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程医生带着口罩，傅辰南没认出来, 站在原地看着她。
“师兄, 是我啊，你不认得我了？”程医生有些激动地走过来, 取下了口罩。
傅辰南仔细一瞧：“程婷婷？”
程婷婷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吓我一跳。”
“嗯。”傅辰南淡淡开口, 完全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你找我什么事？”
“师兄, 你……”他们这么久没见面了, 竟是如此冷淡吗？
读书那会儿明显不是这个样子的, 难道是因为结婚生子后要避嫌吗？
“怎么了？”
程婷婷摇头：“没什么，只是没想到, 二十八岁的你，孩子都有三岁多了。”
等等！怎么时间线有些不对劲呢？
如果从孩子的年龄倒推回去, 他是读硕士时就有孩子了吗？
既然如此, 那些年, 他为什么没有现在这么避嫌呢？结了婚, 为什么不做解释任由流言蜚语飘来荡去？
傅辰南不想跟她继续这个话题：“你是来找我叙旧的？”
“没有，我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你。”虽然孩子的名字叫傅启寒, 她也不可能第一时间想到这是傅辰南的孩子。
“你找我谈什么？”
“昨天刘医生应该找过你一次了，我们医院正在做一个过敏性哮喘的遗传性课题，想邀请你们家庭参加检测，费用全免。”
“我知道。”
“但是我听刘医生说你拒绝了，为什么？”
“这个检测是自愿的吧？”
程婷婷回答：“自愿检测。”
“那你为什么还要再来问我一次？我昨天不是已经给出答案了？”
程婷婷顿住, 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傅辰南转身：“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我先走了。”
“师兄！”程婷婷喊住他，“为什么不做检测呢？这对孩子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我想，任何一位家长都不会轻易放弃这种机会吧。”
傅辰南垂眸看着他，声音沉冷：“你这是在质疑我不配当一个父亲？”
“我不是这个意思。”
“相同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次，如果你不是我的师妹，我会要求换掉管床医生。”
最后这句话，像是沉重的铁锤击打在头顶，程婷婷眩晕了很久才看见远方渐渐模糊的背影。
她去美国进修这三年，傅辰南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年在学校，她没能走出最后一步向他直言爱意，后来又因为赴美机会一直搁浅，三年来，她小心翼翼地注意着他的动向，收藏着关于他的一切，也从其他师兄弟那儿旁敲侧击打听他的近况。
两年前，她知道他毕业后没有从事医学工作，而是忽然当上了世海的总裁，那时的她才知道，原来他的家庭竟是这般显赫。
那时的她一度死心，认为这样家庭的人肯定是有联姻对象的，可是没曾想，直到现在，她都没有听到半分他结婚的消息。
回国那一刻，她毅然选择了这一座有他的城市，心中又燃起希望，想着他只要没结婚，自己就应该有希望，却不想，在她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时，他这从天而降的孩子，直接将她打入了地狱最深处。
那她是为了什么要来这个曾经养育过他的城市呢？
双手捂住了双眼，程婷婷完全无法接受他早已结婚生子的现实，事情的真相，太残忍了。
她不愿相信。
“程医生，你怎么了？”
有同事在喊她。
程婷婷低头调整好情绪，再次抬头时，又是那个医学界的精英人士：“没什么事。”
来人是刘医生：“你跟32床的家属说了检测的事了没？他答应了吗？”
“没有答应。”
刘医生皱着眉摇头：“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孩子是不是亲生的哦。”
本来只是一句无意的话，却引起了程婷婷的注意。
这孩子当真是傅辰南亲生的吗？
“他照顾孩子上心吗？”
“我听那些护士说很上心啊，自从他昨天来了之后，除了上洗手间，就没离开过病床。”
“既然这么上心，为什么前天晚上不是他送来的？”
“哦，我听管床的护士说，他刚巧去外地出差了。”
程婷婷思索了一下：“孩子的妈妈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刘医生耸肩：“这就不知道了，如果孩子住院期间，他妈妈一直没出现的话，八成都是单身爸爸吧。”
“单身爸爸，他会是吗？”
一个有权有势的集团总裁，会心甘情愿当单身爸爸吗？
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吧。
“怎么感觉程医生对他跟对其他病人家属不太一样呢？”谈及时，脸上的神情都柔和不少。
程婷婷正了正脸色，并没袒露她与傅辰南的关系：“你想多了。”
大学校友五年，师兄妹两年，相逢后傅辰南对她这么冷淡，真真让她心寒。
她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人家都这么甩脸了，她当然不会上杆子往上贴。
.
温筱妍今天上下午班，原本打算睡到十一点再起床吃个早午饭。
结果十点钟就被疯狂的铃声给吵醒了。
她的手机在晚上十点到第二天十点之间，调的是免打扰。
铃声太刺耳，温筱妍又有了起床气：“喂？”
“死丫头，你妈我被保安拦在门口吹冷风，打了你半个小时电话你也不接，你这是要造反啊？”
温筱妍诧异：“妈妈？你来临城了？”
“怎么？不准我来啊？”
“你这怎么这么突然，来之前好歹跟我说一声，我去机场接你。”
“赶快跟保安说一下，让他放我进去，冷死我了。”
“好。”
临江花园靠着江，深秋时节的清晨，露气重温度低又吹着江风，董媛进了家门后，温筱妍找了一件衣服给她：“我给您打盆水泡泡脚去去寒吧，免得感冒。”
董媛坐在沙发上，搓着手臂：“小南去上班了？”
“他回洛城去了。”温筱妍进洗手间找泡脚的木桶。
董媛在客厅扯着嗓子：“又去开会吗？”
“不知道，说是婆婆有急事。”
“具体什么事你没问吗？”
温筱妍开始放水，没听见董媛问的什么。
先装了半桶水后，温筱妍将木桶搬到董媛跟前儿，又拿了水壶去加水，最终调适好水温：“妈妈，水可以了。”
董媛泡起了脚，又追溯刚才的问题：“小南回去洛城具体是什么事？”
“我没有问。”
“我说妍妍啊，你可长点心吧，怎么能什么都不问呢？”
“他回去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做，我只要相信他就可以了。”
董媛拍着大腿，恨铁不成钢：“你知道吗？他跟你爸爸说，他再也不会回去世海了，这次去洛城怕不是签署什么放弃条约哦！”
“什么条约？”
董媛被问住，眼眸一转，很快转移话题：“我跟你说啊，现在并不是世海不要他，你大伯很想让他回去，是他自己不想回去。”
“他自己不想回去吗？如果不想，其他人又怎么可以强求？”
董媛戳了一下温筱妍的脑袋：“我说你是榆木脑袋吗？你这个妻子是用来当摆设的吗？不知道吹枕头风吗？”
“妈妈，您觉得傅辰南是一个能够受枕头风影响的人吗？”她在傅辰南面前，可以有小女儿的娇羞与吃醋，但是在世海的问题上，她不会越雷池一步。
她不想让傅辰南觉得，她是一个只想着他的身份和金钱的女人。
她要的不是这些。
“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就不能影响？妍妍，你近来真是变得越发地叛逆了。”
温筱妍低头不说话，这段时间她是有点逆反，当她尝试着这么做了之后，发现这件事情会让人上瘾，越做越兴奋，越兴奋越想再做第二次。
“你怎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
“妈妈，劝他回世海的话，我是不会说的。”
董媛蹭地一下站起来，血压飙升：“你说什么？”
“我不会劝他回世海，他想当医生，我就陪着他。”
“你、你、你……”董媛扶住额头，身子歪了一下，“哎哟喂，我的头好晕啊。”
温筱妍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妈妈，您小心一点。”
“你个不孝女，不要碰我。”董媛开始絮絮叨叨碎碎念，“真是女大不中留，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以前的你乖巧懂事，我们说什么你都是照着做，绝对不会忤逆我们半分，我和你爸生你养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从小到大我们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那是花光了我们所有的积蓄啊，送你去学各种兴趣班，给你买最好的衣服，给你配奢侈品，我们就是想把你培养成名门淑女，现在就让你在傅辰南耳旁说句话而已，你居然都不愿意，你看看你，究竟拿的什么东西来回报你的父母！”
一通控诉听得温筱妍闭眼深吸，回忆如放电影一般在脑海中展映。
如果不是为了处处跟温筱涵攀比，如果不是为了去争傅辰南妻子这个名分，他们何至于此？
但是这些话她只能压在心底一辈子，她可以拒绝跟傅辰南说回世海的事，但是她绝对不可以一面享受着父母给她的人生一面又去指责他们的虚荣。
那是不孝啊！
“妈妈，女儿也有双手，也有才华，也可以创造一片天地，我们为了什么一定要去靠别人呢？傅辰南在世海干了这么多年，也有不少资产，不然这套房子又是怎么来的？即便没有了之前的积淀，他当医生也很好啊，虽然不会有太多的钱，但是可以活到老学到老，可以救死扶伤治病救人，等到他白发苍苍了，仍旧会有很多人敬重他佩服他，这样的人生不好吗？”
董媛似乎被这一大段话惊住了：“你什么时候这么能言善辩了？”
这怕是她听到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了。
“我也不知道。”以前的她一直以为，只要是父母的话，就是对的，作为女儿，她不能反驳。
为什么最近会变成这样，她也不知道缘由。
只是觉得顺着心意去做就对了。
董媛没有再往下细究，性格的突变可能还是跟失忆有关，她现在愁的是其他事。
“其实吧，我和你爸爸也没有那么功利，只是真的不想被温俊杉那家人嘲笑。马上就要过年了，要是那个时候傅辰南还没回世海，他们估计大牙都要笑掉，你让我和你爸爸的脸往哪儿搁？”
争了这么多年，花了那么多钱，终于进了傅家的门，结果却是空有其名。
“他们要笑那是他们的事，我们不要理会。”
“但是他们那种狗眼看人低的表情，真的让人不能忍受。”
“那就不要去看。”
董媛软了力气，瘫坐在沙发上：“这让我怎么甘心，怎么甘心啊？”
“呜呜呜……”
想起这么多年的努力，就这么付诸东流，董媛捂着头哭了起来，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温筱妍有些心疼母亲，可是心再痛，有些错误都不能再犯了。
只希望母亲哭过这场后，能够支持自己的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