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四个星座

　　封东岳冰冷的心开始复苏, 以强大精神力克制的爱也再控制不住。钢铁铸就的铁血帝王在这一刻只是一个看着深爱之人的普通男人, 眉宇间满是柔情。

　　霎时间, 过去的回忆纷涌而至, 他想起早年皇室政变，自己作为年少的皇子差点遭到斩草除根，虽然侥幸逃过一劫，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受到重创。当他躺在铁牢中奄奄一息之际, 是允梦泽将他救了出去。

　　允梦泽带着他躲避追杀，一路艰险, 尽职尽责护他周全，教导他、培养他，直到他长成一个英俊、强大又充满智慧的男人，又协助他夺回了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成为帝国的君主后,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允梦泽求婚。即使这桩婚事遭到强烈反对，他依然强硬地力排众议, 让允梦泽成为了自己的皇后。

　　他清楚地知道, 当允梦泽一身银甲出现在铁牢, 向他伸出手的时候, 他就已经沦陷了。允梦泽对他来说, 不仅是守护者，导师，更是此生唯一的灵魂伴侣, 除了允梦泽, 他再也不想要任何人。

　　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仅仅是看着允梦泽，封东岳就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从未有过动摇。

　　想到这里，封东岳向允梦泽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势，等着允梦泽把手放在他的手掌上，等着允梦泽把自己交给他，等待如同以往每一次一样心意相通的默契。

　　允梦泽：？？？

　　一分钟之前，封东岳还在讨论离婚的事，可现在，长久的注视，暗潮汹涌的眼神，诡异的沉默，让允梦泽捉摸不透封东岳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看到封东岳默默地伸出一只手，眯着眼睛盯着自己，允梦泽无奈地把地上的垃圾桶拿起来交给他。不知封东岳是太在意这张离婚协议书，还是在置气较劲，其实完全可以重新下载打印的。不过既然他想要，那允梦泽就给他好了。

　　“撕得不是很碎，捡一捡还能粘起来，不过再怎么粘也还是有裂缝，不如弄一张新的。”为了早日治愈封东岳的后遗症，允梦泽耐着性子对他说。

　　封东岳拿着垃圾桶，陷入更加深沉的沉默。

　　是了，皇后已经“变心”、“出轨”，怎么可能与他还有爱的默契。人类就是这样一种生物，自私，懦弱，善变，就算曾经发下神圣的誓约，承诺永不改变、永远忠贞，但最后还不是一样失约离去，甚至冷血无情地忘记过去的一切。

　　现在允梦泽把垃圾桶给他，可能是想暗示他，他们过去的感情，已经成了垃圾。

　　而允梦泽刚刚那番话，则是在暗示他，就算他想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感情破裂就是破裂，裂痕永远存在，还不如去寻觅一段新的感情。

　　封东岳的内心在流泪，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帝国的王者，怎么可能轻易表露情感，尤其是在抛弃他的皇后面前，他更加不能示弱。

　　苦苦求来的同情，他不要。

　　允梦泽不知道封东岳盯着垃圾桶在想什么，试探地问：“陛下，离婚的事……”

　　封东岳冷着脸打断他说：“走到这一步，是皇后你自己的决定所导致的，无论发生什么后果，你都应当做好了心理准备。”

　　眼看着封东岳的眼神从热到冷，允梦泽不知道他又经历了什么神秘的思考，劝说道：“不如再考虑一下吧，毕竟我们的身份这么特殊，可能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我不认为自己还有什么需要考虑的，难道要我屈尊苦苦挽留你吗？”封东岳看似沉敛冷静，却隐隐散发出霸道凛然的气势，“当初我决意与你结婚的时候，从没在乎过任何人的想法。现在也是一样，我会坚持我的决定，谁敢反对，我就把他全家流放到偏远荒星上吃草！”

　　皇帝不是你想爱，想爱就能爱！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

　　允梦泽能感觉到封东岳在生气，为了安抚他的情绪，尽快解决问题，便说：“离婚不是小事，我认为在做出决定之前，应该想办法解决问题，如果矛盾不可调和，那么再离不迟。”

　　封东岳犀利的目光在允梦泽脸上转了一圈，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作为帝国的皇帝，最伟大智慧的男人，没有人能在他面前说谎！

　　“我明白，当初你离开我，其实是一种欲擒故纵的手段，目的是想要独占我，用爱情控制我。”封东岳摇头失笑，“现在见我动真格的了，又开始舍不得。其实你真正留恋的是皇后之位，是权力，根本不是我。”

　　允梦泽：“……陛下真是长了一双能够看穿人心的慧眼。”

　　“不用讽刺我，”封东岳何等机智，岂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不管我说的对不对，你终归是违背约定，从我身边走开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我自己一个人照样活得很好。”

　　他的神情举止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气，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君王的气度，脸上甚至还有礼节性的笑容。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是允梦泽离开了他，显然是个遭到抛弃而变成怨夫的小可怜，等着媳妇儿来哄他、挽回他。

　　“我们之间有什么约定，我是怎么违背的？”既然决定要帮助封东岳整理好全部记忆，允梦泽就不会敷衍。首先他需要知道这一次的剧本，或者说他们所经历过的事。

　　但封东岳显然没有合作精神：“选择遗忘，是你自己做出的决定，我没有义务为你负责。想知道的话——”

　　他一字一顿地说：“自己想！”

　　他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神情，好像在说愚蠢的人类，总是被自己的感情所累，今天做出的决定，明天就可能反悔。只有像他这样站在高处的超脱之人，才能看清一切，做出永远不会后悔的正确决定。

　　说完想说的话，他给了允梦泽一个冷淡的眼神，骄傲地回了卧室，关门，反锁。

　　允梦泽突然产生一种想拿逗猫棒猛戳封东岳的强烈欲望。他冲紧闭的卧室门说：“你不出来的话，我就走了。”

　　卧室静悄悄的，皇帝陛下打定主意不理抛弃老攻的皇后，否则对不起他的身份和颜面。

　　允梦泽离开520病房，关上门后，他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好笑。在封东岳的认知中，他们是情侣是爱人甚至是夫妻，每当一段混乱的记忆开始，他都会自动回到这段关系中。

　　但提出分手的，这还是头一遭。或许这一段回忆之中的感情没有那么强烈，又或者存在太多矛盾。总之如果封东岳坚持的话，那允梦泽就暂时先答应着，反正也不是真的，只要能让他融合记忆，怎么都无所谓。

　　允梦泽又看了一眼病房门，摇摇头走开了。

　　在听到病房门关闭的声音后，封东岳立刻从卧室里出来，快步走到门口，趴在门上眯起一只眼贴在猫眼上暗中观察。

　　他的皇后，他的元帅，他的人生导师，似乎没有因为离婚显出一丝不愉快或是因此失去冷静，依然一如既往地泰然处之。

　　也对，连造反叛乱、宫廷政变、敌军压境、密谋暗杀都无法令皇后动摇，区区离婚而已，他又怎么可能放在心上。

　　对于允梦泽这份强大沉稳自信的冷静，封东岳真是爱极恨极，既想看他永远保持如此迷人的姿态，又想扰乱他的心、让他为自己失控。

　　他一直希望自己在允梦泽眼里是志同道合、精神契合的灵魂伴侣，是可以依赖信任的丈夫，是一个性感又有魄力的男人。他们本该执手共同治理国家，相互扶持相亲相爱地死在一起，可是允梦泽却先一步离开，留下他一个人。曾经的他可以享受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可是拥有了允梦泽之后，孤独变得不堪忍受。

　　走到这一步该怪谁呢？当然都是允梦泽的错！

　　皇帝陛下很生气，哄不好的那种。他不接受自己被抛弃的事实，既然允梦泽违背了他们之间神圣的誓言，那他也绝不纠缠。就算允梦泽来哄他、求他、跟他撒娇，他也绝不心软！

　　这时，允梦泽离开了，临走之前还露出几分无奈的笑容。封东岳紧紧贴在门上，恨不能把眼珠子嵌入猫眼里。

　　我媳妇儿笑起来真好看，嘿……

　　不，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曾几何时，他以为允梦泽这样的笑容只会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出现，可是现在他发现，允梦泽对着别人笑得更好看。

　　封东岳猛地离开门口，对自己刚刚的动摇感到鄙视，结婚那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被媳妇儿的一个笑容给迷惑了。他可是万民敬仰的君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了要离婚就一定离，绝不拖泥带水，也一定不会反悔。

　　言出必行的皇帝陛下，立刻打电话给总理大臣，命他火速赶来。

　　总理大臣李余紧张地问：“封先生，是有什么指示吗？”难道土地竞拍的事有变故？！

　　封东岳沉重地说：“我要跟皇后离婚，你现在立刻马上过来，我会跟你详细做出说明。”

　　李余：“……”

　　李大臣表示，现在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公司高层还在开会，等开完会肯定是夜里了，他火速不了。

　　挂了电话，封东岳陷入沉思。

　　人类的本质是什么？咕咕？复读机？柠檬？

　　不，人类的本质是二五仔。总理大臣之所以借口无法赶来，一定是不希望皇后失去地位和权力。在这场帝后之争中，该死的李大臣显然是选择站在了皇后那一边。

　　洞察人心、洞悉人性的君主想起了《君主论》中的一章：关于残忍与仁慈，以及受人爱戴和被人畏惧哪一个更有利。

　　被人畏惧比受人爱戴要安全一点。因为人类一般有这样的特点：他们忘恩负义，容易变心，是伪善者、冒牌货，爱逃避危难、追逐利益。

　　要知道冒犯一个自己爱戴的人，比冒犯一个自己畏惧的人更无所顾忌。封东岳要让他的皇后和总理大臣知道，自己是一个残忍铁血的帝王，要让他们畏惧臣服，不敢冒犯！

　　哼！

　　夜幕降临，封东岳白天生够了气，眼下只余凌驾于凡人思想之上而产生的孤独感。因为曾被关在漆黑的铁牢里，他一度对黑暗感到恐惧。每当他惊慌失措的时候，允梦泽都会抱住他，告诉他别怕。

　　简简单单两个字，给了他无尽的勇气，因为他知道，只要有这个人在，就等于拥有了全世界。

　　封东岳在台灯旁怀念着，哀悼着逝去的美好爱情，忍不住给他的皇后发了微信：【在干什么？】

　　想你。很想，很想。

　　允梦泽正在家里吃饭，随手拍了张照片发给封东岳：【煮了酸汤肥牛面吃。】

　　封东岳直勾勾地盯着微信里的照片，喉结迅速滚动。他年少时和允梦泽流落荒星躲避追杀的时候，过了一段很艰苦的日子。允梦泽用一口小锅煮东西给他吃，即便是在那么荒凉的鬼地方，还能每天变着花样让他吃得心满意足。

　　他很怀念皇后的手艺，想吃皇后亲手做的东西，很简单的那种，就像照片里的面一样。他知道那种温暖的滋味，有多诱人。

　　可是他的皇后，竟然丢下他还忘记了他，还企图给他戴绿帽子，这一切都是不可原谅的。

　　封东岳：【我对你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甚至有没有吃过饭都不感兴趣。】反正你又不给我吃！

　　允梦泽：【是你问我在干什么的。】难得他心软配合，还主动发了照片，这脑抽的混蛋竟然得瑟起来了。

　　封东岳：【明天我会把离婚的事提上议程，我会跟你一起敲定细节，尽快把这件事搞定。你想要哪个星球、哪些资源可以提出来，但我不一定会答应。】如果你提出只要我的话，我倒是会考虑。

　　允梦泽：【哦。】

　　哦？哦！他竟敢哦我！

　　封东岳不甘示弱：【呵呵！】

　　允梦泽感觉他像是一个闹脾气的小孩，给他发了个语音消息：【你现在有空聊聊过去的事吗？】

　　封东岳：【有。】

　　有你倒是说啊！允梦泽突然体会到了处女座的痛苦。

　　允梦泽语音说：【请陛下明示，我洗耳恭听。】

　　他等了五分钟，十分钟……封东岳还是没有动静，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屏幕突然亮了。

　　封东岳：【我睡了。】

　　这个男人是鳝变的吗？！允梦泽无语。

　　封东岳躺在床的正中央，摊开修长的四肢，一脸贤者的表情。这孤独而美好的夜晚，听着允梦泽的声音，想起一堆需要把马赛克打稀碎的画面，他进行了一番不可描述的行动，心里既满足又空虚，既幸福又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