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番外（四）
三十年前 华朝山巅省塔拉什沙漠以北
火把在黑暗中不时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 不过那橘红色的光芒仅仅只能让人看清四周不到三十米的距离，更远的地方，依然被那仿佛浓密得化不开的黑暗所笼罩。
比起地面上近40度高温的无边荒原， 洞窟内显得十分的凉爽， 甚至可以说有一些阴冷，但仅仅是这份已经沿着攀登绳下落了近300米都没有看到地面的深邃，与超声波测量中那近千平方公里的巨大，就足以让人心生畏忌。
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还是什么其它我们尚未发现的特殊造物？
现在所有人都还不得而知， 就连发现这里， 都是一次国际联合科考的意外。
但现在，这个“意外”反而成为了整场科考中最重要的发现了。
当姜连长花了差不多20分钟来到地面时， 踩在地面上的那一刻，哪怕是他都不由自主的感到有些微的腿软，闭上眼睛呆立了片刻才缓回来。
接着， 在睁开眼睛的第一时间， 他就被这里的宏伟所吸引。
他曾经有幸去过一次京城的靖天广场，但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上看过去，每个方向上仅仅是被灯光所照亮， 能够看到的部分，就至少能放下十个靖天广场。
而在此之前下来的一百多人，五六台发电机以及初具规模的营地，在这份巨大面前就想是洒落在地板上的沙粒般不值一提。
而在更靠近边缘的位置上， 他更是看到了一副奇景：
射向远处的一个探照灯光柱， 竟然在黑暗中划出了一个十分奇特的，弯弯曲曲好似波浪般的形状……
“那个……”
姜连长直勾勾的指着那让自己感到惊骇莫名的景象， 朝着身边以为负责警戒的战士询问道：
“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些科学家好像说那是什么……”
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的战士绞尽脑汁的回忆了起来：
“引力什么什么……对了，好像是说引力桥曲？是什么……大质量物体引发的什么……”
“算了， 我自己去问。”
看着眉头都几乎要皱到一起的战士，姜连长自嘲似的一笑，要自己这些部下去冲锋杀敌他们绝无二话，但要他们给自己解释这诡异的景象，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对了，吴政委和先遣队下来的那几位科学家呢？”
“他们带着警卫班向着那个方向过去了。”
如蒙大赦的战士指着远处，在探照灯的光芒中也仅仅露出一个庞大无比，好似巨墙般的黑影说道：
“刚才侦查队说是在那边发现了什么东西……”
虽然看起来很近，但那是建立在其难以想象的巨大基础之上的，当真正在其中穿行时，才会发现自己不论怎么向前，远处那巨大的黑影的位置都仿佛没有丝毫的变化。
军靴与异常平整的花岗石地面碰撞发出的脚步声远远传开。却始终没有听到回音，那种巨大的空旷与死寂，让人不由得感到恐怖与窒息。
不过还好，连训练有素的军人尚且如此，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科学家们更是不可能走远。
姜连长带着两个警卫一直向着黑影的方向小跑了十来分钟，便通过微微的灯光发现了几人的身影。
不过当他靠近时，却发现几个科学家现在正举着手电，蹲在一处石台旁说着什么。
因为这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离得老远就可以听到他们的交谈。
“这湖里的都是什么？”
一位科学家用着他有些别扭的中文，不太确定的问道。
“某种……油吗？”
另一位也不太确定，语气中同样满是的疑惑。
随即他便回头在身后大包小包的行李中翻找起来。
“取样筒……我的取样筒呢？”
“你怎么也陪着他们在胡闹？”
姜连长看到几人平安无事，也是松了口气，他对守在旁边的吴政委没好气的问道。
“我陪他们胡闹，至少还能看住他们。”
面对责问，吴政委也是一脸的无奈。
“如果他们偷偷溜出来，问题才更大——总不能关他们禁闭吧。”
“等会我们先退回去，我已经把我们的发现上报了。”
想了想，姜连长也长叹了一声——作为新朝建立以来的首个涉外联合考察，他们身上的压力确实非常很大。
“支援很快会到，在此之前停止探索，我们现在优先要保证各国科学家们的安……”
但就在这说话间，意外情况出现了。
“等等，你们看，那是什么！？”
几位科学家中突然有一人站了起来，拿起手电筒朝着几人不远的位置照去。
“咦？”
而抬起头的另外几人显然也发现了什么，同样都兴奋了起来。
“生物！生物样本盒在哪儿！？快！”
“来不及了！我来……啊！”
说话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居然径直在石台边趴了下去，似乎正伸手想要抓住什么。
这一举动惊得一旁的姜连长和吴政委脸色唰的一下变得花白，但还不等他们爬过去，哪位科学家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的一拉，翻身落入了石台之中。
而且不止如此，他被拖走时更是下意识的一拉，让他身边的那三个科学家和他一起落入了他们刚刚还在不断谈论的“油面”。
“啊！”
几人的惊呼声如同被播放到一半被突然按下停止键的录音机般，猛的戛然而止。
当姜连长和几个散在四周负责警卫的战士冲到石台边时，那有着诡异颜色的“油面”显得异常的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都无法想象这里刚刚才掉下去了四个人。
“见鬼！让外面的人赶快把抽水泵弄过来！”
姜连长看着那平静的液面，说话时眼中全是怒火：
“老吴，你去集合队伍，准备好枪！那水里可能有东西！”
“等等！连长，你要干什么！？”
吴政委看着姜连长脱掉军靴和外套，在腰间绑上了一条绳子的举动，心中顿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去完成国家交给我的任务！”
从身边的战士手中夺过一把56式，姜连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径直朝着那颜色诡异的液面跳了下去。
那一次，是历经一千五百年以来，人类在新时代第一次与“介质面”发生接触，后来被内部文件笼统称为“漠西事件”的危机开始。
不过在当时，没有任何当事人知道他们所接触到的东西，究竟意味着什么。
“长官？长官？”
一个声音让姜部长从混沌中清醒了过来。
“不好意思，我走神了。人一老，就总是容易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
姜部长看着面前的战士询问道：
“有什么情况吗？”
“总局来电，让我们再后退一些，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还是在红区，没有脱离系统的理论杀伤范围，总局希望我们至少退到黄区外围或是干脆退到绿区。”
敬了一个军礼后，将手上的电文想着姜部长递过去的战士简要的汇报道：
“作为这个系统的第一次大规模实战实验，总局希望我们最好按照最糟糕的可能来做准备。”
“嗯，回复他们我知道了。”
点了点头之后，姜部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不过在此之前，那群小流氓呢？”
“都在外面了。”
掀开野战指挥部的门帘，无数的叫骂声瞬间向着姜部长涌了过来。
“群殴算什么英雄！有种和我单挑啊，看我不把你们一个个打得满地找牙！”
“今天你们给我的耻辱，来日定要你们百倍偿还！”
“无主之物凭什么你们能拿我们不能拿？”
“你们这帮王八蛋，居然敢阻爷爷我的道途！”
静静的看了一眼这群被反拷着双手，在不远处跪成两排，正对着自己不断叫骂的年青“修士”们。
姜部长丝毫没有和他们废话的意思，直接掏出了手/枪对着天空。
“嘭！”
当那橙黄色的弹壳落地时，原本的叫骂声终于彻底消失了。
“我们不是警察，所以也不会和你们讲法律——不过哪怕和你们讲，估计你们也只能听懂’拳头大声音就大‘这种野兽的逻辑而已。”
姜部长满意的点了点头后，朝着看管这些人的士兵说道：
“把主动袭击过我们部队试图抢夺收容物品的，还有在这个遗址中搞过什么’杀人夺宝抢机缘‘的，都拖出来。”
“放开我……”
十来个人很快在又一轮叫骂中被强行拖出了人群。
“老东西，你想干……”
“把这些统统毙了吧。”
“等、等等……”
“嘭！嘭嘭！”
没有听任何的解释，在得到姜部长命令之后，负责看守的士兵们举起枪，在眨眼间为这十几个人每人的太阳穴上都送了一发子/弹。
“……”
直到现在，看到那飞溅开的血液与脑浆，剩下的那些人终于知道怕了。
他们无不拼命后退，试图挤到其他人的身后，甚至有几人身/下还湿了一大片……
“好了，你们还有人觉得我们的处理方式有问题吗？”
站在死状凄惨无比的尸体间，姜部长环视着刚刚还在不断叫骂，现在却噤若寒蝉的众人。
当看到没有人跳出来当出头鸟之后，他才继续说道。
“很好，那么随后会有专人带你们前去问话，老老实实的交代你们所知的一切，我们会酌情减免你们私闯军事禁区的罪名。”
“政府，我举报！还有人藏在那边的废墟里！我刚刚还看到他们在往这边张望！”
“哼，不用管他们了。”
看着不远处的遗迹中突然传来的几声细响，姜部长只是冷笑着看向了远方。
“让他们留在这里自生自灭吧，很快他们就会明白，有时候抓他们，真的是为了他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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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 千广市医院特殊病房
“这个是什么意思？”
看着电视上，那世界岛东北方凸起部分的放大特写，唐雪凝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
“你还记得你曾经给科学院寄过一份文件吗？”
吴局长这次用了一个反问来来作为回应。
“你们收到了？”
但唐雪凝却从未想到过自己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因为如果那份资料被重视到了的话，怎么都不该一直拖到现在，而且是由特事局这样的部门来接触自己。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确实科学院里有人收到了你的那份文件。”
吴局长非常严肃的站起身来，向着病床上木乃伊般的唐雪凝低头致歉：
“而且更是非常无耻的将它当成自己的成果发表了。”
“哦？那傻瓜不明白这种程度的成果是何等重要，又是何等的超前吗？”
不过唐雪凝却丝毫没有在意这点，而是露出了一个恶意的笑容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她会选择拿出这套技术的原因了，没有那水平的人连想要剽窃都剽窃不了；而有那水平的人，都能明白那套资料中蕴含的理论与技术有多么惊人，不是朗道那种全才连想都别想。
“没个几年的埋头研究连理解都很困难吧？”
“是的，所以哪怕他非常小心的只是摘录了一部分，还是在论文的相关问答中露馅了。”
虽然唐雪凝不在意，但吴局长还是紧接着解释起了那个现在才接触她的原因：
“但我们没有选择立刻接触你这个’新世纪最伟大科学家强力候选人之一‘最重要的原因却是在此之后的复审上——科学院的人在反复验证后发现了那套理论公式有问题。”
“哪一部分？”
对此早有预料的唐雪凝好奇的问道，只要知道了问题在哪儿，她就能想办法绕过去。
“你给出的那套公式看似很完美很和谐，但是先不说其中一些数据的来源十分可疑。”
吴局长稍微停顿回忆了一下，虽然来之前他做过不少功课，但在这种专业问题上他最多也就只能充当一个科学院专家的复读机。
“一些大型国家前沿科技项目中才能得到的数据，你是怎么得到的这种问题我们不想深究也不会多问，但重要的是，你公式中有几个数据有问题，以至于最基础的反应公式根本无法成立！”
“是某些公式得出的答案与现象对不上吗？”
但唐雪凝却对吴局长给出的这个答案提出了质疑：
“不会吧？如果是这种程度的问题，我的那些资料就根本不会有人想要强占，只会被当成民间科学家异想天开的垃圾，直接丢掉吧？”
“是的，问题出在公式中几个常数中，而且问题都是出在小数点第四位以后——虽然大家平时用的时候，一般使用的都是你用的那个数字，但事实上那个数字是四舍五入后的结果。
而就是这小数点后第四位的差距，使得如果按照你原本公式中的理论制造缩退炉，毫无疑问会炸，而且是威力远超核弹的超级大爆炸！”
坐在病床边的吴局长用双手比划出了一个升腾的蘑菇云：
“而这种微观数据上的差异，你那干净到让人怀疑的背景，以及那套资料看起来简直就想是将某种已经成熟的技术照抄过来的实用，这种种原因，让我们不得不怀疑你是否是来自’对面‘的存在，不得不非常慎重的与你接触。”
“你们不是说’对面‘都是些神话中的怪物吗？”
“高度发展的科技与魔法无异，所以我们从来没有武断的认定’对面‘就是个没有科学的世界——就像是500年前的古人看到我们现在打电话坐汽车的景象，估计也会认为那些是魔法或仙术一样的道理。”
吴局长摇了摇头之后向唐雪凝解释道：
“我们无法断言，当科学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是否真的依旧能被我们所理解，还能否通过我们的’常识‘去判断那到底是不是科学的结晶。”
“那既然是这么个结果，为什么你们还会想要招募我？”
唐雪凝算是明白为什么刚刚这位老人要特意强调自己的嫌疑被洗清了。
“因为世界上没有废物，有的只是放错了地方的资源。”
吴局长解释道：
“你给出的那套理论实在太和谐太完美了，以至于现在都有不少物理前沿的科学家哪怕知道问题都不肯放弃，还在想方设法的用其它方式去配平你的那个公式。”
吴局长说完话锋突然一转：
“而另一方面，有人换了个思路来看待你的那套理论公式。”
“总不能是修改现实来硬套我的那些公式吧？”
唐雪凝说话时不自觉试图耸肩的企图可耻的失败了，不仅如此，这个多余的动作更是痛得她欲哭无泪。
“不过……如果能做到这一点，就算不用我的……那些资料，人类都早该上天了啊？”
“是的，我们做不到修改现实。”
吴局长再一次顿了顿，回忆了一番科学院众人的解释之后才继续说道：
“不过你那套理论中涉及波色凝聚态时如何抵消引力扰动的那一部分理论，却使得一件超级武器得以完成了。”
“等等……我先想想……波色凝聚态，波色凝聚态……”
喃喃自语片刻后，唐雪凝才终于从那因为长久昏迷而显得有些混混僵僵的大脑中，翻出了那部分内容。
“我记得那部分内容是为了抵消缩退炉内燃料在半间并状态时，对其引力造成的设备误差进行的引力补偿？”
而这个发现不但没有打消她的疑惑，反而让她更加奇怪了。
“但那个系统运作的前提不是需要一个十分完整的时空观吗？
恕我直言，能让’那种玩意儿‘存在的时空观怎么都说不上十分稳固吧？
一旦失控体系不稳固，这种程度的引力扰动很可能……”
“是的，所以我们反其道而行之。”
但对于唐雪凝的介绍吴局长只是会心的一笑。
“如果我们不在意对面的位置，更不在意是否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单纯的就是要让它在空间上打个孔把垃圾丢过去，那又另当别论了，不是吗？”
“……”
唐雪凝对这独辟蹊径的思考方式无语以对。
“而你这次醒来的时机刚刚好，正好可以见证一下从你那个理论中诞生的最终成果。”
电视里，镜头在两人一问一答中不知何时已经转到了一架无人机上，半岛共和国的海岸线在远处依稀可见。
“由我们和新罗马人共同完成的一件超级武器——普罗米修斯系统！”
作者有话要说：
说真的，本来这一章本人是想放到下一卷当序章的，但感觉有些不伦不类，于是干脆就当成这一卷的番外了。
下一章新的一卷开始
另外稍微解释一下：
缩退炉这种已经可以说成是科幻级别的玩意儿，要真说起来其实远没有一些动漫中表现的那么夸张，动不动扯到黑洞什么的，其原理说到底一点都不复杂：
利用强互作用力或某种外力，使得炉内的燃料物质发生简并，但又通过精确的控制，使得在此过程中燃料物质因为质量不足而将其吸入的质量以霍金辐射的形式放出，这个过程中约有29%的质量将转换为能量。
其实说到底，也可以算是一种更为另类的原子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