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为什么是我去？不该是贺茗扬吗？”

　　韩天霜坐在经纪人面前, 手里拿着翻开的合同, 不解地偏了偏头。

　　“准确地说，是你们两个一起。”经纪人纠正了她的话语。

　　韩天霜心头一震，脱口而出：“能不能换人？我不想去。”

　　一想到要和贺茗扬一起拍代言, 她就有逃避的冲动。

　　“当然不行了，对方公司指定要你们两个。”经纪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 “先回去准备吧，通告时间过两天通知你。”

　　韩天霜张了张嘴, 找不到理由反驳。

　　最后, 她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走出办公室，韩天霜拐进走廊深处的洗手间, 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拍了拍自己的脸。

　　清凉的温度从脸上传来，给她混混沌沌的脑子带来了一丝清醒。

　　韩天霜抬头，望着镜中的女人，水珠停留在脸上, 从额头滑到下巴上，还在一滴滴地往下流, 那个女人的脸上仍然残留着一片茫然。

　　好像每次牵扯到和贺茗扬有关的事情，她就变得不再像自己了。

　　就连她当成原则底线的一条准则，即把私人感情和工作划分出清楚的界限, 现在也有隐隐崩塌的迹象。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深呼吸了好几下，韩天霜才让自己的心情勉强平静下来。

　　她走出洗手间，径直上了训练室。

　　*

　　接下来的几天里, 韩天霜从早到晚都泡在练习室里，像是要借着这个由头逃避些什么。

　　一来二去，就连盛世新来的保洁阿姨都认识了这个漂亮得有点惊人，据说在外面名气很大，却没什么架子的小姑娘。

　　连工作人员都看不过眼她的拼命，公司有负责跟拍七芒星的摄像师，刚开始还来拍了几条她的素材，后来也不拍了，劝她：“你还是休息两天吧？”

　　韩天霜微笑：“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就自己这点训练强度，也就能跟自己比，比起贺茗扬差远了。

　　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连韩天霜也说不清她练了多少天，总之，某一天，她发现自己有了明显的马甲线。

　　出于女人爱美的天性，韩天霜美滋滋地穿着露脐背心，跑出去在沈甜甜面前晃了两圈：“甜甜，看！”

　　沈甜甜抬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夸她，而是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把韩天霜按在对面的床上，神情严肃：“天霜，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怎么了我？”韩天霜不忿地为自己辩护，“我有好好吃饭睡觉的！你看我的肌肉线条，这是健康瘦！”

　　“谁跟你说身材了？”沈甜甜看着她，“你最近不太对。”

　　“哪里不对？我觉得我很正常啊。”

　　“最近，除了吃饭睡觉和训练，你还有做其他的事吗？”

　　“训练就很累了，我没有精力想别的。”

　　“你多久没发微博了？粉丝就快以为你失踪了。”

　　“我训练又不化妆，有什么可发的？”

　　“你说得对，”沈甜甜点头，“那你还记得，你三天后要去外地拍广告吗？”

　　韩天霜不说话了。

　　许久后，她扭头望向窗外的方向，轻声说：“到时间自然会想起来的。”

　　“你不是没想起来，是根本不想去想吧？”

　　韩天霜没再接话，她站起身来，转头走向浴室。

　　“韩天霜，”沈甜甜在她背后说，“不要逃避，也不要学她。”

　　“……我明白。”

　　也许过了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空气中才传来了韩天霜的回答。

　　*

　　三天后，韩天霜带着自己的行李到了机场。

　　工作人员帮她办理好了大多数事务，她只要负责在通道处和赶来的粉丝微笑着打招呼就可以了。

　　站姐们高速闪动的闪光灯下，韩天霜平静地前行，明明是已经做惯的工作，在她做来却恍若隔世。

　　一段时间的沉寂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当韩天霜在练习室的全身镜前端详自己的时候，她感觉到了里面那个女人微妙的变化。

　　具体是什么变化，连韩天霜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很显然地，有些东西在她体内产生了质变。

　　以往的韩天霜，在面对着这么多镜头时，会先是在被拍到前紧张得手心出汗，然后在被拍到的时候走出去，步伐严格踩着一样的距离，刻意找出最美的角度面向镜头，脸上带着完美的营业式笑容。

　　等站子的照片发上微博，她还会拿小号偷偷窥探，研究自己照片中有哪些不足，并在下次予以改进。

　　但这一天，重新面对镜头的时候，韩天霜只是按照自己平时的步伐节奏通过了那段闪光灯聚集的道路，面对粉丝，她露出自然而然的微笑，转头冲着镜头，大大方方地打招呼，完全没有想到这个角度可能会显脸大的问题。

　　她并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成另一个人，而是变得更沉稳自信了，她性格中的什么东西沉淀了下去，而某些东西替代了原本的那部分。

　　韩天霜甚至想，这样也不错，虽然她舍弃了很多东西，但至少，她获得了成长。

　　公司给她定了商务舱，韩天霜拿着机票一路找过去，终于在偏机舱尾部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按照她的喜好，这次的座位很幸运地处在靠窗的位置，但是靠走道的座位上已经坐着了人，对方在飞机上都戴着严严实实的口罩和帽子，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那双被黑色铅笔裤包裹的纤细长腿挡住了她进去的道路。

　　“不好意思，能麻烦你让一下吗？”

　　那人显然愣了愣，把帽檐往上抬了抬，抬头看着她。

　　两双熟悉的眼睛在猝不及防间相碰。

　　韩天霜大脑一片空白。

　　她在原地傻傻地站了不知多久，贺茗扬才从座位上站起来，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韩天霜绕过她走进去，脸上的震惊还没有消散。

　　贺茗扬显然也很惊讶，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虽然实际上，没有表现出来可能是因为她浑身上下只有眼睛露在外面，有情绪也看不出来。

　　贺茗扬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只是韩天霜却无法像她一样淡定。

　　“你怎么在这里？”

　　话都说出口了，韩天霜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到不对，这么久没见面了，她第一句话居然是问，你怎么在这里……好像很不想看到她的样子，这也太伤贺茗扬的心了。

　　贺茗扬抬头看着她，迟迟没有移开视线，还是和以前一样惜字如金：“公司定的机票。”

　　这个她当然知道啊，韩天霜在心里腹诽，但这位大小姐不该坐头等舱吗？

　　以及，果然是她内心戏太多了，从她们的对话里可以看出，事实就是贺茗扬根本没有感觉到她的一通挣扎。

　　“你怎么不坐头等舱？”

　　“没必要。”

　　真是勤俭节约的富二代啊，韩天霜在心里默默给写着“贺茗扬”的小人贴上了一个新标签。

　　可能是她在座位上愣得太久，被贺茗扬误解了她的意思，对方踌躇了许久，还是开口了：“你……不想和我坐在一起？”

　　说这话的时候，贺茗扬像是不堪重负一样，终于挪开了她的目光，转而垂下眼眸，睫毛在空气中微微颤动，犹如脆弱得展不开羽翼的蝴蝶。

　　她脸上的神情并未变化，所有动作都很细微，然而落在韩天霜的眼中，贺茗扬的一举一动都清晰至极。

　　韩天霜的眼睛就像是一台只会追拍贺茗扬的高清摄影机，忠实地跟踪着她的每个微表情，拍摄下来的画面直接穿过视网膜，印在了脑海里。

　　在离这么近的时候，韩天霜才能看到她的种种变化，例如，贺茗扬原本垂散在肩头的长卷发，尾端的卷发部分被利落地剪去了，换成了一个长度在肩上几公分的直发发型，比原本的她更少了一点妩媚，多了几分英气飒爽。

　　这也是韩天霜刚刚上飞机时，没有一眼认出对方的理由。

　　明明仔细想起来，她们也没有分离很长的时间，在韩天霜的认知里，这段时间里被训练填满，远不能用“漫长”来形容。

　　可当她看见贺茗扬的时候，却觉得她们已经太久不见了。

　　而在这之前，她已然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寂寞。

　　贺茗扬迟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自认为难得可以知情识趣一次，站起身来：“我去换个位置。”

　　她强忍着内心的酸涩，迈出步伐，结果才踏出一步，就感觉自己的衣袖像被什么东西挂住了。

　　贺茗扬扭头一看，找到了阻力的来源——韩天霜正伸出一只手，扯着她的袖子。

　　“……别走。”韩天霜没什么底气地低声说。

　　她自己都没听清楚自己的话语，但贺茗扬显然听得一清二楚，因为她的脸上浮现出了毫不掩饰的喜悦。

　　好像又做错事了。

　　韩天霜这么想着，却没有改正的打算，只是为了解释自己的行为，她看向贺茗扬的眼睛，尽量把无理取闹说得理直气壮。

　　“我是说，你升舱也该带我一个。”

　　……

　　在飞机上开始播放登机广播时，贺茗扬和韩天霜已经齐齐坐在了头等舱的座位上。

　　环视了一圈头等舱，韩天霜眼眸微动，有些疑惑，明明头等舱的上座率尚不足一半，但空姐却把她们引到了并排的位子上，和正常的逻辑难免冲突。

　　但为免又被贺茗扬误会，她什么也没有说。

　　她没提，贺茗扬却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看她沉吟一瞬就若无其事地坐下，把眼睛转开，悄然松了一口气。

　　也只有她自己知道真相，刚刚被空姐询问是否要给她们排在一起的座位时，贺茗扬只犹豫了两秒，就点点头，说：“是的，谢谢。”

　　在万米之上的高空中，连神也未必能窥探她们的行踪，那么，稍微任性一点也是被允许的吧？

　　飞机在漫长的滑行后终于起飞，机身抬离地面时，韩天霜被引力压在座位靠背上，转头看向窗外风景。

　　她坐飞机的一大乐趣就是看窗外的云彩，脚下愈变愈小的城市，从高空俯视能带给她心灵的平静。只是这一次，她从起飞开始看着窗外，直到飞机趋向平稳，心情仍然心浮气躁。

　　窗外的云瞬息万变，在她眼睛里变化，韩天霜却怎么都看不下去，等她第三次发现自己盯着窗户玻璃的反光看，试图在反光中看到点什么，简直有点恼羞成怒。

　　既然静不下心，韩天霜索性不去理会，自顾自地拆了眼罩和耳塞，准备在飞机上睡一觉，等下机自然醒。

　　她拆眼罩的时候动作还刻意放慢了许多，等着有人看见她的行为，说一句问候，结果等得空姐都走过去了一圈，贴心地来问她需要什么，其他什么也没等到。

　　韩天霜沉默地带上眼罩，把椅子角度调低，去梦里找寻她的平静去了。

　　眼罩和耳塞隔绝了视觉与听觉，给了她一个安静黑暗的环境，也能压制急躁的心情，这样的安静里，韩天霜很快就昏昏欲睡。

　　视听的封闭反而增强了她对触觉的感知，她感觉到没多久，一条毯子轻柔地落在她的身上。

　　在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一只温暖的手隔着毯子放在了她的左手上，力道放得很轻，像是害怕把她惊醒。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看虐看得开心吗……我反正写得不太快乐or2

　　下一章回归沙雕正轨，敬，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