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虽然越来越冷,林夕媛行医看书却也不曾断,不过入了腊月时不时的下雪,天冷路滑的,连林正堂都说雪没消的日子让她别出门跑,于是外面的活计就耽搁了不少。

  如此断断续续的串街,每隔几天再露面总是会攒了些病人,大多是风寒冻伤之类的。

  她在街上的时候要走不少路,身上和脚都还暖和,手脸却是最受罪的。因为时不时的要给人拿药递东西,还要摇铃,手捂也不好戴,等她想起来说让半夏帮着做一副手套的时候,这冻疮就已经生了。

  林夕媛忍着不去挠又痛又痒的手,将串铃一阵乱摇。一个妇人闻声从家里走出来:“小林大夫,有几天没见了啊!”

  “天冷有雪不好出门呐。”林夕媛朝笑,“大嫂哪里不舒服?”

  妇人摸着自己的脖子:“前两天脖子歪了下,到现在都没见好。”

  林夕媛问:“落枕了吗?”

  “我也说不来。”

  “那我给你看看。”

  林夕媛拿净巾隔了手拉开她的衣领瞧了瞧,又给她把了脉:“是落枕了,一直不好是你体内湿气太重。我给你说个方子你抓几味药一熬,湿气去了就好很多,不然以后别的地方也要疼。另外还得注意保暖,别再受凉了。”

  她卸了药箱,从里面拿了膏药给她贴了,又口头跟她说了个偏方,以芡实、白扁豆和白术熬汤,每日用了可解湿症。

  一通下来总共就收了她诊金外加一副膏药钱,妇人高兴地将她连连夸,林夕媛笑着离去,心中却是默默将这方子补全。

  只这三味药,效果还是比较一般的,健脾除湿,想快速达病灶的话还要加人参、茯苓、五加皮、绵茵陈等。这几样药贵,人参就更别提了,是以她并没有说全,只让她每日多用以时间来补其他药性。

  这一做法也是林正堂着意让她如此的,行医用方的针对性除了要对症,也要对人。你给普通老百姓写了人参方,那等于没写。给权贵家让他长期煮白豆,人家则会觉得你非良医。

  行医之道懂药相对来说只是一方面,想要让人信任,里面的门道其实很深。

  林夕媛如此在外又跑了大半天,下午的时候天忽然又飘起雪,她也不敢在外面多待,赶着就往家去了。

  回到家里胡氏正有些担心地在客厅等她,一见她回来便是松了口气,迎上去给她掸了雪:“眼看着又下了,正想着万一下大了你可怎么办,还好你还知道提早回来。”

  林夕媛携了她一块入内:“我可是很爱惜自己的,你放心吧。最近天黑的早,嫂嫂要锻炼也最好提前一点,免得晚上磕着碰着,大哥会要心疼的。”

  “小姑娘家的拿我打趣,也不害臊。”胡氏拍了她一下,忽然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走到一半就累了,白日里也总瞌睡。”

  林夕媛心思一动:“嫂嫂月事来吗?”

  “迟了□□天……”胡氏反应过来,“你是说……”

  林夕媛连忙给她看诊:“果然是有了!只是时日尚短,也就一个多月。”

  “真的?这可真是太好了!妹妹,多谢你!”

  胡氏有喜,林府一派喜气洋洋,林正堂一想到马上要抱乖孙,就得意得不行。林从焕也是惊喜无措,围着胡氏一会问想吃什么,一会问有没有不舒服,让胡氏笑叹许久。

  胡氏有了身孕,林夕媛拜师以后接的第一个病人算是功德圆满,趁着这个当口,她缠着林正堂问了不少关于孕妇的脉案。

  “你不会自己看啊?”

  “我自己看哪有太医指点来得妥当?再说我以后想来会是专攻妇科,这怎么调理怎么保胎,总得好好学学吧?”

  林正堂一想,这倒也是。到底她还是女子,以后能把妇科学到极致,就够她受用的了。是以也不藏私,捡着比较重要的先给她说。

  林夕媛这边虽然学了,却也不是在胡氏身上用。孕中只要没有大问题,还是以食为先,药能不喝就不喝。于是林夕媛这个女医,又当起了临时厨娘,不出门的时候就在家里研究了各种适合孕妇用的菜。

  她耐心又细致,未出阁的姑娘却为孕妇操心,倒叫胡氏怪不好意思的。

  林夕媛让她别介意:“我还有大夫这个身份啊,照顾你是应该的,何况还有小侄儿。”

  胡氏摸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有你照应我自然放心。如今可需要注意什么吗?”

  “头三个月还是要小心一些,如今天冷,锻炼就先停了吧,一应事物也不要干,嫂嫂就负责吃好喝好心情好,剩下的都交给我来做。”

  林夕媛包票是打好了,真要天天做的时候却是发现了一个麻烦事。

  如今农业水平尚且不足,冬天几乎没有蔬菜,翻来覆去也就是土豆萝卜和白菜,剩下的就是一些腌菜,看来现在这里还没兴起温室和做菜干。

  仅仅这么几种菜,蒸煮炖炸做一遍也还是那样子,是以林夕媛改而在平日的粥和饼上多下功夫。

  红豆红枣,小米稻米,薏仁麦仁,又间或炖鸡或是排骨,每日换着也不觉得腻烦。

  至于做饼,她原来并不怎么会,如今无事的时候跟着厨娘学了些基础,再根据自己的记忆试着做了改造,一开始是不大好,多弄了几回各种馒头花卷和油饼煎饼也都会了。

  被她这么一养,半个月下去林家眼看着都有点要发胖的征兆,不过此时冬天本来就该贴膘,也没什么不好。

  林夕媛自己也是得益不少,身子虽然没说见长,做事却感觉有力气了许多,逢了晴天出去行医,背着个大药箱子也没再说把自己累成狗一样地回来。

  林夕媛不知道原身是什么时候生的,只当时测了骨龄是十六接近十七,生辰就跟林正堂说了自己的生日。腊月二十四这天,一家人聚在一起为她庆生。

  林正堂给她新打了一套针,林从焕送了她一套文房四宝,胡氏则是给她做了一件红色披风。

  临近年下,二哥林从深的生意正忙,脱不开身回京探望,但却叫人捎回来了不少东西,给林夕媛这个妹子的又各外多了一份,说是给她压压日子。

  林夕媛虽然到林府时日不长,却是真切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想起半年前她从水深火热中获得第二次生命,这个生辰过得是各外感慨。

  林夕媛总盼着说就把时间停在此时,一辈子能待在林家不嫁人也好,可显然这想法只是她一厢情愿。

  林正堂得了这么一个乐意学医又颇有天赋女儿,是怎么也宝贝不够,尤其在亲自教导了半年之后,更加坚定以后女儿能够继承自己的衣钵,成为离国第一女医也是有盼头的。

  他这里心中得意,又想到丫头已经十七岁了,一直放在心里的婚约,就成了他的头一件要紧事。

  当年他曾经救了一妇人,彼时她和自己妻子同时有孕,于是就指腹为婚,定了亲事。奈何对方诞下一子,自己这妻子也没能添个女儿就去了,婚事便这么给耽搁了。

  事到如今,没想到自己竟然捡了个这么听话的宝贝闺女,为了她的终身大事,林正堂决定豁出老脸,旧事重提。

  林夕媛生辰的第二天晚上,林正堂拿了半面铜镜亲自登门,来到了裕王府上。

  不错,他当年救的,正是老裕王妃,慕容拓的母亲。

  慕容拓听说林太医登门,还有些诧异,一见铜镜,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林太医这是什么意思?”

  “王爷,当时老朽与老王妃曾在战乱时有约……”

  “此事本王自然知晓,但本王记得,你膝下无女。不知如今,林太医所为何事?”

  裕王慕容拓原以为他是要拿这信物来求他办事,没想到这老头嘿嘿一笑:“原是没有的,近来新收了个女儿,身世可怜,浮萍无依,老朽与她十分有缘,这便认了亲。”

  慕容拓见他那藏不住的笑,心中不喜:“林太医,这等女子,也能进我裕王府吗?”

  林正堂稽首陈情:“老朽并非想要攀附,只是想给女儿许个好人家,王妃之位老朽不敢肖想,只求一侧妃之位便可。她虽家世不显,我林家也不算高官权贵,可她贤淑温顺,才貌俱佳,且……”

  他还想夸女儿医术了得,被慕容拓打断:“既然如此,本王便纳了她。”

  林正堂的话止住了:“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得那个意思。”

  纳妾,不是迎娶?

  林正堂一听就急了:“这,这怎么能?!当年与老王妃定下的是婚约,虽然老王妃已经不在,这父母之言王爷怎能不听?老朽也自知身份低微,只替女儿求一侧妃之位,王爷也不肯么?”

  慕容拓道:“她到底不是你女儿。”

  简单几个字,断了林正堂的念想,林正堂脸色灰败,半晌勉强一笑:“罢了,那王爷就当老朽今日不曾来过……”

  本来也是想着为她争取一番,既然不能那就算了,自己以后再帮她相看别的人家。

  “慢着。”慕容拓道,“本王已经决定的事,岂容你置喙?”

  “王爷!”林正堂震动,他明明不愿,却也不肯叫自己收回,竟是要执意纳妾吗?

  “此事就这么定了。本王尚在服功,来年再择日纳了林氏。日子定好了,本王自会通知府上。”

  林正堂见此时已经无可转圜,耷拉着肩膀回了林府。

  这临近年下,大家都喜气洋洋的,林夕媛却明显感觉林正堂忧心忡忡,眼看他又在唉声叹气,不由得问:“爹,这是怎么了?”

  林正堂知道这事迟早要告诉她,只好硬着头皮把那天晚上的事说了,最后哭丧着脸:“都是爹害了你……不然以咱们家的情况,即使嫁不得高官,小吏是绝没有问题的,没想到竟然连累你王府做妾……”

  林正堂没想到的是,他一说完,林夕媛一听竟然满脸兴奋:“这么说,我可以在王府里面当个不起眼的小角色,靠着大树混吃等死了?”

  “要是有那么容易就好了。”林正堂叹气,“王府规矩大,人也多,错综复杂,弯弯绕绕,不是你能随心所欲的地方。”

  林夕媛顿时也郁闷了:“那你还……”

  林正堂惭愧无比:“是爹不好。”

  林夕媛知道她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好人家,此时见他这样自责连忙道:“我没有怪爹的意思。反正已经这样了,裕王府不知道多少人上赶着去,我一介医女也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你别在意了。”

  林正堂见她安慰自己,心里更加难受。林夕媛则想到另一件事:“那我岂不是马上要离家了?”

  “王爷的意思是明年再说……”

  “那就好,我还想让爹多教我一阵子来着。”

  “哎……”林正堂无奈叹息,心中实在不是滋味,却也知道是无法了。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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