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应如是剑锋对准无凌，“上次对决未能赢你，一直是我的遗憾。看得出来，你算是个有原则的魔教之人。所以今日我主动向你挑战，也算是铲平十方阁的第一步！”
裴暮雪一愣，“师兄，他并未参与为非作歹之事！”
应如是不是非黑即白的不讲理之人，今日实属反常。
他余光瞥着常闵的尸体，冷冷转过头，“师弟，你还是太年轻。魔教里长大的人，身心都浸在淤泥里一团黑。上次他代表十方阁向我挑战，这不足以证明么！”
“应兄说得对。”水无涯拍着手走来，烟杆夹在指缝间微微抖动。
无凌拔出了剑，“既然如此，我奉陪！”
裴暮雪感觉到，这两人皆动了杀心。
徐子平悄悄绕到了后面，走到了胡英毅身边，一剑刺了下去。无凌手一拂，剑落了地，徐子平也摔倒了。
应如是剑锋一闪，出手了。
常闵的死让他极其愤怒，像是要把所有的怒火发泄在无凌身上，他每出一剑，都带着极大的压迫力。
两人来回过了几招，裴暮雪正打算强行打断他们，一声冷笑由远及近。
无仁踱着步子回来，孤身一人，没有其他的跟班，不过身后跟着一批纸人。
“上次我儿没完成任务，饶了你一命，被罚面壁数日。今日你是想助他将功赎罪赎罪么？”
应如是劈开一个贴过去的纸人，笑道：“阁主，你来了，这么多年来，多少人想将你杀之而后快，今日大家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他话音一落，四处出现了一大批山水盟弟子，还有各大门派精英的支援，不知是埋伏了很久，还是刚刚到，总之黑压压地过来了。
无仁道：“不要叫我阁主，十方阁方才已解散，想知道为什么吗？”
他狞笑了一下，纸人忽的变多了，三五成群扑过来，有抵挡千军万马之势。
裴暮雪在原地踌躇，直到有修者的剑越过他，砍到无凌身上时才反应过来，他一把挡开了这人的攻击。
“裴暮雪，你果然和这个魔人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你简直……”这人愤愤道，可没说完，便话语一滞。
几个纸人拦在了他面前，身上带着煞气，若是被碰到，少说也得掉几块肉。
一根绸带飞来，纸人迅速化成粉末落地，裴暮雪替他化解了这次危机。
这人语塞，最终扭过头去，提着剑冲向了其他纸人。
无仁一人站在那里，众多纸人冲锋陷阵，将他护在中央。
裴暮雪伸手画了一个阵法，几个纸人被吸了进去，煞气消散，化为了粉末。
纸人劈开后会再度合拢，虽然单个攻击力并不强悍，但是胜在数量众多，比较难缠。其他修者纷纷效仿裴暮雪的做法，可惜效果并不好。就这么一会儿，已经有一些人身染煞气，倒落在地。
山水盟的弟子们都将目光投向了裴暮雪，希望他们的小师叔能够发一下威。
裴暮雪准备注入灵力，增强阵法的威能。这时，寻古兰带着正清宫的弟子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无凌，交出霜骨剑！”
因为阵法的缘故，这里一个纸人都没有，正清宫弟子一路畅通无阻，全数拔剑对准了无凌。
裴暮雪维持着阵法，道：“你为何不去问你的老朋友，蔺明哲早就取走了霜骨剑。”
“拜托我寻剑的人正是他。”寻古兰冷冷道，做了一个手势。
一群弟子蜂拥而上，赵雨璇看了裴暮雪一眼，道：“你乃是鼎鼎大名的正道修者，为何偏偏和这个魔教之人纠缠不清？今日不要怪我们对他不客气。”
裴暮雪无奈，他一边替这些人拦着纸人，一边看她们找无凌麻烦，当真不好过。
无凌站在胡英毅身边，一字不发。
“其实，霜骨剑在我手里。”裴暮雪道。
寻古兰回过头，“那这就更好办了，还望你交还此剑，相信你不会像魔教之人一样不讲道理。”
“这剑，是蔺明哲‘送’我的，他没理由找我要回。你们两人多久没有互通消息了。”裴暮雪笑了笑。
“你！”寻古兰咬着牙，扫着他的脸色，揣摩着这话的真实性，突然转头怒喝，“你们几个，怎么就把剑收起来了，这么明显的魔教之人站你们面前，就打算放过他？”
正清宫弟子们浑身一震，提着剑冲向了无凌。
“胡英毅失血过多，我送他离开。”无凌对说着，御起了剑。
裴暮雪点头，无凌待在此地，实在太过惹眼。
可是……
裴暮雪抬头看了看无仁，应如是已经和他对上了，两人正打得如火如荼。纸人已经被众多修者消灭了一部分，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无凌跳上变大的剑，轻声道：“不用看了，今日若死在这里，他可能会更高兴。”
裴暮雪一愣。
无仁抬头看了过来，一瞬的分神，应如是一剑刺中了他。
无仁只是笑了笑，无视了这一剑，“你这么急着杀我？我的儿子，要是放走了他……”
应如是微微转头，瞥了一眼无凌，道：“放心，你们十方阁的人，今日一个也跑不了。”
无仁突然笑了起来，“今天来的人，真不少。我看看，各大门派都有人来，那纸人撑不了多久，不过我还有一个杀手锏。你知道究竟是什么吗？”
应如是又一剑刺上去，“不知。”
“多年前，寄云与你是同门，我还曾与你相交。那件事，真的要我今日公布与众么？”
无仁冷笑着，白眼仁死死瞪着应如是，继续道：“不过，不管你愿不愿意，今日我们既然对上，自然要明明白白做个了断。”
应如是面色如常，“我与你，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有什么需要了断的？就算是二十年前，我们也不过点头之交。”
无凌御着剑飞了起来，远远看向无仁，片刻之后转过头。
裴暮雪有些揪心。
无凌不应该被卷进这场厮杀，离开才是上策，他若是帮了无仁哪怕一招，立刻就会变成众矢之的。可是，再怎么说，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他会心痛么。
应如是冲几个弟子一挥手，这些人立刻御剑追了上去，拦住了无凌。
“十方阁自建立以来，多次烧杀抢掠，作恶多端！今日用我好友常闵的血来见证魔教的覆灭！”应如是说着，脚下画出一个阵法，将无仁困在其中，一剑带着必杀之势刺了过去。
无仁动不了，一下召出几个纸人，串串一样叠在一起，被应如是的剑刺破。
应如是冷哼一声，扔出几个符咒，可纸人并没有被封住动作，反而化为阴沉的煞气，顺着剑身附上了应如是的身体。
无仁一把震开阵法的束缚，笑道：“当了这么久的安逸掌门，你退步了。”
有四五个纸人跑了过来，围成了一个圈，中间出现了一个阵法。不过并非是攻击阵法，而是……
无仁的声音响彻在四周，“我有一个冤要申。”
正和纸人们打着欢，修者们肯定不敢停，不过，很快纸人们变成了煞气，环绕在他们身上。所有人都停住了。
空中，无凌甩开了几个追兵，并没继续飞走，静静立在那里，肩膀僵直一动不动。
裴暮雪抬头看着无凌，这样的姿势让他生出了几分怜惜之意。
阵法中，出现了几个虚影。
裴暮雪目光落在那处，瞳孔一缩。绸带没了他的指挥，乖乖缠在了手腕上。
这是一场三对一的无人道的屠杀。
一个不卑不亢的女子，挥着剑和三个人高马大的人物对抗，明显处于劣势，却丝毫不惧。
她说了些什么，可是没人能听到，隔了二十年的声音，阵法也无法传递。
裴暮雪认识这个人，正是他的师姐李寄云。
那三个举着剑的男人，他也有耳闻。一个是弥丙大师的师兄炎乙，一个是寻古兰的师弟，另外一个裴暮雪最熟悉，是山水盟的一位长老。
这三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被无仁所杀。
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修者后辈为此谴责十方阁，专门挑着修仙界里顶厉害的人物下手，简直是天怒人怨。
众人动不了，可是现在就算他们能动，也一样呆在原地。
这实在出乎他们的意料，这几人平时皆一脸正气，没想到竟然会如此逼杀一个女修。
更令所有人意外的是，虚影除了这四人，还有一人在一旁围观，他脸上有过挣扎，有过不忍，不过最后都压了下去，变成了面无表情的冷色。
这人正是应如是。
经过一番撕斗，这几人终于玩腻了猫捉耗子的游戏，逼得满身是血的李寄云转身就逃，躲进了一个房屋里，是山水盟当年的藏书阁。
裴暮雪定定站在那里，这就是无凌母亲生前被杀的真相。
这样凄惨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静默了，目光时不时投向应如是，满满是震惊与犹疑。
无仁静静望着阵法里的妻子，片刻之后盯着应如是道：“她的死，你也是帮凶。你同那三人的目的一致，寄云无意间撞见你们的秘密，就落得这般下场。什么同门之谊都是狗屁！”
他说完，仰天大笑起来。
这一片空地上，只闻他比哭还难听的笑声。
应如是一脸平静，就和虚影中的他一模一样，一字一句道：“你伪造这样的假象，就能掩盖魔教的罪行、反口诬陷我了么？”
无凌静静站着，裴暮雪几乎能看到他颤抖的肩膀。一瞬过后，他御剑极速落下，停在应如是身边，声音低沉，带着隐隐的怒意道：“当日我不该留手！”
应如是的目光从无凌身上移到无仁身上，一边尝试着挣脱，一边提高了声音，“我从未参与杀害寄云师妹，倒是你们恶行有目共睹，送你们……”
眼见战火又要烧起来，裴暮雪一咬牙，绸带一甩。霎时间，空气里充满了细小的灵光亮点，盖住了无仁操控的煞气，封住了所有人的动作。
只不过，这次局势的掌控者换了人。
众人的目光都射向了他，裴暮雪走到中央，“这个阵法展示的几幕，的确不应当草率认定。这涉及多位先辈一生的名誉，对他们最好的交代，就是彻查此事。在结果出来之前，还请诸位都暂歇吧。”
水无涯道：“师弟说的有道理，否则今日在此的所有人都会疑惑不解，而从明天开始，这桩真真假假的流言也会传遍修仙界。不管对过世的人来说，还是对活着的人来说，都不公平。”
无凌抬起头，隔着黑纱看着水无涯。
众人互相对视片刻，有人道：“小师叔，那你能放开我们么？”
裴暮雪转向无仁：“希望你能同意这个决定，同我们走一趟。”
无仁白眼仁一翻，半晌才咬牙切齿冷哼了一声，默认了。
裴暮雪手一扬，灵光从众人身上飞了起来，闪了闪慢慢消失。
这时，几声巨响从远处传来，随后地动山摇。不少人没站稳跌倒在地，惊骇万分，忘了站起来。
这样炸雷一般惊心动魄的声音，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呃！”应如是突然一声闷哼，无仁一手剜进了他的胸口。
剧变接连剧变，这时只有水无涯反应了过来，一掌震开了无仁，随后举起了剑。
无凌挡在了无仁面前，水无涯的剑指着他，道：“让开。”
无凌仰起头，巍然不动。
“兔崽子，你是看不起我么！”无仁咒骂了一句，一把推过无凌，一掌对上水无涯。
应如是强撑着站直，“真相未明，你对我出手未免……”
无仁低下头，看着应如是的剑插进胸口，冷笑道：“你当了这么久的正人君子，这场终究会来的你死我活，还是由我开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