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对了， 你写过遗书吗？”
在听完唐雪凝的话之后，王安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突然问道。
“我们外勤小队的遗书从来都是每月更新一次，写好了放在局里统一保管了。
不用想太多， 反正那种东西是拿给别人看的， 他们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反应都无所谓了，所以想到什么写什么就好，比如你有什么遗憾有什么目标，有什么想要交代的未尽事宜等等。”
“哈？”
王安的话换来的是唐雪凝突然瞪大的双眼。
“不要误会， 这并不是说我们就死定了， 而仅仅是作为一个保险
——我个人建议你尽量将你那个什么什么理论的研究方向，还有几条推导公式尽可能详细写下来， 哪怕现在还没有头绪只是个猜测的东西都好。
比如你刚才的推论我就已经记录下来了，等会会妥善保管的。”
随后他一边向着某人递过去了一张白纸一边解释道：
“我的目的很简单——如果今天我们真的会倒在这里，至少也要给后来的人留下些什么， 可以让那些急着用的人少走点弯路， 让其他人少付出些牺牲……”
“薪火相承吗……”
听完王安的话，唐雪凝接过白纸神色肃然的点了点头。
不过她却没有立刻开始书写，而是抓紧时间继续浏览着那些影像资料
“但我认为暂时还不需要这么悲观， 我的看法一直是——既然那个东西的声音与形象能够被手机记录下来，那么它就一定会有相应的，能够对对应物理现象产生影响的存在形式！
既然有对应的物理存在，那么我们一定也能用相应的方式打败它！”
“别再提里你嘴里的那些’科学‘了。”
不过唐雪凝的话却没有得到王安丝毫的认同， 他摇了摇头后伸手指着自己。
“知道这么多年以来我面对特异事件所得到的最深刻教训是什么吗？”
不等唐雪凝回答， 他紧接着便自己说出了那个答案：
“那就是在特异事件中，我们人生中的一切’常识‘都将不再适用， 现有的科学理论更是一不小心就会将你带进坑里！”
“能说出这种话，只能说明你并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科学‘。”
但王安的“科学无用论”同样遭到了唐雪凝的反驳， 只见她抬起头来，朝着王安竖起两支手指。
“在我看来，你口中那无法理解的特异事件，之所以还是谜团只是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我们现有的观测手段无法观测到它们的真实面目，管中窥豹自然很难搞明白对面到底是什么，更不要说目前连理论都不太完整的更高维度和量子领域的可能了。
要么，干脆就是我们的对它们的认知出现了根本性错误，误会了他们的本质，当我们走在错误的道路上时，走得越远，离’真实‘也就越远
——要知道有时候看着像苹果，闻着像苹果，吃着像苹果的东西还真有可能就不是苹果！”
“问题如果真按照你所说，能被拍摄下来就必然有对应的物理结构。
那么那玩意儿现在就该被周组长的雷霆烤成焦炭轰成飞灰，那制造叮当作响噪音的玩意儿现在早已经变成了一摊铁水，或是被我们和军队打出去的那上万发子/弹给碾成饼，打成渣！
而不是我们现在被它逼得跑路，追得几乎走投无路！”
王安的回应同样来得很快，长久以来的工作经历与见到的一些事情，给了他足够的底气。
“曾经我们局里也有几个研究员也有着和你一样的看法，坚持进行着特异事件研究试图找到其中的规律，但这么二三十年下来却没有任何成果，几乎荒废一生。”
说完，王安甩了甩手中那一叠正被他贴在各处的符纸
“科学有它的局限性，并不是万能的，其它地方不好说，但至少在面对特异事件的时候，还是’这些‘比较有用。”
“你将科学到底看成什么了？难道你眼里中，’科学‘仅仅就是工厂里的那些机械设备，天上飞的飞机和人类现在以机械为主攻方向的文明？”
不过王安的话只是让唐雪凝露出了一个“你实在是TOO YOUNG TOO SIMPLE”的笑容：
“那些东西最多只能算是科学对这个世界认知探索成果的运用，是在解答’世界为什么是这个样子‘这个问题的过程中所认识的一些经验，科学是我们用来认识这个世界探索这个世界的权杖。”
说完，她环视了一圈指挥中心内被遗弃下来的各种仪器：
“你口中的’科学‘只能说是’现有的物理化学理论‘——但那些远远不是科学本身，科学从来不是这么肤浅的东西。”
“那么，请你现在就用你口中的’科学‘告诉我。”
而王安死死盯着她，缓缓说道：
“我们现在要怎么做，不说是干掉，至少是逃脱那个玩意儿？”
“拜托，科学又不是许愿机……算了，我需要时间再思考一下。”
说完，唐雪凝冲着王安露出了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笑容：
“不过我给出的，最多只能说是’在我看来最可能的情况与应对手段‘——请做好理论有误，然后被我坑死的心理准备～”
“呼……虽然知道可能没有意义，但我准备先联系一下其他人，看看你向前的推断是否正确。”
发现在不论口才还是实际情况都是自己压倒性不利后，王安放弃了继续和某人争论下去的意思。
在迅速贴完了手中的符纸后，他深深吸了口气，换了个话题。
“作为特事局的外勤，哪一次面对那些东西又不是在赌命？
我只希望你能像上次在千广市事件中表现的一样，再次创造一个奇迹。”
“A队！情况如何！？”
不等唐雪凝回答，王安便取出了备用联络器，开始呼叫起了几支撤退的小队。
在这一刻，他是无比的期望某人错了——门外的那个玩意儿现在依然还在门外，而不是去找那些撤退人员了。
【沙沙沙……】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无尽的杂音。
而这杂音，已经足以成为无声的答案。
A队这支几乎全部由研究人员组成的队伍，他们一旦遇到袭击，几乎就是一场屠杀。
“B队！A队失去联系，提高你们的……”
王安没有任何的犹豫，当即更换了一个频道继续开始呼叫。
【那东西在我们这里也有！我们现在需要增援！】
但不等他说完，对面却抢先喊了起来。
【那东西可能不止一个！】
“……你们应该也知道，迷雾之箱在24小时内是不可能再次使用了。”
王安在微微的沉默后，还是告诉了他们那个无情的现实。
“抱歉，虽然我知道你们大部分都只是后勤人员，但你们只能依靠你们自己……抱歉。”
【叮叮当，叮叮当。】
当那熟悉的声音从联络器中传来时，王安切断了联系。
“C队……”
随后，王安几乎是不抱希望的呼叫起了最后一支队伍。
【口令。】
而对面那冰冷的声音此时却让他微微松了口气。
“我为人人。”
【王队吗？你现在联系我们，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吗？】
在王安回答出了口令之后，显然对面也轻松了不少
【难道你解决那玩意儿了？】
“没有……”
哪怕知道对方看不见，但王安还是摇了摇头。
一时间，通讯器中除开各种杂音，没有任何人说话。
【……】
而这短暂的沉默，也让对方理解了本次通话的含义。
【另两队人都出事了，对吗？】
“是的。”
王安没有隐瞒的意思，那些所谓给下属们不尽不实情报，以便他们送死的情节只会出现在大洋对面的电影中。
现实中那么做的结果只会让这些人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
“现在A队失联，那东西现在正在袭击B队，你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那东西可能有某种能追踪我们的能力……】
对方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一丝叹息，更多的，却是一份决绝。
【介于分散撤离已经毫无意义，我队将选择在最近的无人山头建立防御阵地，尽量为你争取时间，祝你好运。】
王安只觉得内心深处，有什么正在沸腾，但那熔岩般炙热的感情，但在出口时却最终化为了淡淡的一句话。
“希望明早能在这里再次见到你们。”
【我也一样……】
“你有什么发现吗？”
放下通讯器，王安回头看着愁眉不展的唐雪凝问道：
“其实你完全不用强撑……
虽然因为千广市事件的善后工作，大部分的研究员正在分析研究那个A级残留物以防其卷土重来，但本次事件我们毕竟也跟进了这么久，有什么情况我们早该发现了。”
接着，他叹了口气：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以后再慢慢来——等会儿当鬼影出现后，我会尽量采用拖延时间的战术，你就趁那个时候……”
“而我发现的疑点都正是在千广市事件之后。
我一共发现有三个疑点，但这些疑点到底是真有问题，还是仅仅是我多心了，这就需要你来协助我判断了。”
打断了王安的话，唐雪凝抬起头看向他，并在他面前播放起了那段军队遇袭时的音频文件。
当音频文件播放到增援部队也遇上了袭击为止，唐雪凝才按下了停止键。
“首先便是这里，你难道没有发觉第一次军队遇袭事件，与后面的事件都不太一样吗？
后面的这些事件中，那玩意儿都是慢慢的从远处出现，并伴随着十分清晰铁链拖拽的声音。
而只有这一次，不但有’幸存者‘，而且这位’幸存者‘还是在路边看到的鬼影，并且是一次接一次，直到第三次发现有问题之后，第四次再见时才遇到的攻击。
甚至我们都无法确定那是否真的是’攻击‘，因为当时他当机立断的跳车了！”
“我当然知道那一次不一样，而且我不但知道，我还亲自去勘查过现场，参与了善后！
在和平时期，部队遇袭小半个连的损失，这个事件有多严重你看你都不明白！
我们当时检查了所有在条件允许时可以检查的东西，不止检查了现场和那位司机的身体情况，甚至还用无人机和卫星搜索过四周的山林和矿脉！”
说完王安稍微停顿了一下，试图在努力回忆当时收集到的数据中是否有什么忽略的地方，不过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但遗憾的是，我们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
我们此前得出的结论是’速度‘，因为军车的速度超过那东西移动速度的原因，使得对方不得不采用守株待兔的方式来袭击。”
接着，他看向了再着急一番话之后陷入沉思的唐雪凝：
“你有什么不同结论？”
“速度吗？有些道理但漏洞也同样很多——比如为报告上有过因为地形原因，当时的车速才30KM/小时吧？
这个速度或许长时间不可能，但那些军人短时间难道会跑不出来这种速度？
但为什么他们到底的地方会那么集中？难道面对一个只能承受对方单方面攻击的对象，指挥官——而且是先后三个人都强硬的’战斗到底‘？这说不通！”
说完，唐雪凝却冲着一脸“那么请你解释一下”意思的王安说道：
“至于’结论‘现在还谈不上，最多只能说我有了一个猜测，不过现在我们的样本太少，根本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当然，如果你相信直觉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直觉上认为应该不是速度，至少不是因为速度比那东西快的缘故。”
“那么第二个疑问在于，我们是如何为什么会受到攻击的呢？
总不会是周组长一边和它打，一边还向它介绍了一下我们的部门，对比了一下彼此的身份，再插上一面’你绝对找不到我在一百多公里外驻扎的外勤小组‘的旗子？”
说完，不顾王安那见鬼的表情，她继续说道：
“而且它是怎么前一秒还在镇里，下一秒就杀到我们家门口了？”
“这个问题我认为我可以回答，问题应该是出在我们派出的无人机遥控信号上。
我就曾经遇到过能感应电磁波的特异生物，不论我们身上带的是手机、GPS甚至是手电筒，它都能感应到并提前躲开我们的围捕。”
看王安说话时那扭曲的表情，可以想见当时他们为了搞定那东西费了多少事。
“而关于那诡异的瞬间移动，目前没人能说清楚原理。
但是我们怀疑那是因为特异生物体内存在着一微观层面上的介质面，通过瞬间穿过穿出介质面，来达到空间移动的效果。”
“确实有的动物能够天生感应到电磁波或地磁场的变化，从而找到方向或用以捕食。
但问题是这并不是电磁波的问题，那玩意儿哪怕无师自通了无线电的三角定位法，它会袭击的也只会是附近的信号中继站而不是我们。”
说完唐雪凝冲着王安又摇了摇头：
“因为我们使用的并不是大功率的无线电电台，而是使用的卫星中继电话！
难不成它还能从卫星定位信号那上百万条信息中，找到哪个是对应的我们吗？”
“那么第三个问题呢？”
对于这一个疑问，王安在思考片刻后点了点头。
事实上作为一个从来没有关注过通讯方式的人，他在这个问题上只有喊666的份。
“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那东西明明都到门口了，却又对我们两人视而不见。反而去攻击那些逃走的工作人员呢？”
唐雪凝指了指那贴满了半截符纸的大门。
“是我们的’魅力‘不够？还是说逃走的那些人’魅力‘太强？”
“是否是因为它认为我们已经是瓮中之鳖，逃不掉了呢？”
“按照它的瞬移能力与’标记‘能力，它完全没必要放过我们。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可能和’为什么我们会遇袭‘的答案是同一个。”
唐雪凝解释道：
“而我根据这三个问题的共同点，做出了一个假设……“”
“只是个’假设‘吗？”
王安皱了皱眉。
“只是’假设‘，正如你所说，我们的常识在面对特异事件时有些不适用，推理也是一样的道理。
就像我们在泳池里看到了一具因脱水而死的尸体，正常情况下我们都只会认为那是因为受害者是遭受了犯罪者的囚禁与折磨，死后被抛弃在泳池中。
根本不会考虑受害者真的仅仅是个沙漠中的遇难者一样，前一秒还在不知名沙漠中的某处。——这是我在卷宗上看到的一起真实案例。”
对于王安的皱眉的原因，唐雪凝完全理解。
“侦探之所以能做出近乎’完美‘的推理，是因为他拥有完整的证据与供词，他所需要的是区分出其中的真假，刨除一些凶手抛出的**。
而在特异事件中，永远不缺我们不知道的未知条件。”
“嗯，我明白了。”
王安盯着唐雪凝看了许久之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我需要做什么？”
“当然是准备一个布满陷阱的阵地。”
“你搞清楚那东西的攻击原理了？”
王安有些吃惊的问道，要知道原本指挥中心外的防御阵地可是几乎没有任何作用的。
“不，我只是想到了几种需要验证的’假设‘而已。”
唐雪凝冲着王安微微一笑，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不过我觉得总有一种会适合我们的’客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鼻塞，头晕，吃药之后感觉好些了，但还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