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番外（三）

　　当唐雪凝终于从一次次昏迷与短暂的清醒中最终醒过来的时候， 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绷带和石膏裹成了一个木乃伊，全身上下哪儿都在痛。

　　不过好在对于这种程度的痛楚她也算经验丰富，不过让她最不爽的， 是这种躺在病床上， 连一只手指都完全无法活动的状态——感觉和关小黑屋区别不大。

　　不过好在她并不是真的在被关禁闭，当她第二天上午醒来时，一位老人看起来已经在病床旁等候多时了。

　　“你可能还不知道，你已经昏迷了两周。

　　我听王安详细汇报过你所做的了——虽然无法确定你在昏迷中到底做了些什么， 但毫无疑问是对这个世界有意义的事情， 我代表国家感谢你的贡献。”

　　看到她的醒来，老人首先站起身， 十分正式的想着病床上的唐雪凝一鞠躬。

　　接着他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之后才继续道：

　　“当时你全身几乎每一根骨头上都出现了轻重不一的粉碎性骨折，几十处内出血， 如果不是因为你当时还使用着人工心脏， 仅仅是那出血量就足以要了你的命。

　　医生说他从未见过这么诡异的伤势，你就像是突然被一辆压路机碾过之后，再被人小心翼翼的将全身的碎骨组装回原位， 搭成一个人形的架子一样。

　　据医生说，你现在能活下来，并且还在这么短时间内恢复了意识的情况，简直可以说是个医学上的奇迹。”

　　“明白了， 也就是说看运气我以后可能会有轻微或是很严重的残废？”

　　唐雪凝显然听出了老人的言下之意， 不过她并没有太过在意，在另一个世界中那种程度的伤势如果连一点代价都没有， 她才会觉得十分不正常。

　　不过同样，她也不准备在这个还没影的问题上多谈什么， 既然已经发生了，不论是痛哭还是歇斯底里的大闹都毫无意义，于是她换了一个话题，问道：

　　“看来你们关注我很久了啊？”

　　“为什么你有这种想法？”

　　老人也没有立刻否认，只是淡淡的反问。

　　“您应该就是王安提过的那个’头儿‘吧。”

　　唐雪凝看着老人缓缓的解释道：

　　“王安会向你汇报情况，而且看你的年纪，怎么都不该由你来负责这类善后交流，可见要么你又什么特殊能力——比如洗脑、修改记忆什么的，要么就是职位很高。

　　而这次这种据说已经动用了核武器的事件，如果你是有我说的那些特殊能力，现在您早该忙得晕头了，而你现在却出现在了我这里……”

　　“果然名不虚传，非常精彩的推理。”

　　老人听完，轻笑了起来。

　　“而作为职位应该相当高的当事人，您怎么都该去京城汇报一下情况，述个职接受一下各部委的问询吧？

　　在这种事情千头万绪的情况下您居然还能等在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网管的床头，我理所当然的认为你们早已经关注我了。”

　　唐雪凝没有理会老人的打断，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再者，我也稍微懂点战场急救，如果我遇上你说的那种伤势，直接就会来上一句’没救了，等死吧，告辞‘的三连击，而不是会尽力抢救的。

　　需要我说下去吗？”

　　“是的，我们关注你很久了，你一直是我们的三级监控对象——即’疑似特异存在‘。

　　但这个嫌疑其实上次事件后已经洗清，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我们一直没来得及接触而已。”

　　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唐雪凝的说法：

　　“而今天我来的目的，估计你也已经猜到了。”

　　“来招募我的，对吧。

　　我虽然对此很感兴趣，不过能否在此之前。”

　　唐雪凝用尽全力微微歪了一下头，将目光尽量聚焦在老人身上。

　　“要挖人至少要先介绍一下自己吧？

　　比如请你先介绍一下你们的工作范围待遇福利之类的可好？”

　　“本来这些都该是后勤部门负责的，本人以前没怎么接触过，是本人考虑不周，失礼了。”

　　老人恍然大悟的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本人姓吴，王安的直属上司，全名和职位在你正式加入我们之前不方便说，相信你也可以理解。

　　至于我们的工作范围，你可以看成是只要涉及到’特异事物‘的一切我们都可以管，也都该我们管，待遇嘛……”

　　老人微微沉吟了一会儿，似乎正在努力回忆什么——想来这位吴大局长也是属于’工资基本不动‘的那类人了。

　　“我们是在总参、总后和公安名下都有挂名，内部根据职位和业务水平工资分两类九档，最低等同于军队中的少尉级别，最高基本等同军区司令。

　　另外每月都享受特殊津贴，五险一金和节假日工伤这些补贴就不需要说肯定都有，出差还有专门的出差费用……”

　　“等、等等！”

　　不过这位吴局长所说的，显然与某人所预想的大相径庭。

　　“你确定你说的是你们的福利待遇，而不是在搞欺诈传销？这待遇是不是太好了！？”

　　“要吸引特殊人才自然就要拿出一些特别的诚意。

　　其实也不怕实话告诉你，我们内部在很久以前，或者说部门成立之初，就召集过各相关部门算过一笔账。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一个让有特殊能力的人必须走歪门邪道才能富起来的国家，必然将是一个不稳定的国家。”

　　吴局长十分自豪的说道，看他的神态，唐雪凝心底暗暗估计这位估计没少在那场评估中出力。

　　“与其花上十倍的钱去防着他们那千奇百怪的能力，不如把这笔钱直接发给他们，让他们能通过正当的渠道富起来，能让他们的能力去为这个国家服务，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我们的工作性质决定我们很多时候只能当无名英雄，已经无法给与他们应有的荣誉了，如果还要从待遇上克扣他们，这不是把他们往外国人手里送，往犯罪的道路上逼吗？”

　　“吴先生，您是不是少说了什么？”

　　但唐雪凝却并没有被吴局长高福利高待遇的说辞所打动，她反而注意到了另一些东西。

　　“还是你觉得把一些东西避而不谈，也可以算是说实话了？”

　　“呵呵，当然，现在的年轻人嘛，很多时候总是心高气傲，一旦有了特殊能力就开始觉得自己天下无敌。

　　那种情况我们一般也不会强求，只是建议他们不要太过张扬，在我们这里备个案，出远门或者有了什么特殊情况在我们这里打声招呼便好，我们也会相应的给一定的方便，比如帮忙消几个超速的记录，帮忙安排名牌大学的就读名额什么的。”

　　吴局长笑呵呵的说完，严重似乎闪过了一道精光。

　　“那种不听劝的，我们也会有专人去打醒他，教会他一些做人的基本道理。

　　而我们评估中心理或能力危险实在太大的，不配合的情况下我们也不介意将其当成特异物品收容起来，最严重的情况嘛——那种’怪兽‘，是不需要和它讲人权的。”

　　“嗯，明白了。”

　　唐雪凝也明白，说到这份上可见这位吴局长已经十分有诚意了，不过她却还有想知道的东西：

　　“那么能谈谈到底你们口中的’特异现象‘吗？

　　如果我要加入，好歹要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东西吧。”

　　“这个问题太敏感，连我们内部都要有一定密级的人才能读到相应密级的资料，自然也不可能给你详细说明。

　　王安那小子给你说了许多不该说的，已经是需要检讨的泄密了，而我能说的仅仅是

　　——对于特异事物，我们知道很多特异事物的表现，但对于其本质我们却依然什么都不知道。”

　　吴局长的表情现在也有些无奈，他缓缓的说道：

　　“如果说我们知道的，那么我们确实知道很多很多。

　　比如’特异现象‘在我们的历史中曾经留下过无数的痕迹，红河两岸的巨大菱形石塔，小亚细亚沙漠中的通天塔基座，我国西部那几个巨大到惊人的地宫都与’特异现象‘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们通过考古中的各种发现，也知道一千多年以前，这个世界上的主流文明甚至于现在完全不同，他们几乎都是建立在掌控各种’特异现象‘的基础之上。

　　他们自称’神灵‘、’魔法师‘、’修士‘或’巫师‘，这个世界就是他们的后花园；’神兽‘、’利维坦‘和’泰坦‘们，那时也漫步在大地之上。

　　但几乎是一夜之间他们几乎全部都消失了，据一些野史记载，他们是’飞升‘了，似乎一夜之间，神话时代结束了。”

　　吴局长说到这里，脸上都是笑容化为了苦笑：

　　“但’特异现象‘到底是怎么产生的？我们所发现的那些特异粒子到底是什么？一旦涉及到这些本质的问题，我们就一无所知了。”

　　“既然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用最笨的方式——用海量的数据倒推一个经验公式出来？我记得那个量子力学里面有好多公式就是用这种办法搞出来的经验公式。”

　　没有准备说出自己所了解到“飞升”之后的情况，唐雪凝仅仅是好奇的询问道：

　　“要知道，哪怕只是我接触到的那些’特异事件‘，我都能想到无数在其它领域上，足以让其立刻超前近百年的运用，更不要说你们所知道的那些了。”

　　“是的，所以已经试过了——至少国联的五个国家先后都试过了，而且现在依然还在试。”

　　吴局长摇了摇头，如果用这种本办法就能得出答案，那么现在他的工作也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历史上西方的阿基米德试过，东方的张衡也试过；沙皇国在联盟时代、他们和新罗马都为了赢得那场东西方的对抗，更是都花费了巨资去尝试过。”

　　唐雪凝饶有兴趣的微微点了点头。

　　不过她也明白，既然自己最初在这个世界的那几年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那么毫无疑问这些努力统统以失败告终。

　　“据说他们在全世界挖出来了不少莫名其妙稀奇古怪的东西，收集了上百万册的各种’魔法书‘。

　　但哪怕是当时已经说得上丧心病狂的他们也只做到了这些，别说追求的’真理‘却没有丝毫进展，甚至连复制他们手里的那些东西都做不到，每一件特异物品都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

　　或者按照某位著名研究专家的说法便是——这些特异事物的存在就好像是一个孩子的恶作剧，根本没有任何规律！

　　’特异现象‘似乎无所不能，但是又好似一大把随手丢出的骰子，你永远不知道会丢出几。”

　　吴局长稍微停顿了一下，喘了口气。

　　“我们世界的科学，从它诞生的第一天起，所有的理论都在不断的接受着来自特异事物的挑战。

　　从现代科学出现那一刻起，无数的科学家就想尽办法要将这些东西包含进科学的体系，也获得了一定的成果，但那些成果显得与现有的科学体系总是格格不入。

　　特别是进入近代，随着科学向着更微观和更高能级方向的发展，你刚刚所说的’量子力学‘就我所知，其实就是一帮科学家对于解释’特异现象‘的最新尝试。

　　而最近几年，在特异粒子的浓度开始缓慢上升的现在，这个问题越发的严重起来——内部消息是，最近国际科学委员会正在尝试为所有现有的量子力学公式配上一个’配平常数‘，用以平衡运用那些公式时越来越大的误差。”

　　“不过没有规律那么那些怪物也不该存在吧？”

　　不过吴局长给出的这个答案唐雪凝并不十分满意，她反驳道：

　　“只有稳定的规律才能诞生出稳定的存在，我一直坚信这一点。”

　　“我不是专门搞科研的，我不太清楚你说的那些事科学家们是怎么理解的。

　　不过就我所知，科学界里不少人的看法和你相同，并且他们一直都在努力。”

　　吴局长摇了摇头，对于唐雪凝有这种想法他一点都不奇怪，或者说这种想法几乎是每个科学家们都有，但很遗憾的是，他们都失败了。

　　“牛顿不得不在晚年试图为这个体系引入了神学，将经典力学无法解释的部分划归神灵。

　　海森堡一度为了公式的平衡创造了一个完全随机的“常数”，但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处理岂有此理。

　　爱因斯坦视其为人类落后的观测手段，真相存在于目前观测手段无法观测到的边界之外。

　　佛利兹则认为那些现象与存在，是多种暗物质彼此作用的结果。

　　普朗克对特异现象的研究诞生了量子力学——目前科学界公认最接近真相的答案，当然也有科学家完全不认同这套理论。

　　其后的霍金将之解释为平行时空的彼此影响。

　　甚至还有科学家将至视为“乌云之上的大气层”，是未来科学发展的关键方向。

　　而最新的理论，我已经连那篇论文的题目都完全看不懂了，只知道好像是解释为某种空间扭曲现象对物理规则的改变。

　　但是要说找到那个关于’特异现象‘的正确的答案，现在所有人都还在探索中。”

　　“可是这不正常啊——既然这些’特异事务‘一直掺杂在人类历史之中，那么为什么我们的世界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唐雪凝疑惑的反问道：

　　“在一个存在神秘力量，’神‘能够确确实实的展示神力，宗教改革怎么可能发生？又哪来的文艺复兴出现对教权的质疑？君权神授的皇权更不可能被共和所取代吧？”

　　“你有这样的疑问很正常，世界回事现在这个样子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在此之前，特异事件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几乎可以视为极小概率的意外。

　　一方面是因为在那些’神‘与’仙‘都飞升之后，那些留下的特异物品几乎没人能够使用，或者使用一次便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几乎是一夜之间，神话时代结束了。

　　至少在五十年前我国新朝刚刚立鼎之时，所为的特异事件还是伤亡不超过三十人，全国范围内一年确认数量不超过五起的’意外事故‘。”

　　吴局长一脸苦涩的笑了笑：

　　“事实上直到三十年前，世界上各大国际组织对于特异事件的普遍看法，还是认为那些不过是抚过科学这棵大树的微风——谁能想到那不过是龙卷风的前奏呢？”

　　唐雪凝闭上双眼思考许久之后，长长的出来一口气，接着她对着在病床边耐心等候的吴局长问道：

　　“谢谢您的介绍，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是什么让你们关注到了我这么个小人物？”

　　而对于这个问题，吴局长没有回答，而是从床头柜上拿起了房间中电视的遥控板。

　　“你这次醒来的时间刚刚好，我就不多说了，你就自己看吧。”

　　“咔。”

　　电视在一闪之后显现出了画面，那是一则正在所有频道中插播的重要新闻：

　　【我们是爱好和平的，也从未放弃过和平的努力。但某些国家却将我们对于和平的渴望视为了软弱，一再挑战我们的底线，我们一再奉劝他们，勿谓言之不预，但他们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电视中的新闻发言人义愤填膺的说道：

　　【石生村事件、程边集事件……这些事件中，我们已经一再的忍让，为了和平，进行了最大程度的克制。

　　但这一次的千广市事件让我们彻底放弃了妄想，十三万在恐怖袭击中失去了生命，两百万人流离失所，近万亿的经济损失，终于让我们看清了某些国家的丑恶嘴脸……】

　　“这个什么意思？”

　　唐雪凝有些不明所以，怎么看她都无法将这则新闻和自己联系起来。

　　不过吴局长对她的问题，只是笑而不语。

　　就在两人交流的同一时间，远在大洋对岸新罗马中部的某沙漠深处，一套巨大到惊人的地下设备正开始缓慢的预热。

　　而这套系统上，有着一个钛合金材质的巨大希腊语LOGO

　　——Προμηθε？？——

　　翻译成中文，那么它的读音则是——普罗米修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