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篇(6)

  贺九卿默然, 许久才拱手告退。人生第一次表白,居然就被人当成了缪言。爱他之缪言,让人如受千刀万剐。虽未见鲜血,可刀刀深可见骨。

  果真如魂千所言, 梦桓守口如瓶, 没有找楚卫过来兴师问罪。如今三界并不安生, 各门各派都战战兢兢,生怕哪一天就要遭到毒手。在这种关键时刻, 人人自危。

  贺九卿也不敢太过招摇,尽量夹着尾巴做人。魂千说, 要他来偷青玄剑。并且催得也很着急。

  青玄剑乃五大神器之一, 上古流传之神武,自认了华笙为主后,旁人根本碰都碰不了。再者, 华笙为人冷漠, 寻常人根本就近不了身。

  他倒是能近得了身, 可打心底就是不愿, 所以一拖再拖,始终不肯对华笙动手。

  如果他真的偷了青玄剑,华笙一定会杀他证道的。贺九卿心里难过极了, 日久生情,爱上了自己的师尊。

  时日久了,魂千便察觉出来, 当即抓着贺九卿,严词责骂了一顿,告诫他莫要走许念的老路。贺九卿自是不肯承认,这种事情一旦传扬开来, 华笙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他宁可不要脸地拉师风语下水,也万万不肯让人污了华笙半点。

  近日来,华笙总躲着他,一面都不肯见,久而久之,贺九卿只好推翻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违背本心道:“对不起,师尊,是我错了,我当日是浑说的,我只是怕师尊罚我。”

  华笙看起来似乎是松了口气,也没为难他,语气也尚可,回道:“小九听话,你年纪小,分不清楚世间的情感,师尊不怪你。至于师风语,他已经同梦家的梦漓定了亲事,往后你还是离他远些,莫让旁人抓到把柄诋毁你,知道了么?”

  贺九卿攥紧拳头,低垂着头,也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我知道了,多谢师尊提醒。我待师风语也只是一时兴起,反省了几天,也想明白了。往后再也不会跑去纠缠,请师尊放心。”

  华笙点头,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贺九卿跪着没动,抓着衣角抬脸道:“师尊养我十二年,我待师尊犹如圣贤,自然是半点不敢亵渎。师尊原谅我一次罢,别再躲着我了,师尊也理理我,你不理我,我……我……”

  话到最后,语气陡然哽咽起来,他从前并不知晓,原来师尊不理他,也是一种折磨人的酷刑。

  华笙微微蹙眉,许久才道:“你别动不动就掉眼泪,这样不好。”

  “可我忍不住。”

  “梦桓前一阵子被人打伤了,你师伯还特意过来问,你知道是谁干的么?”华笙冷不丁地话风一转,立马让贺九卿成功收泪。

  “我不知道,不是我干的。在师尊的眼皮子底下,我怎么敢。”贺九卿眼观鼻鼻观心,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无比,随口胡编乱造,“再者说了,若真是我所为,梦桓早就闹上望曦峰了,怎么可能安静这么久。”

  华笙将他的一系列小动作尽收眼底,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哪怕他装得再镇定,语气再平缓,还是一眼就知道他在撒谎。

  可正如贺九卿自己所说,梦桓为何能够忍气吞声这么久,实在不像是他往日行事风格。

  “你且记住,你要是敢跟为师撒谎,本座就打断你的腿。出去罢。”

  贺九卿赶紧拱手退下,一出殿门,这才有空擦了擦满脑门的虚汗。他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算了算日子,今日又该同表哥见面了。

  于是待心情平复些许,这才御剑下了望曦峰。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表哥居然把梦漓抓来了。

  “这小丫头不愿意跟师风语成亲,所以离家出走了,正巧被我抓来了。”魂千笑着解释道:“当年在凤凰台,梦家好生强势,梦家主好义正言辞,对着姑母一口一声贱人,娼/妓,妖女,荡/妇,极致凌/辱。姑母不堪受辱,这才当众自刎了。我不知你记不记得了,反正我还记得。”

  贺九卿瞥了梦漓一眼,见她被绑在床上昏睡着,年纪也不大,生得同梦桓有几分相似。他方才从华笙那里出来,心情极差,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实在不想再回想往事。

  只问道:“表哥,你想怎么处置她?”

  “当然是虐/杀了,姑母死得那样凄惨,这个仇不可不报。”魂千笑容依在,眼底却阴寒无比,语调轻松,仿佛在讨论一件特别小的事情,“如果不是三大宗门联手逼迫,姑母就不会死。你就不会自幼丧母,在烈狱一样的地方生活。我始终都忘不了,我当年找到你时的场景。”

  衣衫褴褛的小孩子,浑身脏兮兮的昏睡在同样破烂的棺材里,满地都是恶心肮脏的尸骨。没有人知道贺九卿曾经经历过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这么久了,我都不记得了。”贺九卿神色坦然平淡,觉得没什么好提的,想了想,又问:“你杀她,我没意见,但会不会被人发现?”

  魂千笑道:“表哥做事,难道你还不放心么?这样吧,你先去隔壁房间等着,等事情办完了,表哥就去找你。”

  贺九卿点头,应了声“好”,这便抬腿退出了房门。隔壁房间早就备了吃食,他没什么胃口,坐在桌前喝酒,脑子里乱糟糟的。

  生活在黑暗里的人,心里总是极度渴望光明。但同时又畏惧光明。毕竟谁也说不准,带他走向光明的那个人,会不会半途中把他放下。

  如果哪一天可以真正的站在阳光底下,他希望迎接他的人是华笙。

  耳边蓦然传来一阵床板乱颤的声响,以及几声细微的哭声,伴随着衣衫撕裂的声音,一齐从隔壁房间传来,贺九卿一惊,立马回过神来,抓着落华剑就站起身来。大步朝门外走。

  正好迎面撞上了魂千,他一揽贺九卿的肩膀,将他连推带抱的往座位上一推,笑着道:“哎,小孩子家家的,好奇心不要这么重。”

  目光从饭菜上扫过一眼,魂千立马发现居然纹丝不动,当即就不悦道:“一口都没吃?你不喜欢?这里的厨子是怎么做菜的?你等着,表哥去杀了他们。”

  “表哥!”贺九卿反抓着魂千的手,不让他走,压低声音道:“你把梦漓怎么了?不是说好了,虐/杀么?为什么动静这么大?隔壁房间还有谁在?”

  魂千笑道:“她父亲骂你的母亲是贱人,荡/妇,我自然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让他们好好看看,什么样的女人才叫贱人,荡/妇。”

  贺九卿连声音都颤了:“表哥!”

  一把将魂千推开,提剑就闯了出去,抬腿踹开房门,入眼就是不堪入目的场景。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场面才好,先是面红耳赤,随之就是暴跳如雷,魂千晚他一步踏进房门,慢条斯理地笑道:“我知道了,我家小九长大了,也想试一试鱼|水之|欢,你早说啊,早说的话,表哥再替你寻七、八个漂亮女修过来。这个梦漓你就别碰了,不干净。”

  “表哥!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为何要这般凌/辱于她?你不觉得自己太残忍了么?”贺九卿一剑将床上的男人刺死,其余人立马跪地求饶,可无一人能够幸免,全部都被他一剑封喉。

  梦漓抱着膝盖往床角缩着,闭着眼睛大喊:“杀了我,杀了我吧,杀了我!”

  “聒噪!再要喊,我割了你的舌头!”魂千厉声呵斥一句,又回眼去看贺九卿,语气略沉,“我如何残忍了?难道他们对你就不残忍么?你母亲是怎么死的,还要我告诉你?你小时候过得是什么日子,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你都忘了吗?你真应该抽空去温城看一看,你跟你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早就被仙门给毁了!”

  贺九卿浑身都在发抖,特别怕华笙知道他的这些过往。

  魂千缓了口气,上前一步按着他的肩膀,缓声道:“小九乖,不要哭,表哥会保护好你的。表哥永远都不会嫌弃你。只要我们集齐了神器,天下就都是我们的了。”

  “我要天下有什么用?我母亲不会活过来了,我曾经遭遇过的事情,也不可能重来一遍!”

  贺九卿挥剑砍断床板,梦漓整个人就从上面滚了下来,他道:“你走罢,我不杀女修。”

  “你疯了?她都看到你了,你现在放了她,是想告诉仙门,你就是许念的遗孤,魔族的妖孽不曾?”魂千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手掌一翻,一支弥散就幻化而出,冲着梦漓的喉咙穿去。

  就听“锵”的一声,贺九卿提剑挡下,弥散的碎片便斜插在他的眉心处,鲜血汩汩往外流。

  “表哥,饶她一命罢。大不了就封了她的……”

  话音戛然而止,一声闷闷的“噗呲”声响在耳畔,利刃穿透皮肉,鲜血顺着衣衫蜿蜒淌下。

  魂千笑容灿烂,抚掌大笑:“大好了,居然自己扑上来了。这下你也用不着跟我争执了,人已经死了。”

  贺九卿手骨暴起,满脸的惊色,慌忙将剑抽了出来,梦漓整个人趴在血窝里,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且死不甘心。

  “我没有要杀她,我没有啊,怎么就扑过来了,我不想杀她的!!!”

  “想不想,她都死在你的剑下了。”魂千反而看得很开,随意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道:“只不过处理起来有点麻烦。这样吧,你先离开,我来处理一下尸体,总不好让人知道,梦漓是死在了落华剑下。”

  说着,魂千就蹲下身去,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贺九卿赶紧偏过脸去,身上染了太多血,必须要洗干净。连句话都没说,抬腿就出了房门。

  街道上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没有。他一路上抱着手臂往前走,身上湿答答的,不用看都知道衣衫浸透了。晚风一吹,浑身发寒。忽然,从街角转出一道白影儿,如玉树一般立着,发间的锦带翩飞。

  华笙蹙眉,盯着脸色惨白满身鲜血的贺九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又不敢确定,沉声道:“小九,你怎么弄的?”

  贺九卿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可很快,他又想起来得赶紧逃命,再不逃的话,就没机会了。

  于是御剑就走,身形才飞至半空中,落华剑就如同被召唤了一般,半点动弹不得。他整个人从空中落了下来,趴在了地上,很久都没爬起来。

  再一抬脸时,入眼就是半寸素白色的衣衫,华笙随手一招,落华就飞入了他的手中。上面血迹斑斑,还未凝固。

  “闯祸了?”

  只这么一句,犹如炎炎夏日的一桶冰水,将他整个人劈头盖脸冻懵了,连舌头都打着结,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华笙一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暗惊,立马便知祸闯得不小。一提贺九卿的衣领,顺着地上的血迹往回找,很快就寻到了客栈。

  魂千已经离开了,可命案现场仍在。满地都是尸体,华笙四下逡巡一遭,目光径直穿过所有尸体,落在了梦漓身上。

  足足愣了有半刻钟,华笙才勃然大怒起来,扬手一耳光打了过去,直接将贺九卿震飞出去,后背撞碎了门板,整个人骨碌碌地从二楼楼梯一直滚到了一楼大堂。

  浑身疼得跟散了架似的,额头,胳膊肘,还有其他的很多地方都磕破了,鲜血直往外冒,贺九卿又惊又怕,慌忙要从地上爬起来,可还未起身,华笙就已经翩然从二楼落下,一脚踹至他的腹部,将人又从大堂踢到了街道。

  他一连在地上滚了十几圈才堪堪停了下来,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狂喷出来。手脚在地上胡乱挣扎着,努力了好久都没爬起来。

  华笙暴怒道:“贺九卿!你大胆!谁给你的胆子杀人的!谁!到底是谁教你的,是谁教你的!”

  只要一想到养在身边十二年的孩子,居然能干出这般丧心病狂之事,华笙的火气就腾得一下烧了起来,攥着落华剑的手骨暴起,几次想要抬手一剑杀了贺九卿,可都下不去手。

  贺九卿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抱着华笙的腿,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师尊看见的那样。我没有杀梦漓,我真的没有。师尊,你信我好不好,师尊,求求你信我一次!”

  “放手!”华笙毫不留情地将人推开,用剑指着他道:“事到如今,你还敢说不是你做的?你居然连伤口都要破坏掉,如若今日不是本座亲眼所见,你还想撒谎到几时!”

  他不肯杀徒弟,可又不肯饶了他,索性丢开落华剑,伸手一扬一条藤鞭就幻化而出,劈头盖脸一阵狂抽。起先只是将人抽得满地乱爬,后来贺九卿实在是爬不动了,挣扎不起来了,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一边流血,一边流泪:“师尊,不要打了,我受不住了,我真的受不住了。师尊,师尊,师尊……”

  从小到大都这样,如果华笙不理他的话,他就会一直喊“师尊”,直到华笙理他为止。可这一次,华笙就是不肯理他,渐渐的,喊声越来越低,越来越弱,几乎都听不清楚了。

  “贺九卿,本座养了你十二年,教你读书写字,教你剑法,教你这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你都学到狗肚子里了!你居然为了师风语,你就跑来杀梦漓!混账!”

  华笙一鞭子抽了过去,抽出一片血沫。

  贺九卿挣扎不动了,尽量把脸护起来,模模糊糊地想着:我说的假话,师尊皆信,唯有我爱他这一句,终究是不信。

  待他再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华南山。可却不是在望曦峰,而是在后山的牢房中。四肢都被粗重的锁链束缚住,脖颈上还套着一个。站也不能好好站,睡也不能好好睡,浑身的伤口一发作,简直让人生不如死。稍微动一下,就疼得想死。

  不知道是华笙的意思,还是楚卫的意思,居然把他关到了此地,还不准许任何人过来探望。

  贺九卿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可还暗暗揣着一丝希冀,觉得无论如何,师尊一定不会杀他的。日夜都盼着师尊能过来探望他一眼,哪怕就是远远地看一眼都行。

  可是华笙一次都没有来过。反而是师风语过来了。

  他看起来精神很差,脸色很白,穿着一身白衣活像是守孝。驱退了守门的弟子后,这才缓步走了上前。

  贺九卿没脸见他,也无话可说,只闭紧眼睛,做好了被师风语怒骂的准备。

  但师风语没有,一个字都没有骂他。

  脸上一凉,贺九卿慌忙往旁边躲了一下,师风语轻声道:“小九,你别怕,二哥不会伤你的。你身上还疼不疼了?”

  怎么可能会不疼,多说一个字都想死。贺九卿垂了垂眸,不知道该说谢谢你,还是说对不起。末了,只道:“我不喜欢你。”

  师风语给他擦脸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又继续。将他的脸颊仔细擦拭干净,这才缓缓道:“喜欢是你说的,不喜欢也是你说的。我都不知道该听你哪一句才好。”

  贺九卿重复道:“我喜欢的人不是你。”

  “我知道。”师风语摸出药膏帮他仔细涂抹上,满脸的认真,漆黑卷翘的睫毛微微颤着,两行眼泪蓦然落了下来,“明日,你就要被拉到仙门百家面前公开处刑了。你师尊判了你十二剑,要当众废了你的根基,之后,还要关你三年。你知不知道?”

  “我不信!师尊不会那么对我的!我不信!”贺九卿猛然情绪激动起来,使劲震着身上的锁链,大吼大叫道:“我没有错,错不在我!凭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不信的!我不信你说的!师尊,师尊,师尊!”

  “可事实就是如此!”师风语按住他的肩膀,提了个声急促道:“为今之计,救你的方法只有一个!小九,到时候你就说,你爱的人是我,是我不愿意跟梦漓成亲,所以才撺掇你去杀人的。你只有这样说,二哥才能替你承担一半,否则十二剑会要了你的命!”

  贺九卿愣住了:“你替我承担一半?那之后呢?”

  “之后……”

  师风语面露苦涩,缓缓道:“之后,我就接你去千纵山,我会给你一个道侣的身份。这样一来,你就能活下来了。”

  “可是我不喜欢你!”贺九卿嘶吼道:“你别傻了,我喜欢的人根本不是你!我不会跟你回千纵山的!”

  师风语看起来失望极了,也伤心极了:“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华笙。我也知道,你只是把我当成他。小九,我只是想让你活着,对你决计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你连这样都不愿意跟我去千纵山么?”

  贺九卿一字一顿道:“是!我绝不跟你回千纵山!死也不去!”

  他给不了师风语任何保证,也给不了他幸福。早知师风语这般纯情好骗,当初就不应该在这种事情上骗他。

  “好,我明白了。不去就不去罢,都随你,只不过,让我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师风语两手捧住贺九卿的脸,忽然吻了上去,两个人周身灵气环绕,他这是在把灵力渡给他!

  只不过谁也没看到,地牢门口立着一道白影儿,正目睹着眼前的一切。华笙手心发紧,一把将瓷瓶捏成了碎末。很快就扬长而去。

  直到自己灵力不济,师风语才停了下来,用手帮贺九卿把嘴角擦拭干净,这才红着脸道:“我没什么可以帮你的,只能给你渡些灵力,好让你明日少受些苦楚。”

  贺九卿愣住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涩然问道:“值得么?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人,这么做,值得么?”

  “值不值得,只有我自己说了才算。”师风语满脸温柔地望着他,笑容和煦温暖,像是一道光落在了贺九卿的眼底,“擅自主张地喜欢你,还冒昧地亲了你,失礼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节快乐~没算到今天发了刀子,唉。不过都是小九曾经经历过的,改变不了了,他自己后来也都不记得了。小九其实不喜欢记仇,但师尊觉得他特别爱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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