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从宽鸭86

  贺九卿沉默。

  “说话!”

  “说什么?”

  “我要听真话!”

  贺九卿平静道:“真话就是,人不是我杀的,我是□□纵了,这个错,我不认。不管你问我多少遍,我都不会认。”

  华笙似笑非笑道:“时至今日,你还要撒谎!贺九卿,你莫要觉得为师真的不会管束你!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本座对你打也是恩,骂也是恩,你若是不跪下听训,就是大逆不道!”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倒是不知了,师尊上我,同我耳鬓厮磨都快磨出血的时候,怎么不想一想,你是我师父!”贺九卿咬牙切齿道:“咱们在一处,夜夜缠/绵,同榻而眠,同桌而食。我全身上下,你哪里没有碰过?你的贴身衣物,我哪件没穿过?你的唇齿,我哪一寸没有吻过?你我之间,有什么事没做过?你现在才跟我说这个,不觉得太晚了么?!”

  华笙冷笑:“是你欺骗在先!为师若知你是魔族的人,定然不会收你为徒,也不会与你有半分纠缠!”

  “所以呢,师尊现在是打算清理门户了?”贺九卿攥着拳头,心里想着,今日,只要华笙再动手打他一下,哪怕只是断他一根头发丝,他立马转身就走,再也不会回来。什么仙门,什么魔族通通见鬼去吧。

  上前一步,昂着脸同华笙对视,“我没有错,错不在我!楚卫才是罪魁祸首,你心里有气,你怎么不去杀了他?你就是觉得我怎么打都打不走,怎么骂都骂不跑,所以才对我这般!华笙,你敢再动手打我一个试试,你再碰我一下,我今日就叛出师门,永不回来!”

  华笙抬起手来,不轻不重地往贺九卿脸上抽了一下,冷笑:“滚!”

  贺九卿二话不说,抬腿就走。左脚才一踏出门槛,身后忽然传来“嗡嗡嗡”的声音,他脚下一顿,犹豫片刻才回过头来。就见落华剑围绕着华笙发出“嗡嗡嗡”的预警声。

  华笙腹部不知何时被鲜血染透,他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将额发打湿,更显得唇色寡淡。

  “师……师尊,你怎么了?”

  贺九卿瞳孔一缩,又迅速折回身来,一把扶住华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失声道:“这是……这是上回的剑伤?师尊,你不是已经痊愈了吗?为何……”

  话一出口,他自己就率先沉默了。像青玄剑那样的法器,上斩人神,下斩鬼邪,即便实力强悍如华笙,也不可能生受一剑,何况当时一剑来了个对穿。寻常人怕是早就魂飞魄散了罢。

  可师尊一如既往地沉静自若,他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伤重!从未喊过疼!

  “噗通”一声,贺九卿跪下,扶着华笙的手臂,失声哭道:“对不起,师尊,是我错了,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惹师尊生气的,我不该的!”

  华笙将手臂缓缓抽了出来,一字一顿道:“滚出去。”

  “师尊!”

  “滚!”

  贺九卿不肯,抱着华笙的腰不肯松,结果被他一推,整个人趴在地上,哇得一下,吐了一大口血。

  “你越是这样,越是惹人生厌!”

  华笙一把攥着贺九卿的手,替他输送了灵力,全然不顾自己伤口崩裂,鲜血直流。眉头都疼得蹙了起来,睫毛上挂着一层冷汗,越发显得他面容俊美至极,可又淡漠沉静。

  “师尊,对不起,是我错了。”贺鹌鹑主动服软,扶着华笙的胳膊,语气越发苦涩,“师尊,你让我看看你的伤势好不好?求你了,师尊。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口气还消不了吗?就此翻篇不成么?”

  “就此翻篇?你说得倒是轻巧!滚开!别碰我!”华笙挥袖将人斥退,冷笑道:“你以为被你破了虚鼎的,是个普通人么?他可是你祖父!即便你不肯认,可事情一旦败露,你要天下的人怎么看你?众口铄金,人言可畏,这些都是杀你的刀子!”

  “对不起师尊,是我给你蒙羞了。”

  华笙摇头:“你不是给我蒙羞,你是在给自己蒙羞!贺九卿,为什么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欺瞒于我,还这么堂而皇之地同我在一处儿?你要杀的,恐怕不仅是师家人。你要报复的对象,也不仅是楚卫,还有我。”

  贺九卿猛然一抬首,嘴巴张了张,突然词穷。原主接近华笙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毁掉华南两尊,好让他们身败名裂。可摸着良心讲,他从未想过要害华笙啊!

  “师尊,你先别生气行么?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事后,我任凭师尊处置,绝不还手!”

  死皮赖脸地把华笙扶至榻边坐好,顺势往地上一跪,两手解开他的腰带,小心翼翼地将外裳脱掉。这具身体,贺九卿都不知道看过多少遍,摸过多少次了。原本白璧无瑕的腹部血肉模糊,皮肉外翻着,鲜血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淌。

  贺九卿眼眶憋得通红,转身出去打水。然后扭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把瘀血清洗干净。他特别怕弄疼师尊,手底下轻柔至极,反而把自己弄得一身冷汗。

  这伤口总也不结痂,仅仅能止住血,可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即便是铁打的身子骨也经受不住。可是师尊却足足忍了半个月余,一声未吭,默默忍受。甚至还替他疗伤,给他做饭。

  很没有出息地落了两行眼泪,贺九卿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师尊,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惹师尊生气了。”

  华笙单手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高,蹙着眉头不悦道:“哭什么的?堂堂七尺男儿,整日在自己的师尊面前哭哭啼啼,传出去让人笑话!”

  “我同师尊日日在一起,夜夜同榻寝,可却连师尊身上有伤,我都不知道。”贺九卿涩然道:“师尊现在可否后悔,当初为何要替我受这一剑?”

  华笙用衣袖将他脸上的血泪擦干,淡淡道:“有什么可后悔的,为师早便说过,你即便是死,也必须死在为师的手里。”

  贺九卿点头:“那好,我若是真的非死不可了,我就死在师尊的剑下,我全了师尊的一世英名。”

  将伤口一圈一圈地用白布裹好,这才从随身携带的包袱里取出一身干净的衣裳替师尊换上。贺九卿起身将落华剑拿了回来,这才复跪下,双手捧着剑举了起来。

  “师尊,我一直以来都没敢同师尊说,我身上流有一半魔族的血。这落华剑乃是师尊的青玄剑之边角碎料锻造而成,乃是仙门上品法器。邪魔歪道碰不得,而我这个混血的野种,其实……”

  他咬唇,垂着头继续道:“落华其实并不肯认我为主,只不过是屈服于师尊的淫/威之下。我配不起这把剑,今日,便将它还给师尊便是。”

  华笙伸手按在剑上,往下轻轻一压,深不可测的眸子里吐露出几分失落:“我所赠之物,绝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你若是不想要,就丢了罢。不论是落华,还是那枚玉坠,你皆可丢弃,不必问我。”

  “师尊。”贺九卿抬头,“我发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敢欺瞒师尊了。我一定当个好徒弟,一生一世陪伴在师尊左右。若我有违此誓,让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华笙默然,未置一言。而是顺势将落华剑拿了过来,曲起二指默念了两句咒语,这才拢着两指划过剑身,登时青光大盛,灵气萦绕,贺九卿刚一抬头,右手已经被攥了过去。

  锋利的剑刃将皮肤割破,两个人的鲜血从两端蔓延过去,最后汇作了一股。

  华笙待光芒散去,这才收回了手。将剑抛了回去,淡淡道:“落华上面有我的血,它不敢不听你的命令。”

  “多谢师尊。”

  贺九卿将剑收好,垂着头又跪了一会儿。一直在等华笙继续拷问他,可是等了约莫半个多时辰,屋里始终静悄悄的。

  他先前被华笙抽了十几鞭子,伤口火辣辣的疼。原本摔下楼时,还伤了心脉,咳出了血。谁想华笙居然当场给他渡了灵力。

  如此一来,身上就只剩下皮肉伤了。当然,也决计不轻就是了。毕竟,华笙不生气的时候,温润如玉,淡漠出尘。一旦生气起来,简直就是阎罗王。

  贺九卿就是那案板上的鱼肉,被华笙这块刀俎随意处置。原先还想要点脸,忍住不哭,可到了后来,哭得又比谁都大声。

  两手贴在大腿上,头一低,发丝就落至了华笙的衣衫处。

  华笙看不下去,抬脚踢了踢贺九卿的膝盖,蹙眉道:“哭什么哭?人家师忘昔死了祖父,又死了个亲弟弟,哭得都没你惨。”

  贺九卿抹泪道:“可小九也是他的亲弟弟,血浓于水,他即便不认我,也该饶我一命罢?”

  “你唤过他长兄么?吃过师家的饭,喝过师家的水,住过师家么?你在他身边长大么?他有没有抱过你?”华笙一连反问三句,冷笑道:“你都没有。你可知,师风语是他从如珠如宝宠爱到大的。换作是谁,都无法原谅你。”

  “如珠如宝宠爱到大……”贺九卿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眼,失智一般喃喃自语道:“那我是什么?我算什么?同样都是弟弟,二哥就是如珠如宝的清贵公子,可我就是被人嫌弃唾骂的野种。师忘昔会……杀我?”

  华笙见不得小九这般神色,也觉得他可怜。即便知晓被欺骗了十二年,可就像是小九自己说的,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难不成真要杀了他?

  实在是舍不得。

  “小九,师家不会认你的,你母亲同沐家家主又是有名无实,沐家也不会认你。至于魔族……”华笙手底下收紧,一字一顿道:“若是被我知道,你私底下还跟魔族有联系,我就打断你的腿。”

  贺九卿这才回过神来,怅然若失地摇头道:“我不姓师,也不姓沐,我就姓贺好了。”

  他攥紧华笙的衣袖,五指收拢,“我没读过几年书,大字也不识几个。这名字也是胡乱取的。我娘在世时,常唤我小九,我原还在想,自己在家无论如何也排不到第九。后来才知,应该是长长久久的久。”

  他伏在华笙的膝头,肩膀不住地颤抖着,“我也只是猜测,她死前还希望能和楚卫天长地久。可却不曾想,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我不愿成为第二个许念,但求师尊不要成为第二个楚卫。”

  华笙沉默片刻,单手将贺九卿揽在怀里,大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道:“今晚,我吓着你了。还疼么?”

  “不疼。”

  华笙道:“又在撒谎。”

  贺九卿赶紧反口道:“疼,好疼,都快疼死了,师尊!”

  “疼了好,疼了你以后就再也不敢了。”华笙替他把头发拢在一起,这才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衣袖中掏出一根白玉簪子,上面还刻着兰花纹,替他重新把发束上。

  “公子如兰,气质温润。我不求你温润如玉,但求你平平安安,日后哪里也不要去,就留在我身边罢。”

  攥着小九的手,渐渐收了力道,指腹缓缓摩挲着他的侧脸,外面的天也要亮了。

  弟子们一整夜都战战兢兢的,虽未曾听见华笙和贺九卿到底在说什么,可光听噼里啪啦的鞭打声,以及不绝于耳的轰隆声,便知贺九卿昨夜定然挨得不轻。

  他们当中不乏有心过去给贺九卿求情的,可有心没胆,哪里敢去火上浇油。早上全部都排排坐等在二楼楼梯口,一见贺九卿一瘸一拐地从华笙房里出来,立马涌了上去。

  一个弟子震惊道:“这是……打了一整夜?”

  “都听见了啊。”贺九卿见楼下大厅已经被一群小兔崽子们整理好,这才暗暗点了点头,余光瞥见有个弟子手里抓着个纸包,便问道:“这是什么?”

  “哦,这个啊,是我早上出去买的包子,还热着呢,大师兄要不要来两个?”

  贺九卿想了想道:“那都给我,成不成?回头我再买来还你!”

  “成成成,当然成了,不就几个包子,大师兄想吃,尽管拿去!”这弟子很是爽快,见贺九卿脸色苍白,又道:“大师兄,你身上的伤不要紧吧?都伤到哪里了?要不要我们帮你上个药什么的?我们皆知蘅曦君向来手重,可却不知他手居然这么重。苦了你了,大师兄。”

  贺九卿苦笑道:“自然是我的错,我这天天吊儿郎当的,蘅曦君早看我不顺眼,正好抽查我课业。我是一点没看,这才挨了一顿。倒是你们,别老是提了啊,我也是要脸面的人!”

  众弟子也都笑了起来,纷纷表示不提了。

  提溜了包子进门,刚好华笙已经起来了,贺九卿上前,将师尊往床上一按,这才把包子递了过去。

  “师尊,在这里我不方便给你做饭,你先吃个包子垫一垫罢。你流了那么多血,必须要好好补一补。”

  他也是把包子捏出来才发现,这包子被做成了小老虎的模样。每一个都憨态可掬,萌态十足。

  华笙约莫也没见过这个,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片刻,才抬首,一本正经道:“这个,像你。”

  贺九卿一愣,点头也笑:“是啊,我就是个纸老虎,别人看我挺厉害的,其实我就会窝里横。也就师尊能降得住我这只脱缰的疯狗。幸好师家不肯认我,要不然我在师家能活活把我憋死。他们家的破规矩实在是太多了。师忘昔又不待见我,这一声哥哥,我还当真叫不出口。”

  华笙道:“可为师瞧你唤师风语二哥,唤得亲切无比。”

  “那又怎么样,他终究是不肯认我,到头来还恨上了我。”

  贺九卿语气阑珊,将包子整个塞嘴巴里,还不忘记给师尊也塞上一个。

  华笙嘴里叼着包子,足足愣了有半刻钟。直到贺九卿把包子都吃完了,又回头打他的主意,才缓过神来。

  “师尊不吃啊?不吃的话那给我吃吧!”

  “吃。”华笙将包子捏在手里,优雅无比地小口啃包子皮,“还挺好吃的。”

  贺九卿吞咽着口水,目光瞟过去一眼,又瞟过去一眼,犹豫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师尊,这事可以翻篇了吗?”

  华笙并不回答,待把一整个包子啃完,这才垂眸瞥了贺九卿一眼,反问:“你说呢?”

  “……我就知道师尊不会轻易原谅我的。”

  贺鹌鹑垂着头,看看左手,又看看右手,哪一只手都很舍不得。咬了咬牙,才把左手伸了出去。

  “做什么?”

  “砍手。”

  华笙将他爪子拨开站起身来,随意拂平衣衫处并不存在的褶皱,直到踏出房门,才淡淡道:“留着罢,我不养残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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