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红雨洗城（三）

　　通往警察局的马路上，一辆黑色轿车往前行驶，车里坐着庞长官以及他的副官。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周围的气温也在下降，庞长官摇下车窗抬头望天空，皱眉，“这云，不正常。”

　　庞长官的副官姓杨，长得一表人才，行事干净利落，“长官，还去警察局吗？”

　　“改道，去见谢长官。这类怪异的事是他职责所在，岂能让他干坐着。”庞长官摇下车窗，决意道。

　　“是。”杨副官开着车，当即掉头，“已查到谢长官在一家酒店里，马上前去。”

　　车子掉转行驶，庞长官威严地坐着，难怪谢长官和司徒长官都要来S市，看来这座城市真有不一般的东西。庞长官前往谢长官的方向去，另一边，谢长官收到消息，庞长官正过来。

　　谢长官不理会站在一边的夏凝，转身吩咐西装男人，“庞长官要来，自然欢迎。准备准备，迎接庞长官。”

　　“是。”西装男人低头应道，随即转身出去处理相关事宜。

　　转身走到夏凝身边，谢长官犹如饥渴的野兽舔舔嘴唇，“你运气不错，今天放你一马。”

　　夏凝不由得在心里松口气，逃过一劫。谢长官伸手使劲捏住夏凝的下巴，阴沉道，“下次可没那么幸运。”甩开夏凝的下巴，谢长官藐视夏凝，“去查清楚天上怨气从哪儿来，再办事不利，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是。”夏凝忙低头应声。谢长官挥手，让夏凝出去。夏凝咬唇，转身出去办事，天空中的怨气聚集，必引起很多人关注，夏凝打定主意，先调查再说。

　　谢长官走到落地窗前抬头看天上的乌云，嘴角扬着兴奋的笑，他等不及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胆子如此大，敢在他眼皮底下兴风作浪。乌云越聚越多，气温骤然下降，很多人冷得直发抖，谁也没想到会突然降温，心中后悔没多带几件衣服。

　　‘异想馆’，司徒奉雀坐在办公桌前，双手交握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沙发上坐着的花甲老人。喝完一口茶，老人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抬头看司徒奉雀，“你日子过得不错。”、

　　“比不得你老人家，每天坐着赏花喝茶。”司徒奉雀面上笑着，眯起的双眼却没有一丝笑意。“还有空来我这里坐坐。”

　　老人正是司徒长官，也是司徒奉雀的爷爷，他翘起二郎腿，无聊地打个哈欠，“外面闹那么大动静，你不去看看？”

　　“你吃皇粮都没去，哪轮得到我。我做小本生意，没人掏钱哪敢动，不是折本么。”司徒奉雀口气冷淡地说，想让他做白工？没人有那个本事。

　　“真不去？”司徒长官身子前倾，再次询问，“外面的动静不小，会牵扯到不少人。”

　　司徒奉雀身子往后，靠着椅背，眯眼笑道，“死不完。”

　　听到司徒奉雀的话，司徒长官陷入沉默，他孙子哪都好，就是感情太过淡薄，对什么事都不上心。有着大能力，却不承受大责任，他孙子日子过得真不错。

　　眼角瞄着司徒长官，司徒奉雀无言，以人类的身份降世麻烦不少，捆绑人类的亲情，血缘，让他觉得莫名其妙。对那些事情不感兴趣，司徒奉雀不想深究，不理会就是。

　　沉默的气氛过片刻，司徒长官起身离开，司徒奉雀可以不管不问，他不能。司徒长官身居高位，便有无法推卸的责任，这份责任死都不能抛。司徒长官离开，司徒奉雀只淡淡说一句不送，并未起身送客。

　　相比起人类的事，司徒奉雀觉得韩封的事情更有趣，以人类之身成就仙体，过程值得观察。很好，司徒奉雀找到事做，不无聊了，先看着吧，看看度厄仙君能领着韩封到达什么程度，看看人类为什么梦寐以求成仙。

　　街道上，以黑色人影为中心，不仅气温极速下降，还刮起猛烈的风。飘在黑色人影身边，众人砸过来的东西猛然被风刮起，在空中转几圈之后，重重摔落在地。天上的乌云黑得近乎于墨，随即，一道闪电劈下，开始下大雨。

　　雨水大颗大颗地砸下来，有人用手接雨水，有人抬头望天空，雨水砸在人皮肤上，有着冰凉的湿意。尖叫声顿起，伸手接雨水的人看到滴落下来的雨水竟是鲜红色，红的如血。片刻后，人们被雨水打湿的皮肤开始消融，无尽的痛楚蔓延全身，尖叫，呼救，惊恐，惧怕，被红色雨滴到的人无一幸免，全都血肉消融，只剩白骨。

　　街道上一片哀嚎，雨水越下越大，死去的人成千上万累积。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在雨水中消融，化作皑皑白骨。一时间，整座城市陷入恐慌，开车出行的人看到街上的情况，吓得心脏停止跳动。在家中听到声音开窗观望的人，被看到的景象吓到，转瞬间，世界变了，变成了地狱。

　　红色的雨水犹如鲜血，落在地面，堆集，流动。有人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惊恐地退后几步，才发现，红色的雨水蔓延速度飞快，已快漫过防水台阶。红色的雨水并非雨，那浓浓的怨气，刺鼻的血腥味都在告诉世人，红色的雨水，就是鲜血。

　　整座城市沐浴在红色的的雨水中，犹如绝望的地狱，死亡，红色，哀嚎。所有人眼中都印出漫天的红色，血的红色，城市的红色，血肉的红色。

　　梧桐小区，301，302的人聚到303，一群人商量关于妖尸的事。古柏沉默，白粼抱着小家伙不说话。阿胖皱眉，很烦躁，纪乐厌在认真思考。阿度坐着，不发表评论，韩封等着他们的答复。沈清星和仇岩飘在空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插话。

　　听到外面的喧闹声，沈清星好奇地飘到窗边张望，印入她眼里的景象无比骇人。行人身上滴到红色的雨水，血肉如同泥浆一样脱落，不过短短一分钟，活生生的人只剩下白骨。沈清星瞪大眼睛看着，看着，不敢置信。

　　一滴红雨砸在窗边，弹到沈清星右手上，感受到无比**的疼痛，沈清星捂着右手痛苦哭嚎。听到沈清星的声音，韩封急忙起身跑过来，只见沈清星被红雨溅到的右手已消散一半，手臂的消融还在不断往上蔓延。

　　阿度等人围过来，看到沈清星的样子，不觉皱眉。韩封翻手，手上立时化出一团水，他将水打入沈清星右手，沈清星右手的消融才缓缓停下。消融虽然停下，沈清星却失了大半只手臂，韩封焦急地转头看向阿度，不明白怎么回事。

　　阿度越过众人来到窗边，看到外面的景象眉头皱得更紧，“小看妖尸了。”

　　古柏，白粼，纪乐厌，阿胖，韩封都走到窗边看外面的情况，见到外面的景象无不心惊。阿度关上落地窗，以免红雨再溅进来，转身，阿度手指一弹，一道金光射入沈清星体内。金光到沈清星体内，瞬间，沈清星化作一团光飞入瓷娃娃里休养。

　　走到沙发边坐下，阿度正经地说，“这雨，连魂魄都能消融。”

　　众人回到先前的位置坐下，面色凝重。韩封看看众人，开口，“我们要找出妖尸。”

　　“妖尸好找。”白粼抬头看韩封，说，“现在的问题是，漫天红雨，你怎么出门。”

　　韩封转头看阿度，他没有好办法，阿度一定有。阿度微微皱眉，说，“红雨中夹杂浓重的怨气，至纯至洁之物可以能够驱散。可现如今整座城市笼罩在怨气中，至纯至洁之物只够保一处平安，并不能与妖尸对抗。妖尸把整座城圈了起来，在这里，他的力量会不断翻倍。”

　　“饕餮能把怨气吞了吗？”韩封看着阿胖，询问众人，“他不是什么都能吞吗？”

　　阿度无奈地摸摸韩封的头，说，“一个无限吞，一个无限产生怨气，谁也奈何不了谁。”

　　听完阿度的解释，韩封明了地点点头，表示明白。白粼无所谓地揽着古柏，说道，“先看人类怎么处理，他们定有所行动。我们在一边见机行事，反正是他们自己招来的祸。”

　　阿胖看看纪乐厌，认同地点头，“就这么办。”

　　“好吧。”韩封轻声应道，随即转头看向瓷娃娃，“清星受伤，我要时常关注。妖尸那边劳烦你们看着，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能出手就出手吧。”

　　“看情况。”白粼没什么兴趣地说。白粼没兴趣，阿胖更没兴趣，他俩都是巴不得一整天呆在家里，和家里那位亲亲我我的人。

　　阿度看着韩封，轻轻一笑，安慰道，“放心，有我在。”

　　“嗯。”阿度的话让韩封安下心。一个人和成千上万的人孰轻孰重？大多数人会选择后者。可要是那个人是自己的亲人，选择又会不同。韩封想尽力而为，阿度他们的能力足以控制住事态，他不需要担心，他更担心沈清星的状况，消散的右手，居然泱泱泽水都无法恢复。

　　街道上，白骨遍地，侵泡在红雨里，宛若炼狱。黑色人影一步一步缓缓往前走，他去往的正是郑峡阅逃走的方向。郑峡阅逃走，没想到天降红雨，将他整个身体消融，全身痛楚，心中不敢，却依旧只剩白骨，最终他还是没逃掉。

　　黑色人影走在街上，他走过的地方没看到一个活人。一声声轻轻的哭泣传来，黑色人影停下脚步，停顿片刻，随后，他往哭声的方向走去。发出声音的地方在一个小型超市里，超市里的人都跑光了，唯有一个小女孩蜷缩在角落压低声音抽泣。

　　走近小女孩，黑色人影默默站在她面前。小女孩看到黑色人影走近，害怕地往后缩缩，鼻涕，眼泪齐流。黑色人影站立一会，转身走到旁边的货架，查看半天，拿走一袋棒棒糖。

　　提着棒棒糖，黑色人影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身子把棒棒糖递给小女孩。小女孩睁着大眼睛看看黑色人影，又看看棒棒糖，看看黑色人影，又看看棒棒糖，最后怯怯地伸出手，接过棒棒糖。小女孩抱着棒棒糖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黑色人影。

　　见小女孩不再哭，黑色人影转身欲走。小女孩看黑色人影要走，忙起身扯住他的衣角。黑色人影回过身来，小女孩又胆怯地缩回手。黑色人影看着小女孩，等着她开口。小女孩用手背擦掉脸上的眼泪和鼻涕，眼角瞄黑色人影，见他没有不高兴，才小声开口，“谢谢叔叔。”

　　黑色人影伸手摸摸小女孩的头，没说什么。小女孩抬起头，满眼期待地说，“叔叔，我和妈妈走散了，你带我去找妈妈好不好。”小女孩把棒棒糖推向黑色人影，“棒棒糖都给你，叔叔带我去找妈妈，好不好？”

　　轻柔的嗓音，带着期盼，带着小心翼翼。黑色人影看着小女孩沉默片刻，伸出手。小女孩欢快地握住黑色人影的手，“谢谢叔叔。”

　　牵着小女孩，黑色人影走到超市入口。小女孩往黑色人影边上瑟缩，她看到过，碰到红色的雨会痛。扯扯黑色人影的衣袖，小女孩担忧地说，“叔叔叔叔，碰到红色的雨会痛，我们出不去。”

　　摸摸小女孩的头，黑色人影牵着她往前走，他往前一步，红色的雨宛如有生命般，纷纷避开。看到这样的场景，小女孩抬头看看黑色人影，满眼崇拜，“叔叔好厉害。”

　　黑色人影没说话，牵着小女孩继续往前走，他们行走的地方，红雨自动让开，待他们走过之后，红雨又再度合上。握着黑色人影的手，小女孩开口，“叔叔，你的手好瘦。妈妈说多吃饭才能长肉，长高。叔叔长高了，但是没长肉，风一吹就跑了。”

　　小女孩嘴巴不停地说话，黑色人影虽没有搭腔，但也没有阻止。一个裹在黑布里，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他们牵着手走在街道上，小女孩一直说话，尽管没人回答。其实小女孩心里害怕，街上到处是白骨，她说话能壮壮胆。

　　一栋高楼里，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黑色人影和小女孩。之后，这双眼睛的主人将看到的事情向上禀报，而他的上司是谢长官。谢长官坐在酒店的沙发上，收到消息，唇角勾起玩味的笑，“真有意思，杀人眼睛不眨的东西，居然会放过一个小女孩。”

　　西装男人恭敬地站在谢长官身后，微微低眉，“女孩的资料调查完毕，很普通的人。”

　　“普通人？”谢长官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庞长官，说，“看来那东西动了恻隐之心，一个不是人的东西居然还会心软，可真稀奇。你说呢，庞长官？”

　　“救人也改变不了他杀人的事实。”庞长官一本正经地说，“你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谢长官唇角微笑，眼中装满捕捉猎物的幸福，“本来还没把握，但既然他自己把弱点送上门，不利用太可惜。”

　　“你要利用那个小女孩？”庞长官微微皱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