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夫夫局

  交流会第二天是年度时评新人的评选环节, 沙鸥应邀做了一天评委,等到下午整个流程结束时,收到了陆惟名的信息, 是一个酒吧的地址。

  不愧是体特生的作风, 速度够快。

  沙鸥回复了一个“好”。

  然而这则消息像石沉大海般,没能等来陆惟名的回应。

  他在别扭什么、纠结什么,沙鸥一清二楚,所以并不心急, 也不追问, 只等交流会最后一天的会期全部结束, 主办方和同行们从会场离开后,自己到酒店前台续交了房费,然后回到房间,收拾一番后,才给陆惟名打了通电话。

  电话中,陆惟名沉吟片刻,只是告诉他:“你先吃晚饭,吃过东西后再来,嗯, 喝点酸奶。”

  沙鸥立刻就明白了。

  对方已经严阵以待,看来今晚这场酒不仅躲不过, 而且貌似是场硬仗。

  行吧,既然之前同学会已经破例了, 所谓的原则,在男朋友面前,都可以忽略不谈。

  晚上八点,沙鸥打车来到酒吧门口, 按照陆惟名的信息提示,找到相应的包厢。

  推门入内,被骤亮的顶灯晃了一下眼睛,房间里的卡座上坐着四个人,虽然十年岁月改变了少年模样,但是沙鸥还是在最短时间内认出来,果然是当年去丰玉市找陆惟名的那四个人。

  能凑这么齐,还真是不容易。

  而陆惟名一直靠墙站在门边,等沙鸥进包厢后,自然而然地站在了他身侧,护短的架势不言而喻。

  周凌风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其余三个人默默移开眼睛——饶是当年的沙雕已经成了杀伐果决的陆总,面对这哥们儿的时候,依旧智商欠费,没眼看。

  沙鸥心念微动,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悄勾了一下陆惟名的手背,下一秒,那只手就被对方完全包裹在掌心。

  这样的牵手方式,强势霸道,却又满是庇护。

  陆惟名拉着人走到沙发边上,将沙鸥按在自己旁边坐下,六个人,十二双眼睛,目光碰撞,却各自沉默。

  沙鸥看着眼前几个人三堂会审的架势,暗自叹息。

  既然已经来了,无论局面有多难堪,他也没想过逃避退却,遑论这几个人都是和陆惟名一起玩大的朋友,是曾经的队友,现在的挚交。

  包厢里没有开音乐,安静得让人有并非置身酒吧的错觉,这样的偏安一隅中,沙鸥目光从桌上的酒瓶上掠过,而后抽回了被陆惟名握紧的那只手,起身,开酒,亲自给面前的四个人倒满。

  赵书远依旧是几个人中最为内敛细腻的那个,再加上这几年的教师经历,读懂人心的功力可谓炉火纯青,不说别的,就单单刚才沙鸥进门时,陆惟名看向他的那个眼神,就已经诠释了一切,所以此时,他们几个再端着拿捏也没什么意义,只要确定一件事,就够了。

  赵书远给旁边的几个人递了个眼神,众人心领神会,周凌风端杯,冲沙鸥略一点头,沙鸥从善如流地举杯,向他遥遥一敬,而后二话不说,一整杯酒扬手就灌进喉中。

  他喝满杯,其余四个人抿一小口,接连三杯皆是如此,三杯开场酒过后,局面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方凯放下杯子,吐出一口酒气:“哥们儿,当年你和陆哥的事,我们也算了解的八.九不离十,不管怎么说,当初你够狠。”

  李赫握着高脚杯,冷笑一声接话道:“你知道当初从丰玉回来,我兄弟参军前的那段日子是怎么过的吗?”

  沙鸥垂着眼睫,所有的情绪被封存在眼底,没说话。

  周凌风起身开了第二瓶酒,再给沙鸥倒满:“这么说吧,要是杀人不犯法,估计那时候我们哥几个已经跑到丰玉弄死你了。”

  坐在一旁的陆惟名皱眉提醒:“你们差不多得了。”

  沙鸥却慢慢抬头,冲他笑了一下:“应该的。”

  随即他端杯,杯底轻轻在桌面上一磕,再次喝了个干净。

  放下杯子,周凌风接着倒酒,沙鸥来者不拒。

  陆惟名终于按捺不住,扣住他意欲再次端杯的手腕,沉声道:“行了,再喝胃疼。”

  “不至于。”沙鸥拿开他的手,头顶的吊灯在他眼底铺上一层细碎的光芒,一双清冷无双的眼睛,此时看过来的眸色竟然堆积着满溢的温柔,“你送我回去就行。”

  陆惟名深深叹息。

  左手沙鸥,右手兄弟,他知道周凌风他们今晚设局就是有意刁难,想要给当年的自己讨个说法,而沙鸥这副听之任之的态度,摆明了就是诸位随意,奉陪到底,思及此,陆惟名从杯架上拎过一只酒杯,往桌面上一放,掷地有声道:“今天不送你,你要喝,我陪你。”

  沙鸥轻挑眉梢,随即嘴边溢出一声轻笑:“好。”

  他重新端杯,目光淡然地从面前四张脸上逡巡而过:“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陆惟名,让各位费心了也是我的错,今天这场酒,当我赔罪——过了今晚,之前不提,但是今后......”

  他眸色微转,重新看向陆惟名,话是说给四人听的,但是爱意和注视却全部给这一个人——

  “今后,这个人就是我的了,诸位替他心有不甘也好,觉得我并非良人也罢,都随意,影响不到我,我不管各位怎么想,但这个人,我肯定是要定了。”

  说完一饮而尽。

  陆惟名和其余四人登时愣住。

  ——我的人,我要,谁说什么都没用。

  不可否认,沙鸥气场全开的时候,谁也招架不住。

  “操......”周凌风目瞪口呆地听完了这几句主权宣示,郁闷地随着沙鸥喝了口酒,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自家兄弟身上,“陆哥,你什么意思,说句话。”

  陆惟名眼底酝酿起暗涌,生生压制住心底想将沙鸥按在怀里亲到缺氧的冲动,半晌,慢慢放松身体,轻笑一声:“没什么可说的,我现在归他管。”

  “完蛋!彻底完蛋!”本想给兄弟讨个公道却被迎面塞了一锅狗粮的四个人异口同声。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眼见是对方情网织就,时隔十年后兄弟再次鬼迷心窍地扎了进去,旁人多说也是无用。

  赵书远喟叹一声,脸上挤出个艰难地笑意来:“得了,这事......陆哥自己愿意,我们还能说什么,但一点,要是这回你再——”

  “不会。”沙鸥起身,依次给他们杯中倒满,曾经他没有说这话的底气,但今时不同往昔:“只要他愿意,我可以明天就和他飞国外,注册结婚,我用全部的财产做聘礼。”

  “噗——”方凯李赫没控制住,嘴里的酒一口气喷出了老远。

  周凌风举着手里的酒杯,眼神俨然一片枯槁:“......你、你、你怎么着?”

  沙鸥蹙眉反问:“娶他——有问题?”

  “卧槽......”赵书远觉得自己受惊了,默默看向旁边表情同样空白的陆惟名:“那个......陆哥,敢情当初没说错,我们......咳,果然是娘家人?”

  陆惟名显然也被沙鸥这句“娶他”咂懵了,呆滞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娶谁?”

  沙鸥淡然如斯:“你。”

  “我......”陆惟名一时语塞,被爹妈兄弟会错意了那么久,他从没纠结解释过,但如今这话从沙鸥自己嘴里说出来,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应该要力证一下了,要不然以后日子没法过了。

  “娶我......行啊......”陆惟名低语一句,倏然抬头,而后寓意不明地冲沙鸥一笑,转手拿了杯架上两只最大的酒杯放在桌上,“老规矩,开一局吧。”

  沙鸥不解道:“什么局?”

  陆惟名嘴角噙笑,不紧不慢道:”夫夫局,先认输的那个,喊声老公——男朋友,敢不敢?”

  形势陡然急转,旁边的四个人立刻来了兴致,和当年一样,迅速进入观战模式。

  沙鸥迎着陆惟名那双带笑的眼睛,片刻之后,了悟了。

  ——看来是自己搞混了嫁娶位置,包括......

  其实他对于这件事倒是无所谓,不过既然场面架在这了,也没在怕的,于是点头应下:“倒酒。”

  陆惟名亲自倒酒,而后端杯:“愿赌服输?”

  沙鸥杯身与他轻轻一碰:“愿赌服输。”

  “哎我去!”历史轮回重演,周凌风他们四个人凑在一起咬耳朵,“要说玩,还是他们gay会玩啊,比不过比不过......”

  方凯眼睛就没离开过那两个一杯接一杯的人:“话说,我要是跟我媳妇儿这么玩,估计她能让我闺女跟我喊大哥。”

  李赫插空接话道:“你傻啊跟嫂子拼酒,你可以找机会跟老丈人开一局嘛,兄弟局,输赢不吃亏!”

  “......滚!”

  而并肩坐在一起的两人对于周遭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时光裹挟着画面流转,仿佛一下回到了十年前在“Stone”的那一晚。

  父子局,夫夫局。

  他们两个人是酒逢知己,亦是棋逢对手,是你来我往,是见招拆招。

  永远旗鼓相当,始终难分伯仲,在这场横跨了十年的情爱纠葛中,势均力敌,拼尽了一切,交付了一切,不要所谓双赢,只求两败俱伤,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一瓶,两瓶,三瓶......他们始终沉默对饮,四个看热闹的人也渐渐安静下来,沉默地看着用尽全力灌酒的两人,但慢慢地,几个大男人却不约而同地红了眼眶。

  四瓶、五瓶......时间分秒流逝,周遭静得可怕。

  头晕,目眩,神迷,纵情。

  沙鸥在朦胧的醉眼中努力看清身边的人,但眼前的面容却模糊重叠,和记忆中那个少年骨肉重迭,合二为一。

  他飞扬的眉眼,他炽热的拥抱,他惶恐的亲吻,都深深刻在自己生命中,印记火热,早已成疤。

  他失去过,却从没忘记过。

  而现在想要更多。

  要他灼热的吻,要他缠绵的怀抱,要他缱绻的情话,更要他情深的厮守。

  最后一杯,陆惟名一饮而尽,而沙鸥没动。

  他深深缓了口气,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杯酒,忽然开口——

  “我认输。”

  陆惟名心绪蓦然翻涌,凝眸看着他的眼睛。

  “我靠——”旁边安静三秒,突然一阵哄闹。

  “陆哥可以的!十年逆风翻盘啊!”

  “翻车了啊,哥们儿叫声老公给我们娘家人开开眼吧!”

  沙鸥没理会他们几个善意的玩笑,只是抬头,回望陆惟名的眼睛。

  再多的话,也尽在这一望之中了。

  ——不可说,说了就是爱你十年却开不了口,所以愿赌服输。

  陆惟名忽然起身,一把将沙鸥从沙发上拉起来,揽在怀里就往包厢外走。

  “哎!”周凌风疾呼:“干嘛去啊!赌注还没兑现呢!”

  “散了吧。”陆惟名扔下一句,拥着怀里的人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就算是兑现,也不能让别人听见。

  都是他一个人的。

  酒吧代驾,一路回到酒店。

  陆惟名知道沙鸥没醉,起码没醉到连最后一杯都喝不下去的程度,所以那句“认输”是他故意的。

  但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撕扯,酸、胀、甜、乱,全部情绪糅杂在一起,最终都演化成炽热混乱的亲吻。

  房门在身后被大力甩上,沙鸥思维有一瞬间的虚空,陆惟名带着零星酒气的吻便落在他唇上,急切而狂乱。

  陆惟名单手扣在他脑后,不给他丝毫喘息的间歇,两个人跌跌撞撞,脚步踉跄,从玄关一路拥吻,一直到双双摔倒在主卧大床上。

  沙鸥被亲得头晕脑胀,不似酒醉,更甚酒醉,直到陆惟名在他下唇用力一咬,细碎的吻落在他的脖颈处时,他才像被烫到一般,从混乱不堪的神智中勉强挤出一丝清明。

  “陆惟名!”沙鸥咬牙,扣住陆惟名解他衬衫第二粒扣子的手,“你别耍酒疯!”

  陆惟名手上动作一顿,慢慢抬起埋在沙鸥颈间的脸,两人鼻尖相处,带着醇厚酒香的呼吸全部喷洒在对方脸上,沙鸥克制地侧过头去,只将一只嫣红的耳垂和汗湿的鬓角留在对方的视线中。

  陆惟名眼中卷起滔天的风暴迟迟不散,他低头,轻轻将那粒血红的耳垂含在唇间,声色低哑而含糊:“我说不是耍酒疯,你信吗?”

  ——信。

  四周空气稀薄暧昧,耳垂上濡湿的触感像是引爆烟花的火星,“嘭”地一声,骤然在沙鸥脑海炸开,一时间,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鼓的声响,一下下,从心底传导至耳膜,震得他整个人微微发颤。

  陆惟名感觉到怀里的人在无声发抖,不声不响,却越抖越厉害,最后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他已经红到滴血的耳朵,轻笑问道:“沙鸥,你在害怕吗?”

  沙鸥双手攥紧了身侧的床单,骨节处隐隐泛白,勉强稳定着声音,像是不肯服输:“没有。”

  “真不怕?”

  “没什么好怕的,说了愿赌服输。”

  “哦。”陆惟名将脸埋在他颈窝处,轻笑道:“那我继续了?”

  “你——”

  骑虎难下,进退维谷。

  两情相悦,水到渠成,倒不是......不可以,就是......心理建设还没准备好。

  沙鸥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几乎色厉内荏地用一贯强硬的口气来掩盖此时的心虚和慌乱:“你......真不需要再考虑一下了?”

  陆惟名轻轻亲了一下他消瘦突出的锁骨,却忽然说:“需要。”

  沙鸥:“?”

  陆惟名:“你叫声老公,今天这事就到这了。”

  沙鸥:“......”

  天人交战,沙鸥紧紧抿着唇角——他叫不出口。

  “不好意思?害羞?难为情?”陆惟名追问三连,沙鸥咬着牙关默声不答。

  压在身上忽然闷笑起来,胸腔微微起伏,带着沙鸥的肩膀都在颤,陆惟名缓缓抬头,与他鼻息相闻,用鼻翼轻轻摩挲沙鸥高挺的鼻梁,似是安抚,带着诱哄的意味,直到对方一直绷紧的脊背渐渐松弛下来,才将温热的嘴唇贴近他的耳廓,轻声说——

  “老公,跟我回家见见父母吧?”

  沙鸥心中一颤,倏然转头。

  ——你刚刚喊我什么?

  只见陆惟名眼底一片清明疏朗,带着温柔明亮的笑,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没有错,夫夫局来的就是猝不及防!

  甜不甜甜不甜甜不甜!

  小陆:叫老公算什么,我可是当年连爹都喊过的人~

  感谢在2020-07-28 19:59:27~2020-07-29 16:4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千片雪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夫夫局

-/-

上一章 下一章

更多好书

白月光他弯得突然大结局+番外章节

正文卷

白月光他弯得突然大结局+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