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心痒痒8
许晗烟体感自己还没在地下室蹲足五分钟，陆尚就找来了, 惊讶于他追踪能力高超的同时, 心里那根绷紧的弦稍稍得以放松。
与严萧的独处让她非常不舒服。
之前他们的跟拍被甩掉了，只好跟着陆尚来找人。
眼下, 不大的地下室变得有些拥挤，摄像师都站在许晗烟他们头顶的楼梯中段, 将机器探出护栏进行拍摄。
唯独陆尚走下来了，站在不足一米的过道上, 垂在肩侧的左手中, 握着一只高强度的手电筒。
许晗烟钻出来的时候, 不小心被那光晃得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晕。
她弯着腰，用手扶住楼梯底部的棱角, 以此保持身形。
就那么定了一下，先一步出来的严萧凑到陆尚跟前, 有恃无恐的打量‘鬼王’不好看的脸色, 还故意问：“请问你是投入了这个反派角色, 还是真的……”
猛地！
陆尚起手揪住他衣领, 将他整个人抵到楼梯侧边！
严萧毫无防备，像个没灵魂的物件, 受力的背部发出闷厚的‘砰’声。
在场其他人听进耳里，集体陷入惊恐交加的怀疑——被砸的那个骨头有没有断两根？
1楼的声控灯亮了数秒，又灭了，陆尚垂在手里的光束投进死角深处，昏暗的散光漫了出来, 弥漫在他们小腿以下的低空区域。
无人说话。
站在楼梯上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对准三名艺人的镜头收不是，不收更不是……
跟拍导演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搞，下去劝架是不可能的，毕竟还没打起来。
许晗烟唯一的出路被堵死，冲突就在自己的面前，虽然她压根不相信陆尚会搞出什么暴/力事件，但他手里那支实沉手电筒着实吓人，随时变凶器的节奏。
而且地方太窄了，真打起来，她就是直接受害者，索性缩回楼梯下面保平安。
她怂得干脆自然的举动，被严萧的余光用捕捉，哧地一笑：“看你把人吓得。”
这话是对陆尚说的，完了，严萧再垂眼盯住那只力量感爆棚的手，嘴里发出个耐人寻味的轻啧：“你想怎么样吧？”
“是你想怎么样？”陆尚把话原封不动的奉还，冷冽的声音不乏理智，生气也是实打实的。
谁在搞事情，不瞎都看得出来。
严萧没劲的扯了下嘴角，懒得作答。
跟拍导演鼓起勇气从摄像大哥身后钻出来，掂量着小心，笑得比哭还难看的提醒：“选手们晚点还要排练呢……”
好好想想，你们是来干嘛的？
许晗烟缩楼梯底下，自动把导演的话脑补完整。
“想和公司解约，不愿意给亲戚家的产品做代言，这都是你自己的问题。私下没有解决好，还把情绪带到工作里来，误人误己，不如别做了，回家当大少爷更适合你。”陆尚淡声说罢，撤回身形，向楼上走去。
严萧愣在原地，鼻音里发出意味不明的低笑，忽然大声不甘：“是你抢了我的角色！”
比起之前种种的漫不经心，这句话当作台词来听，情绪饱满，生动鲜明。
陆尚已经走到楼梯中间了，闻声稍稍顿步。
严萧转过脸死死的盯着他，“《生而为人》的剧本先找到我，是你让我失去唯一的机会！我想好好演戏的！”
竟然还有这段插曲……
所以这是一切的源头？
所以严萧其实是冲着陆尚来的？
所以上辈子严萧公开追求自己，每一次在镜头前表达倾慕之意，都是为了恶心抢走他角色的陆尚？
许晗烟蹲在角落里，心情无比复杂，好想出去踹死这个胡搞瞎搞的小崽子啊！
“我说了，这些是你自己的问题。”陆尚居高站着，给与严萧的眼色都是轻蔑的，“要是每个演员都因为失去一个角色就要其他工作里发泄情绪，肆意给别人添麻烦，这圈子早乱套了。你该不会以为只要把戏演好，其他方面都不用管，表现得像个无知的巨婴也会被原谅？而如果，你真的把戏演好了，原本属于你的角色又怎么会被我拿走，闹呢？”
*
录制在半小时后仓促结束。
为了避免矛盾升级，节目组专诚安排严萧单独坐一辆车回酒店。
实在惹不起这位玻璃心大少爷……
许晗烟坐的是小巴，上车后挑了最后一排靠窗边的位置，塞上耳机听音乐，慢慢消化一下之前获得的巨大信息。
也是在录制尾声，她收到季杨发来的短信，第一句话与陆尚的叮嘱一字不差，都让她小心提防着严萧。
这家伙情况复杂，刚开始确实是抱着玩票的兴致入圈，一部剧下来，对拍戏起了浓厚的兴趣，还抱了中影对外开放的表演培训班。
问题就出在他家那边，国严实业的大少爷，哪儿会真让他抛头露面，任他在演艺道路上开花结果？
本来严萧就只签了三年合约，严家想花钱解约，让他专心学业，毕业之后继承家业。
经纪公司那边不肯轻易放人，一边和严家拉扯，一边疯狂榨取严萧的价值，拿他赚快钱。
严萧夹在中间生存艰难，好不容易说服家里让他接拍《生而为人》这部电影，国内最优秀的导演，最好的幕后团队，出色的剧本……
哪个演员不心动？
只要做出成绩，他就继续留在演艺圈。
最多减少工作量，学业不会放弃，家业更要兼顾，目前的经纪公司确实不能呆了，不管后续如何，他个人都是打定主意解约的。
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生而为人》确定由陆尚出演。
严萧瞬间失去家里的支持，天堂养生的代言沦为严家施舍给经纪公司一点红利，没人照顾他心情。
怎么说呢……
了解到这些之后，许晗烟再回想起地下室里严萧对陆尚说的那些幼稚的话，如果小孩子这辈子再也吃不到糖，那么为最后一颗糖果闹情绪，好像也可以理解了。
当然，理解是一回事，她可不愿意再和这样的艺人合作。
而且在上辈子，《生而为人》不是严萧最后的机会，他换了经纪公司后在娱乐圈风生水起，拿视帝的时全家到场助阵，还花钱营销‘不好好拍戏就要继承家业’的贵公子人设。
呸！
许晗烟越想越气，决定收起之前那点多余的理解！
这时，又有人上车。
她抬起头，正好和陆尚四目相触。
接着他就朝她走过来了，那双大长腿都没仔细迈出几步就来到面前，挨着她身旁稳稳坐下。
司机就位，开车，回酒店。
不大的旅游小巴内，包括飘姐、盛尧在内的几名工作人员安静如鸡的坐前面，中间空出两排，仿佛故意给后面两人制造独处空间？
什么情况啊？！
许晗烟怪异的看着身旁的男人，摘下靠近他那一边的耳机，想说点什么……
陆尚舒展在靠背里，眼色斜着她，用只有他们两能听到的音量，说：“拍一部电影还都拿奖的两个人不坐一块儿才奇怪，为了世界和平，忍忍吧。”
今晚的录制已经够给《唱心》节目组添堵了，作为内部人员给娱记放个小料整他们，分分钟的事。
当着陆尚本人的面，许晗烟不想承认自己时刻都想和他保持距离的事实，岔开话题道：“没想到你还是接了《生而为人》。”
他说过的，早知道就不接了。
她便以为这辈子的他会做其他选择。
镜头外，陆尚自如切换回散漫本色，宽展的双肩完全放松、下压，扭着脖子看身旁欲盖弥彰的小姑娘，嘴角稍稍上扬，扯出不安分的笑：“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许晗烟冲他翻了一个很标准的偶像剧后妈白眼，“这是重点吗？”
“对我来说算是。”陆尚见好就收，然后正经回答：“《生而为人》对演员来说是个遭罪的过程，获得那么多提名，最后一个奖都没拿到，我心里也挺委屈，毕竟当时年轻。几年后又看了一遍，才发现我对这个角色本身的处理很有问题。”
也就是说，这次会把那些问题处理好，一雪只提名不拿奖的耻辱？
许晗烟不想提前恭喜他，也不想给他加油打气，这和她之前对严萧萌生理解心理一样多余。
对！严萧……
“敢情上辈子我只是严萧用来恶心你的人肉道具，你们男演员之间有矛盾不能打一架解决问题吗？”许晗烟皱着眉头，边说边观察前面。
怕被人听见她的疯话，又要抓住时间机会一吐为快，导致那小表情有意思极了……
生气，计较，紧张，还有点儿委屈。
上辈子的前尘往事了，还颇为复杂，陆尚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才算合适，只好笑而不语的看着她，让她自己从眼神里体会就好。
许晗烟惯来悟性高，这次更是直接参与了起因，哪里会有想不明白的？
陆尚从来不在公开场合回应严萧，私下里提都懒得提，因为比谁都清楚，只要给严萧眼神，他就会舞得更欢，发挥得更加夸张。
之所以不告诉她，是不想让她难堪。
严萧对她的追求从他们结婚前就开始了，婚前还会约她出去吃个饭，有事没事微信上聊几句，送一份可爱的小礼物。
她和陆尚结婚之后，严萧最多以单身狗的身份在媒体面前调侃一下，制造点话题，私下对她的分寸倒保持得极好。
况且在上辈子，别说陆尚对她放心，圈内各种有型有款的男演员几乎合作了个遍，她从来没对谁有过非分之想。
太忠诚了……
也就严萧嘴上花样追求她，能满足一下她小小的虚荣心。
让她幻想陆尚得知自己的老婆被圈中男演员公开觊觎，该有多生气，多醋！
玛德！
还就只是幻想！
许晗烟‘啪’的一下手掌摁在脑门上，叫停这一趴完全不能让她愉快的分析。
“行了，什么都不用说了，是我瞎！”她痛定思痛，在与陆尚的对视中完成反省，戴上耳机，放一首暴躁的摇滚乐充斥脑海，洗掉上辈子的狗血！
“I had to fall To lose it all，But in the end，It doesn't even matter……”
我不得不失去一切，到最后还是无济于事。
这歌词，虐她？
音乐在耳中嘶吼，许晗烟到底还是喜静多一些，很快就在情绪里败下阵来，放在手机音量键上拇指将声音调到最小。
没想到就在这时，她听到身旁男人自言自语地肯定着，轻声说：“他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稍顿，再带着一点点从不肯在人前外露的胜负心，要强道：“不过，没有我多就是了。”
许晗烟看着窗外一晃而过的风景，不动声色的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呼吸、心跳还有眸色。
别转头，别试图去确认什么，他不会承认的。
*
后来，许晗烟细细的回想，上辈子严萧是在他们合作了一部生活剧后才开始对她展开追求，合情合理，跟陆尚也没什么相关。
一个人对自己是否真诚，她感受得出来。
所以她相信陆尚说的话，那句‘他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没有当面对她说，或许是不想让她得意。
狡猾的选在她听歌的时候说，认同严萧对她的喜欢，只因为她值得。
陆尚这个人，到底是太自信，还是压根不够自信？是内敛得过分呢，还是真的不善表达呢？
自虐型闷骚，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吧……
许晗烟是无解的。
次日录制继续，节目组临时找来住在C市的圈中老前辈压场，总算在风平浪静中结束工作。
*
2011年的暑假的末尾，《唱出我的心》圆满收官，程姿颖毫无悬念的获得现场评委以及场外观众的最高票数，夺得冠军。
这之后，许晗烟迎来了自己在中影的大二生活。
依旧是上课，选择性学习其他技能，看电影，逛展览，周末陪许老先生吃饭喝茶。
在学校里经常遇到陆尚。
他们会停下来闲扯几句，话话家常，打听对方工作进度。
一如陆尚当初说的，两个人合作了一部电影，还一起拿奖，没道理遇上了像陌生人一样擦肩，会引起旁人猜测。
这大概就是公众人物需要承担的目光。
到了12月末，许晗烟如愿拿到院里领导批的假，出发前往九州。
*
12月21号，由中岛淳一执导的悬疑电影《春雪》在阿苏市郊开机。
年近18岁的演员许晗烟首次独挑大梁，在影片中饰演女主角阿雪。
电影讲述中国女孩儿阿雪，学生时代参加奥数比赛来到九州，邂逅当地陶艺师樱井润，两人之间随即展开了一段美好的跨国恋。
这段恋情以书信的方式维持了五年，两人在心灵上不断碰撞，认定对方是此生唯一的伴侣。
一转眼，阿雪大学毕业在即，润在信中向她求婚，并表示会出现在她的毕业典礼上。
谁知那一天，阿雪等来的是润的妹妹。
妹妹告诉她，哥哥在一周前失踪了，只留下一封告别的书信。
信中，润向家人表达了对自由的向往，安抚他们不用寻找自己，也无需挂念，还说终有一天会再见面的。
全程并未提及阿雪，宛如她从未出现在生命里。
阿雪不肯接受这样的事实，甚至在她心里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润已经遇害了。
真正的故事，由此时正式开始。
阿雪去到阿苏，继承了润的陶艺店，从头开始学习陶艺，将他的梦想延续下去，另一边，周旋与润有关系的几名可疑的朋友之间，抽丝剥茧的找寻爱人的下落。
最后，当真大白的那一刻，她为祭奠她死去的爱情，进行疯狂的报复。
春天在真正来临之前，总会先下一场纯洁的大雪。
当雪融化，那些被掩盖的真相会像最富生命力的青草一样，奋力的钻出土壤，昭示于人间。
整部电影的旋律和基调凄美，诡异，悬念丛生。
许晗烟很喜欢阿雪这个角色，合作的演员无不敬业，中岛导演的要求很高，就算没有戏份，也希望主演们能呆在片场观摩。
每天的拍摄节奏是严谨而缓慢的，从12月到次年2月，春节期间回了一趟帝都，呆了四天就匆匆返回拍摄地。
她沉浸在雪的故事中，被炙/热的爱与极端的恨深深纠缠。
2012年六月末，电影《春雪》杀青。
与此同时，陆尚主演的《兵临城下》在国内全线上映，成为五一黄金周最热大片，最终累积票房15亿，问鼎国内票房总冠军。
电影业的春天来了。
作者有话说： 随便聊两句，大家的留言都会看，意见也都会听取，不发言是怕不小心带了自己的节奏。
如果有哪里不妥，请温柔的告诉我，我也会在这个故事里回以暖意，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