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

  一夜之间,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幼齿孩童,都在叽叽喳喳讨论着一件事——齐墨书为李家翻案,忠仆人血溅公堂。

  故而太阳落山之后,各路人马纷纷出动,去茶馆的去茶馆,上酒楼的上酒楼,为的便是再将白日里的所听所闻细细的翻赏一番。至于齐墨书等人,则是雷打不动的来到了天香楼。

  “齐兄!至此一战,为兄对你的崇拜之情真是波涛涌汹连绵不绝,厉害,着实厉害!”已经饮下八碗,对齐墨书进行了百次吹捧的吕知明再一次端起酒碗,冲着齐墨书一拜。

  齐墨书连忙也端起酒碗,笑吟吟的回道:“好说好说!”说着,二人一饮而尽。

  “好!”

  “再来一碗!”

  陆展元,文书遨两个忙又帮他二人将酒水填满。

  李如男哭笑不得的坐在一旁,看着身侧早已喝的红光满面的齐墨书很是惆怅——再这么喝下去,只怕她得扛着齐墨书回家了。

  “宁师兄,你也喝啊!”新得了素材的文书遨很是开心,一个劲让宁则风喝酒,宁则风来者不拒,统统灌进了口中,那架势,真真是把酒水当水喝。

  于是李如男更惆怅了。

  李天盛倒是十分开心,看着这一桌子喝的七倒八歪的年轻人,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年轻荒唐的时候。他瞧了瞧一直关切望着齐墨书的李如男一眼,倍感欣慰的点了点头。

  “岳父大人,您也喝啊!”齐墨书拿起身前的小酒壶,亲自为李天盛添了一盏酒。

  李如男见状忙道:“父亲宿疾未愈,不宜饮酒吧。”

  “没有关系的。”齐墨书红着一张脸,寿桃似得。他俯身趴上李如男肩头,柔声道:“这酒是我特意让小二从十里春香买来的桂花酒,酒香而不烈,对岳父大人毫无害处。”

  他温热含醉的吐纳之气轻轻漫上李如男的心头,逼得她的脸颊立刻红了下去。吕知明几个眼尖的立刻看了去,当下手舞足蹈,促狭的笑了起来。

  李天盛被这欢愉的气氛所染,难得开怀咧嘴一笑,进而主动端起酒杯道:“这次真的多亏了墨书,也多亏了诸位,我李天盛敬大家一杯。”

  齐墨书看上去明明醉了,一双眼睛却精亮的很,他瞧了默默垂首的宁则风一眼,接话道:“宁师兄出力颇多,没有他及时送来的那封信,我也想不通其中的这些关窍,岳父大人最该感谢的应该是他才对。”

  说着,他已经走到宁则风身边,举着手中酒碗笑着说:“来,敬你。”

  宁则风瞟了他一眼,二话没说,将酒灌了下去。

  李如男瞧着几个拼命喝酒的男人,郁闷的抚了抚额。

  “啧!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那傅紫姝原来不是自杀,而是被、被……”陆展元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

  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情,众人皆心有余悸,尤其是血溅公堂的那一幕,尤为瘆人。

  李天盛默了一默,沉声道:“赵夫人的确是个狠角色。”

  李如男忽的抬起头来,瞧了父亲一眼。

  “这下好了,再也没人说如男的闲话了。”文书遨眯着一双醉目,秃噜着嘴道。

  “这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吕知明兴奋的比划起来,“我听说啊,那杨少卿可是被气成狗呐。”

  “哈哈哈。”几人大笑起来。

  李天盛跟着干笑了几声,忽的深沉下来,他缓缓起身,“你们慢慢喝,我出去透透气。”

  李如男一愣,想跟着父亲一起离开,身子却似定在了凳子上一般,怎样都挪不动。

  李天盛骤然离开,大家一时都有些懵,便是一向自诩聪慧的齐墨书也有些看不懂岳父大人此举何意,只凑在李如男身旁悄声道:“我怎么瞧着岳父大人像是有心事啊。”

  李如男不语,何止她父亲有心事,便是她自己也是心事重重。

  “我过去看看。”

  齐墨书点点头:“好。”

  李如男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是的,小心翼翼。她明明走向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却似在走向一个陌生人。她望着父亲日渐沧桑的背影,忽然有些心酸。这么多年来,他们父女虽相依为命,却并不亲近,她想,她并不了解自己的父亲,正如父亲不了解她一样。

  “爹。”李如男在李天盛身后顿了片刻,方才轻轻唤了声。

  李天盛后脊一僵,抬手抹了把脸后,迅速转过身来。

  “你怎么过来了?”李天盛瞪着眼道。

  李如男自小便怕她爹,从小怕到了大,当下糯糯道:“夜里风大,我担心爹你会着凉。”

  李天盛望着怯声怯气的女儿,心唰的软了下去。

  女儿都出嫁了,他似乎不该再这么严厉的对她了。

  他眨眨眼,缓和了神色,朝着天边扬了扬头:“没事,爹站在这里,只是为了看看那月亮。”

  李如男抬头一望,这才发现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格外的亮。

  说起来,一年之中,她最不喜欢的便是中元节。在那个阖家团圆,围在一起赏月吃月饼的日子里。她只能与父亲无语相对,抱着没有父母的承纪,守着疯疯癫癫的祖母。

  “我也想娘,想哥哥。”几乎脱口而出,说出了心底最深的渴望。

  可是说完她便后悔了。

  才想着说出些什么来补救,忽听李天盛道:“是爹对不起他们,对不起你。”

  李如男喉间一梗。

  她望着父亲,默默咬紧了牙关。

  “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良久,李如男道。

  李天盛似没听到一半,只目光沉沉望着月亮。夜风乍起,吹得人心底发凉。

  李如男自是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她上前两步,试探的问:“爹,你和赵夫人很熟吗?”

  李天盛微微蹙了蹙眉,回头望着李如男道:“怎么了?”

  李如男被父亲凌厉的目光望的有些心虚,她背起手,尴尬笑笑:“没什么,只是今日公堂之上,女儿观赵夫人见到爹时的神态举止,大有熟稔之感。”

  李天盛垂了垂眼眸,不悦道:“哦,算是相识吧,没什么交情。”

  李如男抠了抠掌心,不敢再问。

  可心中的谜团却不是她闭口不提便能压制下去的。

  “女……女儿还有一事。”

  “还有一事?”李天盛回眸看了女儿一眼,拧起了眉毛道:“什么事?”

  语气不重,却莫名令李如男心中一紧。

  她抿了抿嘴唇,眼神闪烁不知在逃避些什么。李天盛见状一对粗眉拧的更紧了。

  “怎么吞吞吐吐的?痛快些说出来。”

  李如男微微一愣,赶忙道:“爹,女儿被关在牢狱之时,曾听到衙役们聊起咱们李家当年所遇之事,有人说……”

  “说什么?”尚未听女儿说完,李天盛便出言打断:“自己家的事情你自己不清楚要听别人说?”神情间已隐隐有不悦之态。

  李如男一怔,什么都不敢再问了。

  父女俩人一时皆默了住,李天盛转过身来,绷着脸朝齐墨书等瞧了一眼:“你帮我与大家道个别,我回镖局去了。”

  说着,大步而去。

  李如男茫然站在原地,一时望望天边的皎月,一时望望父亲离去的方向,困顿迷茫。

  “你在和师傅说什么?”宁则风提着半壶酒,神清气爽的走到李如男身旁。

  她深知宁则风是个千杯不醉的,见他这般神情清爽倒也不稀奇。回眸一瞧,刚好看到齐墨书一脚踩在椅凳上搂着吕知明唱小曲。

  她耸肩一笑,抬头间,发现宁则风正目光沉沉将她望着。

  李如男立刻肃起了脸,宁则风眸色一转,将剩下的半壶酒尽数倒入口中。

  “师兄,酒喝多了伤身。”李如男道。

  “伤身?”宁则风挑眉笑笑,一扬手,便将酒壶掷入波光淋漓的沉碧湖中。

  “好功夫。”李如男轻叹。

  “是吗?”宁则风望着远方,笑道:“除了能扔远一个酒壶,似乎也没什么用。”

  李如男有些诧异的望了他一眼。

  今日顺利脱险,本是值得高兴之事,可除了齐墨书是实打实的开心之外,其他人似乎都有些心事。

  她细细回想,自己似乎也不太了解这个与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师兄。

  不过,她是绝对信任他的。

  李如男默默走到宁则风身后,望着那与星河交相辉映的沉碧湖良久方才沉声问道:“师兄,你可有听说过,当年惨死的人当中有一个小孩。”

  宁则风眼中静的一如二人头顶星空:“你听谁说的?”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宁则风低头笑了笑,还想再饮一口酒,怅然发现手边已经没酒了。

  他释然一笑,环起双手道:“当年之事,流言众多,我还听到过更离谱的你信吗?”

  说着,静静望住了李如男,满眼星辰闪烁,耀目非常。

  李如男便知自己从宁则风口中问不出什么,便只也静静的望着宁则风。

  宁则风却似被望的心虚了,骤然转过身去,竟是与李天盛一样说走便走。

  “快去管管你的夫婿吧,他只怕要醉的不省人事了。”他道。

  作者有话要说:  更!

庆功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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