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辛宜下出租车的时候, 正巧看到穿着婚纱的孟想从试衣间缓缓走到大堂。
光洁的落地窗, 暖融融的灯光下, 白纱仙子拎着裙摆，长长的婚纱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移动，越走越近。
果然, 新娘子就是最漂亮。
辛宜趴在落地窗，视线冷不丁与孟想的撞上。
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
原本一直坐着的周霁尧回头, 瞪了过去。
辛宜耸耸肩, 推门进去。
“你打电话过来, 吵着闹着非要跟过来当电灯泡是几个意思？”周霁尧冷笑。
辛宜“切”了一声，故作不屑。
孟想是周霁尧的老婆, 也是她三嫂。今天他们试婚纱和礼服，本来是没她什么事，但谢唯突然问她要不要去他家玩玩，她就怂了, “慌不择路”跑来当闪闪亮亮的大灯泡。
其实谢妈妈挺好的, 可真要正式见家长, 辛宜莫名的心慌。
绕着孟想转了一圈, 辛宜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婚纱裙。
一层一层的白纱绣着花和水钻，好看极了。
“好看吗？”孟想问辛宜。
周霁尧原先对着辛宜大爷般的表情秒收, 他嘴角绽开笑, 毫不吝啬的抢先赞美道：“好看，我老婆最好看。”
辛宜缩回手，朝周霁尧拧起眉, “啧啧啧。”
被他拍了下脑门。
“三哥，注意你大佬的形象。”她吐槽。
周霁尧掐她的脸：“我老婆跟前需要注意？”他一本正经的抱怨，“我没有赶你这个大灯泡就不错了。”
说着，他又用力掐了一下。
辛宜左躲右闪，躲到孟想身后，“三嫂，你看我三哥！”
孟想挡住周霁尧：“够了啊。”
他秒怂。
躲在孟想后头的辛宜趁机探出脑袋：“妻管严。”边说边扮鬼脸。
周霁尧抬起手，欠打的脑袋又缩回去，孟想做和事佬，“好了好了，陪我换下一套？”她转身揽住辛宜，“还有好几套呢。”
她长长的裙摆很碍事，周霁尧忙跟上，替她拎起裙摆，随着她的步子走。
格外的小心翼翼。
辛宜回头瞅了眼，跟孟想咬耳朵，“三嫂果然会调.教人！”
孟想也回头看去，大约怕踩着她，又怕勒着她，周霁尧微弯着腰，大半的裙摆被他挂在胳膊上，动作小心又谨慎。
“等会儿告诉你一个秘密。”她压低声音说。
很好哄的辛宜眉开眼笑：“好啊。”
接连换了两套，孟想中场休息。
定制的婚纱工作室，此刻被周霁尧包了场，十分安静。
“辛宜。”周霁尧叫辛宜，等她看过来，他问，“说吧，什么事？”
他定定的望着她，而她眼神躲闪，并不敢看他。
一看就有猫腻。
周霁尧双手环胸：“跟谢唯有关？”他猜。
辛宜低着头看自己的手指，不说话。
“辛宜。”他却坚持。
孟想见状，食指抵住唇，朝他摇了摇头。
周霁尧无奈，把桌上的小册子飞过去，“辛宜，要不你也选选？”
他下巴微抬，眉眼含笑，“谢唯这样的……他身边犯花痴的肯定不少。”他挑了挑眉。
辛宜看了看精准飞到怀里的小册子，挪到一边，“谢唯他洁身自好！”
周霁尧又一挑眉，跟孟想对视一眼。
看来不是感情问题。
喝水的孟想：“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刻意八卦的问她。
辛宜：“……”
她起来坐到孟想沙发的扶手上：“三嫂，你被我三哥带坏了！”
“这叫夫妻相。”周霁尧接话。
辛宜飞了个白眼：“我就不该来。”
她郁闷的坐回去。
孟想身上还穿着婚纱，她招了招手，把辛宜又拉了回来，“不想听秘密了？”
她握住小姑娘的手贴上她的肚子。
“吃胖了？”辛宜按了两下。
周霁尧猛地起身：“你轻点。”
辛宜没好气的转头：“我没用力！”
手背又贴上来一只手，掌心很暖，温柔的拍了拍。
电光火石间，她惊讶了，“三嫂，你……”
怀孕了？
孟想含笑点头。
辛宜缩起手，半蹲在她跟前，“这么快？”
“嗯。”
“我能再摸摸吗？”
辛宜好奇宝宝的眼神：“就摸一下。”
不等孟想点头，周霁尧过来，“你有什么好摸的？你……”
被孟想瞪了一眼，他坐到沙发扶手，一手揽着她，一手给她端着茶杯，“行行行，你摸吧。”
辛宜的手又触了上去，其实什么感觉都没有。
她心头却软软。
辛宜仰起头，问：“多久了？”
孟想也看着她：“不到两个月。”
辛宜仰着头，明明脖子很酸，可眼前这一幕让她舍不得眨眼。
工作室的灯全开着，此时，天花板的灯落下来打在孟想脸上，在她发顶落下一道光圈，她面上带着的笑很淡，给人的感觉却特别的柔。
辛宜有一瞬的晃神，有些想不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模样。
比起初见，孟想现在更阳光，也更温柔。大约是因为周霁尧，也因为快要做妈妈了。
她想起了谢唯，突然间很想他。
“可以了吧？”周霁尧喂孟想喝水，视线忍不住瞟向辛宜的手，“这么小，你摸不出什么。”眼神极其嫌弃。
“我不管，我就是要摸，三嫂都没说话呢！”
孟想喝了口茶，摇头向周霁尧示意不喝了。
“许沅寒假还去北海道吗？”周霁尧良心发现的也递了杯茶给辛宜。
辛宜坐回去，小口小口抿，“应该还是去。”
许沅在私立幼儿园做保健医，有寒暑假。
“她这人变数大，说不定又嫌冷，避寒改去巴厘岛或者马代。”辛宜觉得奇怪，“你问这个干嘛？”
周霁尧满脸算计：“让她人.肉给我搬点尿布回来。”
辛宜吐血：“不如你给我出机酒，我替你扛回来？”她提议，“行李箱全给你塞满，你觉得怎么样？”
她蹭到周霁尧身后，给他捏肩。
他反手弹她脑门：“想得美！”
辛宜立马收手：“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抠了？”
周霁尧的目光落在孟想的肚子上：“能省一点是一点。”他理直气壮，“养孩子费钱。”
辛宜：“……”
她绕过去，想看她三哥脸皮有多厚，却猝不及防撞上那双漆黑的眸子。
他眸子里映着说不清的温柔。
辛宜看看他，又瞅瞅孟想。
心上好似被撞了一下。
他们没在一块前，周霁尧这人多不可一世，多大爷，孟想也是冷冰冰的，没有烟火气。
没想到，他们现在会是这样。
辛宜抿唇笑了笑。
不忍破坏这一刻的温馨。
“犯什么花痴？”周霁尧凑近，盯着她，“想谢唯了？”
美好的气氛瞬间被打碎，辛宜收住笑，“哼。”
“大哥呢？最近大哥做什么？”她想起周霁延，问，“怎么没看到他来找我姐了？”
周霁尧闻言，高深莫测的笑，“大人的事情。”他又去捏她的脸，“小孩子别插手。”
辛宜大怒：“我又不是辛辰。”
又被周霁尧摸摸头：“乖。”
辛宜：“……”
周霁尧笑了笑：“心情好了？”
辛宜：“……”
“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她嘴硬。
周霁尧叹气：“小孩子把话憋在心里头，有害身心健康。”
辛宜看看孟想，支吾道：“三嫂跟你爸妈关系好吗？”
“不用说，肯定好。”刚问完，她就自问自答了，“伯父伯母脾气那么好，三嫂也好。”
周霁尧了然：“当然好。”他意有所指，“我爸妈巴不得孟想把我紧紧拴住，他们对她比对我好多了。”
辛宜眨了眨眼睛：“那我……”
“你什么你？陪你三嫂继续试婚纱去。”周霁尧毫不留情的拉起她，“照顾着你三嫂和你小侄子点。”
辛宜：“……”浪费感情！
一回头，她就给谢唯发微信：什么时候去你家？叔叔阿姨喜欢什么？
【辛宜：我自己去，你在家等我？还是你来接我，我们一块去？】
【辛宜：不行，你跟我一块去，不然我紧张。】
谢唯看着对话框没停过的“对方正在输入”，回她：好。
*
周末，谢唯带辛宜回家。
他先去接她，再一块回家，她一路都没说话。
“辛宜？”到家停稳车，她忽然不肯下车了。
谢唯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我爸妈不吃人。”
辛宜今天穿了裙子，高跟鞋都换了好几双，“再缓缓，我没有准备好。”
谢唯看着她笑：“好。”他靠着车门，“要不要给你关上门？”
“你别说话！”
“好好好，不说。”
谢唯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将辛宜准备的礼物一样样拎出来。
“谢唯，你爸爸会喜欢我吧？”
他刚关上后备箱，一道忐忑的声音冷不丁响起，吓了他一跳。
“我爸……”谢唯拖长尾音，故意不说下去。
辛宜紧张：“叔叔怎么样？”
他两只手拎着礼盒，凑过去在她脸颊亲了一口，“你见了就知道了。”
“哎呀！”她赶紧捂住脸，“我打了腮红的。”
她从包里掏镜子看：“是不是蹭掉了？”
谢唯看了看满手的礼盒，他绕到她另一边，低头精准的亲了一记，“好了，对称了。”他一脸得意，“很漂亮。”
辛宜：“……”恨不得揍他一顿。
忐忑的情绪倒是真散了些。
上楼按门铃，辛宜又紧张了。
她拉住谢唯的外套下摆：“等会儿记得帮我说话。”
话落，她盯着门上的猫眼洞，“你不是有钥匙吗？”
谢唯举起手，满手的礼物。
“当我没说。”她干笑。
大门开了，辛宜立马松开谢唯的衣服，她扬起笑，很乖又很甜。
开门的是谢爸爸，他身上系着围裙，“来了？”对着谢唯，他责备的眼神，“怎么不自己开门？看把辛宜晾门外了。”
“快进来快进来。”谢爸爸转向辛宜，声音都放轻了，“谢唯不懂事，快进来。”
“叔叔好。”辛宜看了眼谢唯，不好意思了，“跟谢唯没关系。”
谢爸爸又回头去叫谢妈妈：“辛宜来了，果汁快点，快点。”他去接谢唯手上的礼物，“来就来了，怎么买这么多东西？我跟谢唯妈妈都没有给你准备什么见面礼。”
“没有没有。”辛宜摆手。
对于谢爸爸的热情，她有些诧异。
他们这一圈的长辈大多含蓄，像邵诚灏第一次上门，她爸妈就是端着。尤其是她爸，话很少，虽是笑着，却真的是看不出喜怒，连带着她姐都忐忑不安。
辛宜想到这里，笑得更甜了，“叔叔，您别忙。”
她这才安下心来看谢爸爸。
比起谢妈妈，谢唯跟他爸爸长得更像。
“叔叔年轻的时候肯定很帅。”她小声对谢唯说。
谢唯点头：“是很帅。”
将两个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谢爸爸笑起来，让辛宜坐，“锅里还炖着汤，等会儿再吃饭。”
谢妈妈也榨了果汁：“谢唯说你喜欢喝橙汁。”
“谢谢阿姨。”辛宜又看看谢爸爸，“谢谢叔叔。”
谢爸爸招手：“谢唯，进来搭把手。”他对谢妈妈说，“你陪着辛宜坐坐。”
辛宜听了，坐不住，“我帮您吧，叔叔。”
“不用不用，没有让你动手的道理。”
谢妈妈也拉住辛宜：“坐吧，在我们家，谢唯爸爸下厨多，大菜他做得比我好。”
“谢唯从小最爱吃爸爸做的菜，今天你来，他说要给你露两手。”她陪着辛宜坐在沙发，“他这人吧爱热闹，家里来人他烧菜，他最开心。等会儿你记得多吃点，阿姨也不知道你爱吃些什么，谢唯爸爸就做了他的拿手菜。”
谢妈妈比起上一次见时也有些不一样，话多了，更显出了几分亲昵。
辛宜听得心里头暖暖的。
“先吃点水果？”谢妈妈把果盘推过来。
“谢谢阿姨。”
“不用谢。”
谢妈妈打开电视：“要不要看会儿电视？”她往厨房望了一眼，爷俩挨在一块像是在说话，“估计还要一会儿才好。”
辛宜点头说“好”。
调台到最近热播的电视剧，她这吐槽的毛病又来了，她看向身旁看得津津有味的谢妈妈，抿住唇转移注意力。
茶几上摆着果汁和水果，她将水果一块块的数了个遍，视线挪到下边，只见茶几下是个小柜子，摆了一抽屉的杂志。
“阿姨，您喜欢看杂志？”
她仔细瞅了瞅，全是他们杂志社的杂志，各类期刊都有。
谢妈妈抽出谢唯那期：“不是我，是谢唯爸爸。”她略不自在的说。
辛宜指着柜子：“我可以看看吗？”
“看吧。”
辛宜翻了翻，从今年10月开始的期刊，每一期都有，尤其是谢唯的那期有6本。
她不禁有些自作多情，这是对她的爱屋及乌？连带着把她杂志社能买到的杂志都给买了？
“都是谢唯的爸爸。”谢妈妈在茶几上翻开以谢唯做封面的杂志，“他学会用微博之后，看到那些微博上的小姑娘追星，演员啊歌手的上了杂志，追星的小姑娘就几本几本的买，他就学上了。”
她笑起来，指着谢唯专访里他的照片，下边是“辛宜”的署名，她是摄影师。
“他说儿子难得上一次杂志，他要给儿子捧场。”
谢妈妈把谢唯那期的几本杂志都抽出来：“他爸爸买了三十几本，家里亲戚都送了一半了。”
“杂志上的照片是你拍的吧？”她说，“拍得真好。”
辛宜被说得不好意思：“嗯，谢唯那期我是临时替我同事去的。”
“其他几期你拍得也好看，听说在杂志社工作挺辛苦的，上次谢唯说你大晚上还在拍照？”
“还好，晚上凌晨开工是少数，一般就白天。”
话题又聊到她的工作，变成了她说，谢妈妈听。
如临大敌的见家长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等结束，谢唯送辛宜下楼。他家是个老小区，没有地下停车场，露天的车位也没有划号，他带着她绕着小区散步。
今年是个暖冬，十二月底的天并不冷，晚上小区里散步的人不少。
“我前两天陪我三嫂试婚纱，她怀孕了。”两个人十指紧扣，辛宜絮絮叨叨，“三嫂以前特别不爱笑，有了我三哥，她完全不一样了。”
“我三哥在你面前是不是特别高冷？你没见着那天他对着我三嫂，小意殷勤。”
谢唯忍俊不禁：“慢点说。”
辛宜一把搂住他：“不过，这样真好。我们以后也跟他们那样，行不行？”
“我们跟他们不一样。”
“感情一样。”
只要两个人好好在一起，就无所畏惧。
边上有人经过，看着抱在一块的人，步子放慢了下来。
频频回头。
辛宜见状，脑袋埋进谢唯怀里，鸵鸟一样躲着。他低头，只看到她的一个后脑勺，还有差点炸毛的绵羊卷。
谢唯伸手彻底弄乱了她的头发：“你倒是挺好，躲起来不露脸。”他打趣，“我是不是比较惨？”
辛宜在他怀里蹭了蹭：“所以，我上辈子肯定是拯救了整个银河系才能遇上你。”
一语双关。
谢唯愣了愣，听懂了，“所以，以后你得好好疼我。”
“疼你疼你，好好疼。”她“噗嗤”乐了，拿脑袋顶他。
她想，这样就好。
回到家，辛宜躺倒在床上，举着手机刷微博。
她满脑子还是今晚的见家长，微博刷得心不在焉。
#豪车酒驾撞飞快递小哥#
顶上前三的热搜，辛宜点开看。
保时捷超跑、快递小哥、酒驾、闯红灯，瞬间引爆了网络。
一段监控视频在话题里曝光，视频里天色暗了，只有不远处的五星级大酒店亮着灯。
酒店的大字不断变换着色彩。
很熟悉。
事故地点巧得很，就在当初辛宜“出车祸”的附近路口。
视频时间不长，红绿灯的大十字路口，快递小哥骑着小摩托正常通过绿灯，急速驶来的保时捷超跑却无视红灯横空出现，直把快递小哥撞飞。
触目惊心的画面，还有慢动作回放，辛宜的心脏因为那一幕幕砰砰乱跳。
无声的视频画面随着失控的跑车冲向远方戛然而止。
被碾碎的小摩托、满地的鲜血、甩到路牙子上的头盔……
画面模糊起来。
辛宜渐渐看不清自己的手机屏幕。
她捂住头，一阵接着一阵的晕眩。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所有的垫子毯子被子都铺完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