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四十四个星座55

　　人类是复杂的，是矛盾的，虚妄的言语往往是不可信的。只有将之转化为行动，才能充分表达何为思念——摘自陛下高深莫测无人能懂的伟大思想。

　　允梦泽看不懂封东岳在搞什么名堂，不过虽然不记得过去发生了什么，但毕竟跟封东岳相处了这么久，他所流露出的情感，还有那些小剧本，让允梦泽无法自欺欺人地逃避。

　　他感觉自己像个超级渣男，吃完就走，连人家的名字和长相都没记住，当对方找来的时候，还要再伤害对方一次，所以也难怪封东岳会生气。

　　允梦泽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自己一定不是故意的。他不会爱上任何人，尤其是在明知那些剧情都是治疗需要的情况下发生的。所以他及时结束了对封东岳的治疗，就是为了不再继续对他造成伤害。

　　他这么做有错吗？

　　允梦泽陷入沉思，怀疑自己的医德和人品。除此之外，攻略者的事也让他难以安眠。

　　一夜没怎么睡好，允梦泽的面容看起来有点疲惫。早上去了办公楼，不少人都问他是不是感冒还没好，要不要请假休息一下。

　　允梦泽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休息，他希望有更多的工作让他没时间停下来想乱七八糟的事。但封东岳可不这么想，发微信通知他：【到这里来找我，谈离婚的事。】

　　关于“这里”，封东岳发了张自拍，他坐在一张长椅上，冷峻的眉眼还刻意不看镜头。允梦泽可以确定这是活动区，但活动区那么大，长椅那么多，谁知道是哪一个啊？

　　允梦泽：【你在什么位置？】

　　封东岳：【自己找。】

　　接下来又是一堆自拍，不是冷着脸站在树下，就是黑着脸站在草丛边，似乎是在给允梦泽提供寻找自己的线索。

　　允梦泽真是不想搭理这个神经病，但他不经意间通过某张照片背景中的路灯和花坛，确认了封东岳的位置。

　　解谜游戏开始，允梦泽凭借着一个个hint在活动区的某个长椅处，发现了铁血无情的皇帝陛下。除了他，关瞳、叶蓁和丁酉也在。

　　丁酉拿着小本本正一脸呆滞地奋笔疾书，允梦泽走过去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封东岳瞄一眼他：“在跟众臣商议离婚的事，你违背誓约背叛了我，我一颗星球都不会给你！不过，我允许你带走你的机甲。”

　　说着，他拿出一个长有翅膀的限定版高达模型交给允梦泽。

　　这是一个发挥演技的时刻，关瞳作为戏精少女怎么能错过：“陛下，机甲不能交给他，当年他就是架势黎明之刃单枪匹马毁了一个星球，如果他存有叛乱之心，没有人能拦得住他啊！”

　　封东岳抬手制止了他的劝阻，决绝地说：“不必说了，我相信皇后不会那么做的。就算真是那样，到时我会亲自击败他。”

　　这是身为一个君王应有的气度，更是身为一个深爱伴侣的男人应有的态度。离婚归离婚，不论允梦泽做了什么，他都不会忘记昔日的情义，和昨晚的快乐。

　　允梦泽接过模型：“……谢谢啊。”这俩人凑一起戏多的让人无法呼吸。

　　关瞳显然听过了帝后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红着眼圈指着允梦泽说：“你这个大猪蹄子，渣男！陛下对你这么好，你凭什么……”

　　“不许骂他！”封东岳平静的语气中隐藏着怒意，除了他，谁也不能说允梦泽不好！

　　关瞳怒视封东岳：“我是在替你说话啊！呜呜呜！”

　　封东岳抬了抬手，示意丁酉先不要写了：“你们先回去，我跟皇后有要事相商。”

　　三人离开后，面对允梦泽的疑惑，封东岳解释说，他只是让让皇室记录官做些笔录，把帝后从相识到相爱再到感情破裂的过程记下来。

　　允梦泽无语，直截了当地说：“离婚是吧，那就谈吧。”

　　虽然离婚是封东岳自己提出来的，可是见允梦泽竟然没有任何想要挽回的意思，他感到悲伤而愤怒。

　　帝国皇帝思恋皇后，终生未娶，这份感人至深的感情令举国上下为之动容。但允梦泽却似乎根本不当回事。

　　他那么难过、那么煎熬，在饱受长久的折磨之后才终于决定离婚，允梦泽凭什么比他坦然？凭什么比他淡定？凭什么比他无所谓？！就因为有了小鲜肉吗！

　　他是不会轻易就让他们称心如意的！

　　封东岳突然站了起来，趾高气昂地说：“天气这么好，我要去散步！”

　　允梦泽抬头看了看棉花团一般的乌云，丝毫感受不到天气好。但封东岳已经开始漫步，虽然没有叫允梦泽跟上，但那缓慢别扭的步伐，显然是在等待允梦泽主动追上去。

　　允梦泽真的很想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傲娇毁一生，可现在眼前的人不是攻略者，而是曾被他抛下的病人，他不能这么做。

　　“陛下不是要说离婚的事吗，”允梦泽默默叹息着追上去，走在封东岳身边说，“你想怎么离？”

　　封东岳一改前态：“没错，但不是现在。”

　　允梦泽挑挑眉：“难道陛下改变心意了？”当初不是很坚决吗，一晚上过去，在封东岳神秘的大脑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是言出必行的人，绝不会改变心意，”封东岳斩钉截铁地说，“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允梦泽问：“什么机会？”

　　封东岳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不要以为是挽回我的机会，我只是给你一个保住后位的机会。”

　　允梦泽想了想他不存在的后位，说：“感谢陛下如此为我着想，就不知这个机会是怎样的？是想让我为过去的事，付出代价吗？”

　　“我对代价、报复没有兴趣。”封东岳可是一国之君，岂是小肚鸡肠胸襟狭隘的人？“我现在唯一的兴趣，就是弄清楚你那么做的理由。”

　　允梦泽不解地说：“什么的理由？”

　　封东岳笑得讳莫如深，刺骨的眼神好像能把人扒掉一层皮，直视人的灵魂：“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论是丢下自己的爱人，还是丢下自己的病人，这种失格的事，不是你的风格。”

　　允梦泽皱了皱眉：“你现在是处于正常状态还是混乱状态？”

　　“不要转移话题，我就是我，任何时候都没有变过。”封东岳咄咄逼人，“你把我对你的感情说成是移情，我姑且认可这种说法。但移情在心理治疗过程中，不是一种很常见的情况吗？大多数病人都会对自己的主治医生产生这种模糊的感情，难道主治医生要抛弃每一个病人，不许他们依赖信任自己吗？”

　　允梦泽承认封东岳说的没错，对此他的确感到自责：“封先生是要追究责任吗？我会弥补过去的失误，帮你将这种混乱的状况整理好，让你恢复正常的。”

　　“我说了，我对追究责任和让你付出代价之类没有兴趣，”封东岳正经地说，“一个人做出突然的、不合常理的举动，一定有特殊原因。这才是我最感兴趣的。”

　　允梦泽失笑：“你是要研究我吗？”

　　“没错，从现在开始，我不再将你当成伴侣和爱人，只把你当成一个观察对象。”封东岳危险地眯起眼睛，可怕而迷人，傲娇又得瑟，“我要看看，堂堂帝国元帅爬上皇帝的床，睡了帝国最伟大的男人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堂堂帝国皇帝如此幼稚，究竟是内心的扭曲还是精神的变态。

　　允梦泽克制住了想打人的欲望，平静地说：“可以，你研究吧。不过先把你对过去的回忆告诉我，方便我们理清一下。”

　　“过去的事有那么重要吗？”封东岳漫不经心地说，“如果过去发生的事对你来说真的重要，你就不会遗忘它们了。如果我对你来说有意义，你也不会舍得忘记我。”

　　允梦泽可以确定，封东岳就是在生气。

　　“我不知道那些事对我是否重要，所以才需要回忆起来。”允梦泽继续飙戏，“更重要的是，我想记起你。”

　　封东岳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反应，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他当然想让允梦泽记起自己，不仅是记起过去的自己，还要记住现在的自己，而且要永远铭刻在记忆中，到死都不会褪色。

　　但他可不仅是一位英明的君主，更是优秀的思想家、政治家、战略家，不可能被人轻易套话。

　　“那你先告诉我，”封东岳说，“为什么要清除记忆，为什么要忘记我。”

　　因为心底有着一丝歉疚，允梦泽耐着性子解释说：“当时的情况是每个疗程结束后，你的移情程度都高出平均水平，再继续下去我担心会对你造成影响，所以我选择结束对你的治疗。”

　　“你的解释不堪一击，”封东岳不屑地笑了一声，语气尖锐地逼问，“就算这是你结束治疗的借口，但也不是你清空记忆的理由。我对你产生了移情，那你辞职不干就算了，为什么要删掉自己的记忆呢？”

　　允梦泽皱眉说：“对我来说，那是一段不应该发生的往事，是我在治疗过程中处理不当，对你的病情造成了不好的影响。我不想留下这段记忆，这是我职业生涯的污点。”

　　“既然如此，应该把整件事忘掉，而不是专门清除你我之间所经历的事。”封东岳角度刁钻，言辞犀利，“你说我是你的污点？那你可别想轻易洗掉。”

　　伶仃雨点连成了线，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允梦泽的镜片上落了雨滴，视线变得模糊。他淡淡地说：“今天就到这里吧，如果你愿意，我们稍后再聊，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允梦泽不想再被他如此质问，因为他清楚自己无法回答。他转身走开，不想就这个问题跟封东岳纠缠下去。

　　一阵嗡嗡声从低空袭来，允梦泽下意识转头，一架遥控飞行器朝他撞了过来。不等他做出反应，封东岳夸张地冲过来将他扑倒在地，还在湿漉漉的草坪上滚了滚。

　　允梦泽被封东岳撞得不轻，本想怼他几句，可是一抬眼对上封东岳幽深难测的双眸，不禁怔住了。

　　明明失去了记忆，但是这一刻，两人的心脏紧贴一处共鸣时，封东岳的气息却还是令他感到熟悉。熟悉得令他本能地贪恋，好像这个怀抱本来就是属于他的。

　　这种感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能让自己产生如此熟悉的感觉，他们肯定有过很亲密美好的回忆。只是那时候封东岳在允梦泽眼里是攻略者，对于这样陌生而奇怪的感觉，允梦泽不承认、不接受、不去想，强行将其打散压碎，封存到内心最黑暗的角落，不许它肆意妄为。

　　可它终究还是挣脱牢笼，开始在允梦泽心里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