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案

  在众人注目之下,齐墨书淡定儒雅的走进公堂之中。

  “墨书!”他果然来了!李如男轻声唤道。

  齐墨书成竹在胸对其一笑。

  他拱手对李天盛恭敬一拜,“小婿见过泰山大人。”又向赵芸溪笑了笑:“见过赵夫人。”

  赵夫人轻哼一声,抽了抽鼻子道:“齐墨书,你前儿才在我家行窃,我尚未找你算账,你便自己个儿送上门来了。”

  齐墨书含笑不语。

  眼看着公堂上的人越来越多,杨守孝隐隐犯了头疼,他愁眉苦脸的看着堂上的蓝衣公子:“齐墨书,你惊扰公堂,意欲何为。”

  齐墨书一颔首道:“回杨大人的话,小人此番前来,是为了给李如男讨个说法。”

  “讨个说法?”杨知县的眉毛拧的更紧了:“什么说法。”

  “孙氏信口雌黄,污蔑李如男杀了她的儿子赵瀚文。辱其名声,害其蒙受不白之冤,还望杨大人给予公道。”

  杨知县呷了口茶,懒洋洋靠在了椅背上:“齐墨书,你说受冤便受冤啊。”

  孙氏抬手将齐墨书一指:“杨大人莫要信他,这人昨天才带着一武林高手潜入我家,意图毁灭证据!”

  “证据?”齐墨书转过身来,挥袖拨开孙氏戳在他面前的手指:“赵夫人指的是那七寒绝命散吗?”

  孙氏森然道:“正是。”

  齐墨书立即道:“请问赵夫人是在哪里发现的这瓶七寒绝命散。”

  孙氏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我儿与我托梦,所可指证杀他凶手的证物就在他房中,这七寒绝命散自然是在我儿房中找到的。”

  齐墨书笑笑:“这不过是个普通的瓶子,你怎么知道这里面装着的就是七寒绝命散呢?”

  “我自然是打开验过。”说着,孙氏朝站在李如男身侧的李天盛望了一眼:“旁人或许不知,然而我却对此毒药熟悉的很。”

  “哦?”齐墨书轻挑眉梢,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我昨日到赵府一游,发现赵公子的房中充满异香,说不定这异香有毒,赵公子却不知。长年累月积毒在身,致使毒发身亡。”

  “你休得胡说!”孙氏眼角一立,凶气毕现:“我儿房中用的是蛮僵特有的香料,名唤新芜草,半分毒性也没有。”

  “原来是新芜草啊。”齐墨书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是,新芜草是无毒,可赵夫人你可知。这新芜草香药性奇特,但凡与柏灵芝,异羌虫这类生于寒山之巅的药物相触,便会令其变为黑色,而七寒绝命散中,刚好有异羌虫这味药。”

  他回身朝杨守孝一抬手:“杨知县,请你看一看,你手中瓷瓶内的药粉,可有变成黑色?”

  杨守孝虽是听的满头雾水,但还是依言将手中的瓷瓶打开了,只见瓶内洁白一片,哪里变成了什么黑色。

  “便是没有又能证明什么呢?”杨守孝道。

  齐墨书坚定从容的说:“若是没有,便能证明孙氏在撒谎!”他目光幽幽将身旁的孙氏望了住:“她没有在赵瀚文的房内找到这瓶七寒绝命散,更没有打开来查验。什么托梦?什么无证?都是信口胡诌的!”

  孙氏听罢一愣,一双眼珠转的飞快,却想不出半句辩白之语。

  齐墨书却已呛了上来:“赵夫人,赵公子尸骨未寒,你用你儿子的亡魂做幌子,在这里招摇撞骗。就不怕午夜梦回之时,赵公子寻你来讨要说法吗?”

  孙氏一时语塞,指着齐墨书道:“你!”

  齐墨书横她一眼,冲着杨守孝一拱手:“杨知县!您是我龙云镇的父母官,眼下百姓们都在这里,请您告诉我。仅凭一瓶来历不明的毒药,和一段怪力怪神的诡言,便能给一个无辜之人定罪吗?”

  来了这么个伶牙俐齿的书生来给李如男做辩护,真真令杨守孝有些始料不及,他琢磨了琢磨,正要说话,却被齐墨书打断了。

  “杨知县,若你因此草草给李如男定了罪!试问天理何在?法度何在?如若今日讨不回说法,草民必要上京城去问一问,闹一闹,不替我妻洗刷冤屈定不罢休!”

  听其如此,杨知县本酝酿出来的话,立刻吞回了肚子里。

  “齐墨书!你巧言令色,胡搅蛮缠!便是闹到京城又如何,你当我会怕你吗?”孙氏憋了一大回,总算憋出句话来。

  齐墨书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赵夫人自然不会怕,你是原告,你又什么好怕的呢?可如果,你是被告呢?”

  他一掀衣袍走到李如男身侧,挨着她跪了下去。

  “杨大人,草民也要伸冤,为京城雅妓傅紫姝伸冤。”

  赵夫人眼角一抽。

  “傅紫姝?”杨守孝抓起根毛笔在手中转来转去,“傅紫姝都死了好几年了,又什么好冤的?”

  “赵夫人,请你告诉我傅紫姝是怎么死的。”齐墨书也不看她,只目视于前道。

  提及傅紫姝,赵夫人的脸色总算难看了些,她攥了攥帕子,非常不耐烦地说:“整个龙云镇的人都知道,那女人痴恋我儿,我儿见她可怜,便将他留在了身边。后来,她知晓李如男要嫁到我赵家来,一时想不开便自杀了。”

  齐墨书似说书先生般打了个哑谜:“没错,大家都以为傅紫姝求爱不得,悲愤自绝而亡。可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他单手撑膝,站了起来。

  堂内堂外,所有人都的目光都注视在齐墨书身上。

  只听他不急不缓道:“傅紫姝死于葵亥年八月二十。而赵瀚文向李家提亲之日,乃是八月十四。而在葵亥年八月十八这一天,傅紫姝到医馆里面开了一副保胎药,且足足开了半月余的。也就是说,傅紫姝在明知道赵瀚文向李如男求亲的情况下,依旧到医馆开了保胎药。如果傅紫姝因赵瀚文移情别恋而起了自杀的念头,又怎么会到医馆去开保胎药,且开了半月之多呢?这证明傅紫姝并不想死,或者说,她并不会因赵瀚文要娶别人而去死。她的死,并非自裁,而是有人蓄意谋杀。”

  “蓄意谋杀?”公堂内外,一片哗然。

  静静站在孙芸溪身后的苏嬷嬷身子一晃,便是孙氏亦白了脸。

  齐墨书将二人反应尽收眼底,依旧不紧不慢道:“都说傅紫姝是自缢而亡的,可据我所知,傅紫姝的脖子上,有两道淤痕。试问若她真的是上吊而死的话,又怎么会有两道淤痕呢?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有人将她掐死后,害怕东窗事发将她的尸体吊了起来,伪装出自缢的假象!”

  赵夫人松了松咬酸的牙根,愤然道:“齐墨书,今日公堂之上,为的是我儿被李如男毒害之事。你若要为傅紫姝伸冤,请另择他日!”

  齐墨书没听到她的话一般,接着自己说的话道:“傅紫姝是京城雅妓,擅弹柳琴,据我所知,但凡弹柳琴的女子都会留一手半寸来长的指尖。”他一边说,一边对着个听呆了的衙役比划起来:“若是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她必然会狠狠的攥住她的胳膊,如此,她长长的指尖便会嵌人对方皮肉里,嵌的她流了血,结了痂,落了疤。”

  他的手正是掐在衙役的脖子上,而那名衙役异常配合的攥住了他的胳膊。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

  齐墨书感激的望了那衙役一眼,松开他,走回公堂正中道:“刚才赵夫人问我,为何偏要此时为傅紫姝伸冤。我现在便告诉你,因为杀害傅紫姝的人此刻就在公堂之上!她不是自杀,而是死于他杀!杀死她的人,就是你,赵夫人!”说罢,扬手将其一指。赵芸溪似被雷劈了一般,愣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苏禾紧紧的靠着她,浑身发颤,竟是不能说话。

  公堂之上,忽然间静的针落可闻。不知过了多久,赵夫人才颤颤巍巍的斥了句:“你胡说八道!”

  齐墨书厉声道:“那请赵夫人告诉我,你胳膊上的伤疤是从何而来的!”

  闻言,李天盛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道了一声“冒犯”后,刷起了赵夫人的衣袖。

  左右手臂之上的两排掐痕,便这样暴露于众人眼中。

  人群中,一片沸沸扬扬。是非公道,百姓心中皆有一杆秤。

  齐墨书缓缓走到李天盛面前,将岳父的手按了下去。

  “赵夫人,你还有何话说?”

  孙氏依旧抬着双臂,笑了笑,又笑了笑。抬眼间,已是一片决然之色。

  齐墨书皱了皱眉,神色微微放缓:“昨日夜里,我一直在想,当初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以至赵夫人对傅紫姝痛下杀手,更因此害的自己的儿子丧了命。我想了一晚上,一直想不通这其中关窍,今日清晨,我收到好友书信一封,看过信上内容,总算想清楚了。”

  他低头将赵夫人一望:“赵夫人,你有没有看过赵瀚文死前所留绝笔。”

  孙氏双目放空,并不理会。

  齐墨书凉凉叹了口气:“上面零零散散,乱七八糟写着许多话。在下只记住了一句:吾此生未做丧尽天良之事,为何得此孽报?何以赎此孽,唯有一死乎?赵公子所提的孽报,不是傅紫姝因他变心而死这件事吧。”

  孙氏垂下双臂,细细将袖口理平:“你想说什么?”

  齐墨书顿了一顿,侧过身去望住空中莫名一点:“十六年前,赵员外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傅紫姝的母亲傅盈盈并与之相爱,傅盈盈为赵员外生下一女,赵员外也有心将傅氏母女迎回赵府。奈何赵夫人是个眼中容不得砂子的,不待赵员外将人接回,便抢先一步找到了傅盈盈,并将其逼死。傅盈盈的女儿逃过一劫,却不幸沦落青楼。她习得一手好柳琴,渐渐成为京城中赫赫有名的雅妓。不知何年何月何时,她认识了赵瀚文,惊讶的发现赵瀚文便是当年将她母亲逼死的女人的儿子。她处心积虑的接近赵瀚文,博得他的欢心,假意与他在一起。她爱赵瀚文吗?不爱。她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报仇。”

  他垂下头来,揣测着:“相信赵夫人知晓傅紫姝乃是赵瀚文同父异母的妹妹之时,心情定然异常崩溃。你恨死了她,恨她的母亲勾引了你的丈夫,恨她勾引了你的儿子。更恨的是她居然怀了你儿子的孩子,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报复你、折磨你!你恨极了,所以你杀了她!”

  这一次,齐墨书没有再去逼迫她,而是静静的等待她的反应。

  不过这一次,孙氏并没有让他,让急于知道真相的人们等太久。

  “不错,你竟是都说对了。”孙氏含笑拭了拭唇角,冷漠的骇人:“当我得知傅紫姝是那个贱人的女儿的时候,我是想杀了她。没想到的是,她却告诉我她怀了瀚文的孩子。瀚文是我赵家的独子,我本欲放她一马的。谁知那小贱人却说,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是叫瀚文爹爹好,还是舅舅好。呵呵、你说,我不杀她,难不成还留着她让她继续膈应我吗?”

  她闭住眼睛,倒吸一口冷气:“可气的是,瀚文知晓了一切,他崩溃了。未给我这个当娘的留下只言片语便去了!我恨呐!我恨极了!我恨傅盈盈,恨赵允诚,恨傅紫姝更恨……”正说着,却猛地顿了住。一双美目流转悱恻,终化作无奈一笑。

  “是,就是这样。”孙芸溪仰起头,缓缓叹了一口气,她理了理鬓发,甩了甩手中帕子:“不过,便是你说准了一切,你也奈何不了我。”

  齐墨书冷笑着望着孙氏:“我奈何不了你,自然有人能奈何得了你。”

  孙氏同样冷笑着,便是公堂内外的人皆横眉竖目的瞪着她,亦不为所动,半点惧怕愧疚之色都没有。

  “赵夫人,真的都是你做的?”李天盛黑着脸问。

  孙氏正要说话,忽听一直默默站在她身侧的苏嬷嬷站出来道:“不是的,不是的!夫人没有说杀人,没有杀人。”

  她有些癫狂的冲到杨守孝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拍着自己的胸口道:“杨大人,是我,杀了傅紫姝的人是我,挑唆夫人状告李如男的人也是我。你们要惩罚就惩罚我好了!”

  杨守孝一脸菜色,转着眼珠子想了片刻后拖着长音阴阳怪气地说:“杀人偿命,你要想清楚了。”

  跪在地上的苏禾忽的一颤,傻了一般停顿了片刻后恍惚的望了孙氏一眼。

  孙氏神色紧张的望着她。

  “想清楚了,我想清楚了。”苏禾狠狠的吸了口冷气。她双眸一滞,站起身来朝孙氏身后的立柱撞了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灰白立柱之上登时染上了一片猩红的血水。

  一切发生的太快!一时间众人都愣了住。

  “苏禾!”孙氏唇角抖了几抖,摇摇晃晃朝苏嬷嬷扑了过去。

  李如男忙站了起来,一脸的震惊,不只是她,齐墨书,李天盛,以及公堂之外的百姓们,无不震惊。

  “苏禾!苏禾你怎么这么傻!”孙氏瘫在地上,将满面血水的苏嬷嬷抱在了怀中。

  “夫人,你苦了一辈子,且放过自己吧。”苏嬷嬷半垂双眸,望着孙氏无力的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后,便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苏禾!苏禾!”孙氏疯了一般,歇斯底里的哭喊起来:“连你都走了,今后谁来陪我!谁来陪我!”

  凄厉的叫声抽紧了公堂内外所有人的心,齐墨书走到李如男的身边,用自己冰凉的手挽住了李如男冰凉的手。

  眼见得血溅公堂,杨守孝却显现出超乎寻常的淡定之态。他见孙嬷嬷死透了,便站起来指挥道:“来人,将罪犯拖下去。”抬手将李如男几个指了指:“你们几个,将衙门弄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各打十板,滚回家去。”低头想了想,又道:“算了,签字画押,滚回家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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