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不过, 荀繁答应了之后, 陈蕙也不是想来就能来的, 决定了行程之后, 如何落实又需要通过一套复杂的出行程序, 等最后决定下来的时候, 赛程几乎都要过半了。

　　在此期间，荀繁榜首的位置, 一直无可撼动。

　　他的人形拟态年龄并不大，倒不是说他估计装嫩, 只是在九州政府制作的身份证上，他今年刚刚十八——顺带一提，其他几位虫族的“身份证”上, 也是刚刚成年的年纪。而在《以梦之名》这个节目里，十八岁几乎是最小的那一批选手。可是荀繁气场两米八，人气又一骑绝尘, 以实力说话，于是就强者为尊, 被大家称之为“繁哥”。

　　每次分组的时候，别的组都问“谁想当C位？”, 只有荀繁所在的小组, 因为他的实力压倒性的强大，几乎都教人说不出竞争的话来，一直都是默认荀繁C位。

　　有一次，他被导师笑称为是“仿佛生在C位上的男人”后, 这个称号也就变成了一个热梗。

　　不过，荀繁虽然跳舞很好，唱歌技巧也毫无瑕疵，但他的歌声经常被导师评价为“没有感情”“不够有感染力”。

　　这是他唯一的短板，偏偏这一次，他又被分到了Vocal组。

　　于是，终于有人鼓起勇气道：“繁哥，我想当C位……”

　　这次向他提出要求的，自然就是在唱歌方面很有自信的选手。

　　这位白净俊秀的少年露出了一个不大好意思的腼腆笑容，眉眼之间却并不仅仅是单纯的羞赧，还有着一丝忐忑与恐惧——不仅仅是观众将荀繁称之为大魔王，在所有参赛者中，也没有敢轻易去挑战他。

　　怎么说呢……

　　总觉得，似乎有某种本能在警告他们，最好和荀繁保持距离，和他说话就像是在捋虎须一般危险，如果激怒了他……后果不堪设想。

　　再加上C位之争大多都十分敏感，容易滋生矛盾，还可能会被人嘲笑不自量力，所以谁都不敢这么正面和荀繁对抗。

　　一时间，其他人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提心吊胆的看向了荀繁，十分害怕这位在大家印象中性格强硬高傲的第一会直接拒绝。

　　倒也不是说他就必须要交出C位，可是他看起来就是一副不知道“委婉”为何物的样子，万一态度太过粗暴，导致产生了尴尬，团队的后续演出就非常麻烦了。

　　谁知众人公认不好相处的荀繁听了这话，却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似乎一点也不在意道：“好。”

　　“啊？”

　　见对方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荀繁挑了挑眉毛，反问道：“那就不好。”

　　“咦？！别啊繁哥！”

　　顿时有人大着胆子开了个玩笑道：“早知道繁哥这么好说话，我也要C位了。”

　　荀繁倒是心想：不要C位就是好说话了？人类还真是容易满足。

　　而这次的Vocal组分到的歌是一首外国歌曲，重新填词后，荀繁拿到歌词就是微微一愣，然后又反复看了好几遍：

　　我倚在树丛作篱的门边，寒霜像发灰的幽灵，

　　纠缠的藤蔓在天上划线，宛若断了的琴弦。

　　大地上的每个灵魂，都似我一般丧失了热情。

　　突然间，有个声音在细枝萧瑟间响起，

　　一曲黄昏之歌满腔热情，唱出了无限欣喜，

　　这是一只鸫鸟，羽毛被阵风吹乱，

　　却决心把它的心灵敞开，倾斜向渐浓的黑暗。

　　远远近近，任你四处寻找，

　　在地面万物之上，值得欢唱的原因如此稀少，

　　是什么使它欣喜若狂？

　　它颤音的歌词，欢乐的晚安曲调，含有某种幸福的希望——

　　那希望为它所知，而不为我所知晓。

　　那希望为它所知，而不为我所知晓……

　　就在荀繁默默咀嚼着这句歌词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在问“鸫鸟”的鸫字读音：“这个字怎么念啊？”

　　然后另一个人回答道：“和‘冬’一样啦。”

　　“这首歌不是情歌诶……到时候能炸吗？”

　　作为男团节目，他们的观众大部分都是女孩子，从这方面来说，情歌自然是最容易出彩的。

　　只是这时，荀繁突然道：“鸫鸟为什么不能是女孩子？在萧瑟黄昏与渐浓的黑暗之中，满怀希望的女孩子。”

　　闻言，其他人思考了一下，也纷纷转换了思路：“把鸫鸟当做女孩吗？这样的话，这首歌好像也可以算是情歌？”

　　“那歌词的意思就是‘我’很丧，然后在迷茫之中遇见了一只同样被生活毒打的鸫鸟——它‘羽毛被阵风吹乱’——可以指代一个生活也不如意的女孩与‘我’相遇，然后乐观开朗的女孩带来了阳光和希望？这样？”

　　乐观开朗的女孩带来了阳光和希望？

　　荀繁在心中重复了一遍，不置可否的想到：与其说是带来了阳光和希望，倒不如说，她带来的全是疑问——

　　那为它所知，而不为我所知晓的重要之物……

　　能令她在绝境之中依然满怀希望努力的，到底是什么？

　　“总之，”队友提议道：“我们先唱一遍试试看吧。”

　　又有人迷惑的问道：“鸫鸟是什么鸟啊？把女孩子比作鸫鸟，万一这种鸟很丑怎么办？”

　　“不会。”荀繁说，“鸫鸟是一种‘美形貌’，唱歌很好听的鸟。”

　　对方顿时惊讶道：“繁哥你连这个都知道？”

　　荀繁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位工作人员——他刚刚搜索过这个字。

　　另一个人又笑道：“不过说是好鸟，但鸫这个字总让人想到乌鸦什么的……”

　　一群人说说笑笑，最后其实也没有更改的权力，便很快练习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主唱导师便推门而入，开始了今天的辅导时间。

　　他听完荀繁唱完，就忍不住抬起头来，面露惊喜之色：“很好很好，这一次特别好，尤其是你，荀繁。我来之前最担心的就是你。你的技巧很好，但是声音里总是没有什么感情，唱快歌可能还可以掩饰一二，可是慢歌就会让人很出戏。其他人的声音里也许多多少少有些瑕疵，但是给人的感觉是……”

　　他比划了一下，好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过了一会儿，才终于憋出来道：“……是有温度的。但是一到你这里，你的毫无瑕疵反而会形成一个冰冷的断层……不过这一次你表现的很好，有进步！”

　　荀繁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好像才想起来一样，补了一句：“谢谢。”

　　然后又顿了顿，继续补充：“老师。”

　　这个模样倒是把导师给逗笑了。

　　他捂着嘴唇想了一下，笑着问道：“这首歌对你来说，和之前的有什么不同吗？还是突然就开窍了？”

　　荀繁沉默了一下，才道：“我很喜欢这首歌词。”

　　《以梦之名》的导师，大多都是当红偶像或者实力派前辈，不少参赛者和他们说话时，都是小心翼翼，热情讨好的，在这群人中，荀繁的态度就显得格外高冷。

　　这样的表现也一直在网上争议不断，粉的人觉得他真性情、腼腆、不善于表达，黑的人使劲黑他傲慢，没礼貌。而荀繁一直没有任何改变的意思，继续我行我素，独来独往——除了那位现在在F班的军人小哥，只要没有拍摄任务就一直跟在荀繁身边外，摄像机就没拍到荀繁身边出现过其他人。

　　这也导致网上两人的CP产出层出不穷。

　　“接到什么新任务了吗？”

　　训练完去吃饭的时候，荀繁果然又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在等待自己出来。

　　他早就知道对方的任务，只是一直都没有捅破而已。

　　此时此刻，还是荀繁第一次如此直接的点明这一点。“他们要来现场的话，你要参加保卫工作还是登台演出？”

　　“！”

　　对方明显惊了一下，露出了警戒的神色。

　　荀繁看了他一眼，不以为然的勾了勾唇角。

　　……

　　而在那天正式演出之前，不少人都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周围的工作人员突然增加了许多，进出检查也变得极为严格。

　　“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不少较为敏感的人已经感觉到了氛围似乎有些不对。

　　“难道是繁哥的粉丝太多，需要这么多人来维持秩序？”

　　“我听说是粉丝里有个背景很厉害的人要来现场。”

　　“真的假的？谁的粉丝？？”

　　“最有可能就是繁哥的吧？”

　　如果他们去问荀繁的话，荀繁一定会闷骚又表面镇定的回答：“对，是我。”

　　不过出于种种原因，并没有人真的去当面询问他。

　　“你很期待她来吗？”

　　虽然在摄像机前，军队小哥无法适应舞台，而一直沉默寡言，但在私底下，他还是会正常说话。

　　随着赛程过半，许多宿舍已经渐渐空了出来，因为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纷纷避开和荀繁同住一间，他的宿舍里就只有两个人——他自己，以及硬着头皮坚决执行监视任务的军队小哥。

　　他避免在外界提到陈蕙的名字，试图尽量减少任何关于虫族的讯息泄露。

　　这种小心思自然被荀繁察觉的一清二楚，雄虫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神色轻蔑而不屑，但很注意没有被摄像机拍到——由于这位监视者登台表演的表现十分喜感，又与那认真严肃的外表反差十足，再加上和荀繁的CP组合，因此人气也一直居高不下。

　　荀繁虽然不是很在乎网上的评论，但也没兴趣主动提供能让那些人兴风作浪的素材。

　　军队小哥也习惯了他这瞧不起人类的态度——谁让人家目前的确有这个资本——因此只好让自己不要在意。

　　他继续道：“你看起来很高兴。”

　　“我最近不是一直都很高兴吗？”

　　“嗯。从打完电话之后就一直很高兴，不过最近显得越来越兴奋。”

　　“……”

　　“对你来说，”军队小哥略有些好奇：“她算是家人吗？”

　　家人？

　　荀繁想了想，眯起了眼睛，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我突然饿了。”

　　这话让军队小哥迅速警戒了起来——他记得很清楚，荀繁的族群本能其实是吞食血肉的，而人类没有任何理由被排除在他们的食谱之外。

　　尽管这些天来他们算是相安无事，可是他一直都没有放松警惕——毕竟关乎性命，也许稍一松懈，他就要直接牺牲。

　　军队小哥戒备道：“零食在柜子里。”

　　荀繁没有回答，他甚至都没有听见对方后来说的话。

　　作为虫族，他的本能当然是捕猎，然后将猎物完全吞吃入腹，不过，作为生命力顽强的具现化表现，虫族也能依靠别的食物存活。

　　自从遇见陈蕙以后，荀繁基本上都是食用人类的食物，而在这一刻，他突然感到从体内涌起了一股久违的冲动与渴望——

　　他渴求血肉。

　　那是由于极度的亢奋，所引起的本能渴望。

　　荀繁不由得感到有些牙痒的磨了磨牙，无比期待起了晚上的公演。

　　无比期待着，今天即将与她相见。

　　……

　　荀繁已经习惯了舞台，习惯了观众席上的人山人海——与其说是习惯，倒不如说，他就从没觉得紧张过。

　　但是，当他在后台突然感觉到一股久违了的熟悉信息素，朝着自己逸散而来时，荀繁突然就僵在了原地。

　　“繁哥？”同组的队友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不由得发出了担心的询问。“你怎么了？”

　　“……”

　　荀繁没有回话。他的身体仿佛感觉到电流在体内游走一般，正因为莫名的激动，而在微微的颤抖。

　　他经历过不少女王，可从未有一位女王的信息素，能将他像现在这样，刺激的手脚发软，浑身颤栗。

　　他低估了长久分离后，女王信息素对于雄虫的影响。

　　尤其是，她对他来说，和其他所有女王都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处歌词引用自哈代的《黑暗中的鸫鸟》~

　　感谢在2020-05-03 02:03:09~2020-05-04 02:14: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骄傲 66瓶；十三渡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