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长宁归

  那白衣人却不曾有过一丝声响, 谢锦随瞧着她许久, 眼里突然落了泪,混杂在这雪夜里,夹着寒风如同刀割一样。

  “你是在等人吗?”

  没有回答。

  “他来了吗?”

  没有反应。

  谢锦随有些哽咽,“你若是等不到他,等我如何?”

  他又取出怀中竹哨,轻吹一声, 在这夜晚里, 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宋黎挤着旁边的左路,扒着窗户, “你过去些, 我都看不到了。”

  左路无奈让开, 踮起脚睁大眼,力求看得清楚些。

  沈万安带着孟长宁回来的事情, 他们也是来喝酒撞见才知道的,这才安排了这一幕。

  沈万安那老头还在他们身后的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呢。明月嫂子也在一旁好奇地瞧着,又有些担心道:“这长宁会不会着凉啊?”

  “应该不会吧, 给她裹的披风可是纯羊毛的, 应该能保这一会儿暖。不过我瞧着谢锦随可能要着凉了。”宋黎边说着风凉话, 边看得入迷。

  “是你说, 想你的时候就吹这哨子,如今我吹了,你却不应我,是要食言吗?”

  他走近, 伸手想撩开帷帽,可那手颤抖得帷帽都起了波澜。

  白纱起,露出熟悉的容颜,眼前的人一滴泪刚刚好从唇边滑下,左耳处有一道刀伤,有些打眼,喉间的箭伤更是引人侧目。

  明月叹息,瞧了一眼身后醉生梦死的沈老头,这才是他不许她撩开帘子的真正原因吧,也是有心了。

  到底是女子,容颜被毁怎么都是件令人伤心的大事。

  谢锦随望着她,伸手摸上那道疤痕,孟长宁微微偏转了脸,谢锦随一滞,嘶哑道:“是我来迟了。”才叫你吃了这么苦,受了这么多伤。

  他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以后不会了。”

  孟长宁的手颤了一下,谢锦随忙握紧她的手,一触摸见孟长宁瑟缩了一下,才惊觉自己的手冰凉,忙把人推回了室内,然后便发现了躲在另一间暖阁里看戏的几人。

  “额,我觉着这炉子似乎不热了,我再去叫人烧些柴火。”明月嫂子见被发现了,先溜为敬。

  “我尿急。”宋黎捂着自己的肚子也赶忙溜了。

  “额,我醉了。”左路眨着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谢锦随说出了这句话,然后真的东倒西歪地出了门。

  长正没忍住笑了一声,一转头,见谢锦随还盯着他,“那你呢?”

  长正:“……”

  “我困了。”然后淡定地从谢锦随眼前出去了。

  “呃——”近天亮的时候,沈万安醉酒迷迷糊糊醒来,身上冷得很,嘟囔道:“哪个天杀的把门打开了。”

  一抬眼,见一个陌生人坐在自己眼前,无畏道:“你谁啊?”

  对面的人立刻起身冲他跪拜,吓得沈万安差点儿没跳起来,脑子瞬间清醒了,“大清早的跪我,这是想咒我啊还是要干嘛?”

  “多谢先生救长宁一命,晚辈无以回报。”谢锦随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额角都红了才起身。

  沈万安这才反应过来,微微眯眼,“你是长宁家那个小纨绔?”

  “……”

  谢锦随:“是。”

  “哦。”沈万安把人扶起来,“那你给钱吧。”

  “嗯?”谢锦随一愣。

  “嗯什么嗯?不想给?不是你说的有孟长宁的消息就黄金百两,良田千顷,我可是把人给你带回来了。再说了,我可没有坑你,我给那丫头治病花的药那可都是我收集了好些年的药材,拿你说的那补偿来抵也差不多了。”

  沈万安一想到自己给孟长宁花的那些个药材就肉疼,心都在滴血。

  “原是这样。”谢锦随舒笑一声,“先生放心,这酬劳是应该的,晚辈绝不会赖账。”

  “哼——”沈万安这才满意了,绕过谢锦随要去看看孟长宁现如今的情况,边走边道:“对了,这酒钱也算你的。”

  “是。”谢锦随恭敬道。

  沈万安顶着自己一头乱发去了孟长宁的房间,见她已穿戴好一身便开始给她号脉。

  “脉象比前些日子平稳多了,这些日子好好休养。”

  孟长宁微微点头。

  见谢锦随上道给他端来茶水,沈万安便毫不客气地接下,饮用几口,然后瞧了这二人一眼,骄傲道:“好奇我如何把她救回来的是吧?”

  “愿闻其详。”

  沈万安见孟长宁也盯着自己,不由得摸了摸这小丫头的脑袋,笑容有些苦涩,“都是叔叔医术不精,不然你早就该好了。”

  孟长宁无法出声,只能用自己的明亮的眼睛望着他,以此表示宽慰。

  沈万安瞧她的眼神笑了一下,“知道你不会怪我。”

  他叹道:“姬北城那小子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秦软那个丫头是我的徒弟,那日我给你好号脉之后就叫人把我掳了去。只可惜秦软也不知从哪来学来的路数,那毒我也解不了。”

  孟长宁眼睫微颤。

  她想起未生临死前说的那句话“大庆亡了,大夏也不会好”。

  原来是这般意思,难怪那日她与姬北城作战之时明显能感受到姬北城的力不从心。

  姬北城与大夏犹如长弓与利箭,没了箭就是再好的弓也无用。这便是顾未生送给她最后的礼物。

  “后来姬北城不是与你开战了吗?这连续作战昏天黑地的,他们哪里还有空管我,我便自己溜了出去。恰巧那日我瞧了姬北城带兵出征,便跟在他们身后回了连宋。”

  沈万安回忆起那一日的场景,乌云蔽日,黑烟四起,到处都是哀嚎惨叫厮杀声。

  他摇摇头,一口茶水镇镇魂,将脑海中的画面都摇晃出去。

  “恰是瞧见了你与姬北城对箭之时,趁他们入城之后,便偷偷将你带走了。”

  话语间,沈万安又不免带上了遗憾,

  “只可惜你身上伤口实在太多,五脏六腑皆有损伤,当时城内又为夏军所占领,便只好先带着你在城外一家农户里避难。后来我手中的药物实在欠缺,未能保住你的嗓子,着实遗憾。”

  后来孟长宁的身体稍微好些了,他这才将人给带了回来。

  沈万安怕孟长宁伤心又连忙保证道:“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全力医治,让你能出声说话的。”

  孟长宁唇角微颤,虽未出声,可是众人都看出了她的感激之意。沈万安拍拍她的手,然后起身,将这空间留给这小夫妻。

  谢锦随见他离开之后,蹲下身和孟长宁平视,握着她的手,“没关系,治不好你也一样是我的妻子。”

  孟长宁想抬手,可是她的手还微微有些颤抖,谢锦随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昨夜他已经瞧见了她身上的伤口,到处都是粉嫩的疤痕,好些伤口这么久了还是一个大大的黑疙瘩在上面,还未脱落。

  “以后,你想说什么,想做什么,想吃什么,都有我。”说着说着眼眶就起了雾气。

  孟长宁手指微动,摸着他的脸庞,眼底青黑一片,胡茬也冒出来了,可见他这些日子也是操劳了不少的。

  她微微点头,她是何其有幸,既守住了连宋,打败了姬北城,又还留了一条命能过回来与他相见。

  “扣扣——”

  门外传来敲门声,谢锦随冲孟长宁笑笑才去开的门,长正进屋将粥和药一同端来,瞧了这二人一眼,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谢锦随端起白粥,闻了一下,“很香。”然后便一口一口吹凉,喂到孟长宁嘴边,“先喝粥垫垫肚子再喝药。”

  两人一个喂一个喝的,不免羡煞旁人。

  宋黎边吃着蜜饯果子经过的时候,瞧见左路站在孟长宁,往门缝里一瞧,人家夫妻俩正你侬我侬的,不由得开口戏谑道:“羡慕啊?有本事把人抢回来啊?”

  左路瞪他一眼,转身就离开了。

  宋黎“切”了一声。

  “没种。人家将军在你身边那么久都不敢上手去追,现在正主来了在这儿难过,活该。”

  一口蜜饯果子塞进嘴里,再瞧一眼里面的一室春风,他还小,怕自己长针眼,赶忙遮着眼睛就跑了。

  屋里,孟长宁将一碗白粥喝得干干净净,可当谢锦随把药喂到她嘴边的时候却使起了小性子,将头扭到了一边。

  其实从前沈万安喂药时她也没有那么矫情,如今不过是有人宠着便开始娇气起来了。

  谢锦随忍不住笑出了声,“多大的人了还是这样,一喝药就耍赖。”

  孟长宁嘟起唇,眼里拒绝之意鲜明:不想喝就是不想喝。

  谢锦随如今何时将她宝贝得很,哄道:“瞧瞧这是什么?”

  孟长宁低眼,见是一颗话梅糖正在自己嘴边,顿时眉眼弯弯,就要张嘴吃下,却生生看着糖果离开自己的唇边,顿时瘪了嘴看着谢锦随。

  谢锦随耐心地哄道:“喝了药,我就给你糖。”

  孟长宁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那眼神都要将他的心看化了,却不得不硬下心肠,把药喂上前,“乖,喝药。”

  孟长宁见撒娇无用,她如今又打不赢谢锦随,迫于形势便只好张嘴。

  虽苦可是一勺又一勺不间断的,一碗药喝起来倒也快。

  到最后药喝完了,话梅糖也如愿以偿到了嘴里。谢锦随见她笑得这般开心,觉得便是雪天,这心也是满满当当的。

  明月嫂子收拾顶楼暖阁的时候瞧见一地的空瓶,看见醉得东倒西歪的人,摇摇头,所谓有缘无分便是如此。

  认识也是左路先认识孟长宁,喜欢也是左路先喜欢孟长宁,可是谁知道孟长宁回一趟晋州就把自己给嫁出去了呢。

  不过,这魄力,这果断的性格,她喜欢。

  所以说啊,要是喜欢就别老是等啊等,等到的未必是水到渠成,也可能是人家半路截胡。

  明月嫂子瞅瞅那借酒消愁的人,这性子又倔,又不屑于做出有违道德的事情来,既不能趁虚而入又不好将自己的伤口露于人前,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明月将地上的空瓶子收拾了,然后叫人把暖阁给烧热乎了,就离开了。

  这种事儿就得他自己想清楚,越过这个坎,旁人的劝解都没用。

第70章 长宁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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