么会说博阿斯和他很像——

　　两人确实很像。

　　安德莱·维拉斯·博阿斯，这位刚刚拿下了葡超传统强队波尔图帅位的年轻教练，今年只有32岁。和安东一起，他们两个是整个教练论坛最年轻的参会者，又都长得高挑俊朗，要说是时尚界走出来的人物，也会有人信。

　　另外一点相像之处，就是两人都完全没有职业球员的经历，不像穆里尼奥到底还曾经做过三流球员。安东是半路出家，突然空降足坛的；博阿斯基本也是一样，他高中毕业就直接走上了足球教练之路，连一天的职业球员都没有当过。

　　所以刚才埃弗顿队的主教练莫耶斯揶揄穆里尼奥，不仅仅误伤了安东，还顺带手把博阿斯给饶上了。

　　但若说相像，安东和博阿斯的差距也很大。博阿斯少年时发迹的经历特别传奇：他是英国名帅博比·罗布森爵士的邻居，17岁上就得到了这位大师的垂青，成为对方的弟子。此外，博阿斯还是足球界的“学霸”，拉各斯的高材生，是个17岁就考出欧足联教练C卡，18岁就考出B卡，21岁就事实上执教了某小国国家队的天才少年。

　　作为穆里尼奥的同门“师弟”，博阿斯似乎正在沿着“狂人”师兄的脚步向前疾奔。2009年他辅佐穆里尼奥率领国米拿到意甲冠军之后，博阿斯决定单飞，来到葡超。上赛季他中途接手葡超克英布拉大学队，仅仅四轮就帮助对方成功保级，并且因此得到了葡萄牙老牌豪门波尔图的垂青，成为了前所未有的，31岁的葡超主教练。

　　所有人都在期盼着博阿斯本赛季能够率领波尔图，复制穆里尼奥当年的成功。

　　当然，如果没有安东这位27岁的英超主教练在，博阿斯可吹嘘的资本可能会更多些。

　　因此，当穆里尼奥把博阿斯介绍给安东的时候，博阿斯的神情有点淡淡的，但多少有点好奇，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始终上下打量着安东。

　　“我建议让安德莱来担任你们这一队的指挥！”穆里尼奥看见训练赛马上就要开始，就提出建议。

　　安东这队的几位教练和孩子都没有什么意见，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而安东的对手一边，则全部是球员生涯相对“成功”，然后转型成为教练的人，包括了本次比赛的倡议者莫耶斯。负责指挥的则是退役后沉迷美食，身材走样的意大利人安切洛蒂。

　　弗格森爵士嚼着口香糖，抱着双臂，站在苏格兰夏日的凉风中。他身边青训营的主教练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哨子。

　　哨声响，比赛开始——

　　“这个博阿斯，的确是个很有天赋的教练！”安东一面在青训营的草皮上跑动，一面暗自在想。

　　适才比赛开始之前，博阿斯很简短地问了他们队和对手那队里所有参赛孩子的姓名。

　　在那之后，博阿斯在场边进行临时指挥，口中呼喊的，就是这些孩子的名字，不管是己方球员，还是对方球员，博阿斯没有一次弄错过。

　　而且博阿斯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大致摸清了队内每个人的实际水平，迅速地安排了每个人的位置。安东被他放在了前腰的位置上，另外三名教练则有两人踢了中后卫，另一人突前踢了前锋。其他位置上则都是青训营的半大孩子。

　　安东能听见博阿斯在清清楚楚地指点那些在场上奔跑的孩子：“来，杰克，把球传出去，别让布兰抢到，对，传给你前面的安东，好样的，下次可以再用力一点……”

　　——真是一个细致的教练！

　　安东这么想着，球已经到了自己脚下。他伸脚将球一扣，余光看见自己的小队友正在前插，足弓一推，立即将球送了出去。安东计算精准，脚法得当，球一塞出去立即到了小球员的脚下。

　　“漂亮！”

　　在一旁围观的青训营孩子们见状一起鼓掌。本地一向有“足球从娃娃抓起”的传统，青训营的孩子们即便没法儿自己送出那么精准的传球，但是欣赏水平摆在那儿，一个个都是“懂球帝”，看到好球，就齐齐喝了一声大彩。

　　安东试传了一脚，便知道自己在“绿茵人生”里苦练过的基本技能，几个基础技术包，都没有丢，在现实中都能使出来，可以安心踢球。

　　安东胜在年轻，体力好，和一群十来岁的孩子拼体力丝毫不落下风。再加上他的脚下技术不算差，博阿斯又把他安排在前腰这样的关键位置上。安东这一队立即开始占上风。

　　对面莫耶斯却真的郁闷了。他的球员时代其实并不很成功，做了教练之后才渐渐扬眉吐气的。今天只是为了口舌之争，竟然给自己挖了坑，不得不亲自下场踢球，而且看起来对方那个年轻的前腰，很是厉害，根本就不像是业余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为啥安东就没想过去做一个足球运动员呢？先球员，后教练，这不正是足坛一代又一代一直在重复的道路吗？

　　*

　　蒋越明黑着一对眼圈，带着报道组内的摄像出了会议中心。为这次欧洲教练论坛而制作的报道和专访在今天凌晨已经大功告成，发回国内等着播出了。

　　这么没日没夜地录制和编辑节目，蒋越明感觉体力彻底透支，可是白天又偏偏睡不着了。听说教练们都已经前往当地俱乐部的青训营，蒋越明并没有特别的采访计划，但还是带上了摄像，准备去采集一点素材，能用一点是一点。

　　两人当即请了当地的司机，驱车带他们去青训营。一路上蒋越明用不太流利的英语努力与司机交流，但还是被对方浓重的苏格兰口音打败了。等到了青训营，蒋越明才发现那里正在打着训练赛——只不过这训练赛比较奇特，参赛队员的年纪参差不齐，年轻的年轻，年长的年长……站在场边评判比赛的，竟然还是弗格森爵士本人。

　　蒋越明高兴极了，他是弗爵爷的人迷，这回总算是见到偶像了，当即随口招呼摄像：“老徐，把摄像机开了，有什么素材就先拍下来，回头咱们再慢慢剪。”

　　除了后来赶到的两位中国记者以外，这座坐落在苏格兰海岸线旁边的青训营里，见不到多少媒体，也没有几架专业摄像机的影子。

　　蒋越明登时起了心，想找个机会去和偶像说句话，于是和老徐一起，带着他们的摄像机快速向球场靠近。

　　就在这时，球场周围的孩子们一起大声鼓噪起来。职业素养令蒋越明和老徐两人快步冲上前，老徐扛起了肩上的摄像机，对准了场内——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蒋越明和老徐两个人同时惊呆了。这时候训练场内的禁区之前一片混乱，皮球横空飞入，找到了背对球门的安东。

　　禁区里莫耶斯带着另外一个小球员一道，同时堵截上抢。安东却根本没有选择停球，相反他高高跃起，腰背发力，猛地转身，抬脚猛抽——他这一跃太高太飘，与其说这是一个角度极其刁钻的凌空抽射，倒不如说这是个……倒钩。

　　球应声入网。

　　——太漂亮的进球！

　　安东落回地面，抬手扶稳了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这才和自己身边的大小“队友”们聚在一起，击掌欢庆。

　　一上来就亲眼见证这一幕的蒋越明彻底傻了，立在原地，半天才省过来：难道这就是小林？他新近认识的小林？

　　“我滴个乖乖！——”小蒋震惊之余，多年没怎么用过的方言都冒了出来。

　　老徐也是一样，半天才想起肩上的摄像机。全场只有他这一台专业摄像设备正开着，只有他的摄像机把这场面录了下来。

　　*

　　莫耶斯立在原地，他身边好几个教练，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认识莫耶斯的，上来拍拍这位的肩膀，以示安慰——莫耶斯今天给自己挖坑挖得太大。“职业球员和非职业球员的差距”？……这点差距估计能让莫耶斯把自己给埋坑里去。

　　而穆里尼奥此刻刚巧站在弗格森爵士身边。穆里尼奥当初执教切尔西的时候，就与爵爷相当的不对付，口水仗打了无数。

　　可是此刻两人似乎把以前的龃龉都给忘了，穆里尼奥目瞪口呆了一阵之后，问：“听说安东曾经在您手下学习过，那时候他……二十三还是二十四岁？”

　　弗格森爵士脸都有点儿硬，口香糖在嘴里半天都没顾上嚼。

　　“您当时难道没有发现他有这份天赋？您当时难道没劝他先自己注册个球员？”穆里尼奥连问两句。倒也不是质疑，这话完全是穆帅在震惊之下脱口而出问的。

　　弗格森爵士一张脸僵在那里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始嚼口香糖，半天以后才回复身边的人：“……没！”

　　作者有话要说：　　莫耶斯……这位的确是在爵爷退休以后接手曼联的人物。

　　有一句话叫做“千古奇冤莫耶斯”，大概是说莫耶斯其实没那么差，和其他教练相比，他的成绩并不算太糟糕。

　　但是我们不能忘记，黑猫桑德兰就是被这家伙带沟里去的，就是在莫耶斯任内从英超降级的。

　　*

　　博阿斯的发迹故事的确特别传奇，而且还衍生出了好多个版本，等过一段时间给大家一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