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景行之说了要交卷, 然后就被堵在了号房里面,等回应。

  会试第一场头一天交卷的,当真是数来数去他都是头一人。

  而且前面还出了个乌龙,考官们以为他担心家里的事,可能会提前个半天出考场,所以都默认了这点。

  结果初九你就说要出去, 可不是弄得人措手不及。

  宿明圆当即招来了没有在巡视的副考官和同考官, 一群人紧急商议:让不让景行之走。

  要是让景行之走了,回头其他人想走就必须得放走, 到时候要是因为这些人提前走而影响到其他学子的考试心态, 也是需要考虑到的结果。

  而不放景行之走, 这就有点打自己脸的意思。

  宿明圆问道:“情况大家都了解了,诸位同僚觉得该如何?”

  那位给景行之官方答允的中年同考官一脸愠怒,第一个出声道:“大人,我认为那名学子这是在瞎胡闹!”

  “哪有做题这么快的?如此速度, 只怕那些细节根本没仔细考虑, 轻率地答题,以为自己填满了考卷便万无一失了,当真是耍着我们玩!”

  这位同考官觉得自己一片好心,反倒被利用来刷名声了。

  他认定景行之是个只图虚名之徒, 为了制造噱头, 引得人关注才做出此番早早交卷的举动。

  一些古板些的考官也是不同意:“这么早交卷,让其他考生学子如何自处?我认为不妥,明日再将他放出去便是。”

  “第二日离场, 惯例是有的。”

  “可当初大家还笑谈过,早早地放他出去,成就我们一番通情达理的美名呢!”

  也有暴躁的考官不乐意,心想放那厮出去便放他出去!说出去的话一口唾沫一个钉,岂能轻易不算数。

  “他愿意交卷便让他交卷,反正到时候盲审,中不中全看文章!”

  人一多,也是七嘴八舌,都是读书人,更是你有道理我也有道理。

  宿明圆听了一圈,开口主持道:“本官听你们各自说了几句,对于大家的想法也有了一二了解。如此争来争去不是办法,老夫就说两句,大家听听看。”

  “首先,我们没有明确规定,要考足几日才能交卷。所以从规矩上讲,这些考生学子想要什么时候交卷,便可以什么时候交卷。”

  “其次,诸君不让提前交卷的,一是考虑那提前交卷的考生为博取名声,怕我等为他做嫁衣;二是怕影响其他学子的心境。是与不是?”

  “宿老说得有理!”

  “就是如此,不可为他做嫁衣!我等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讲究!”

  宿明圆听着那些赞同声,摸着胡须笑笑:“所以老夫觉得吧,让他交卷也无妨。”

  “怎地无妨?!”

  “大人不是刚说了,会影响其他学子?”

  “再听老夫说两句!”

  宿明圆正色,提高声量:“其一,名声有好有坏。他若是胡乱做卷子,胡乱得来的名次也不会让他有好名声。

  他若是有真本事,能在一日内做得比其他人三日功夫的活还要好,哪还有什么好说的?

  老夫愿意为这等人杰捧出个名声来!”

  “其二,被影响的考生学子发挥不好,是他们的自身心理不过硬的原因。有人提前离场本属正常之事。一点儿风浪受不住的,也不适合当官。”

  宿明圆讲的有理有据,一番说辞说服众考官,拍板了最终结果——放景行之交卷走人。

  景行之等了约莫一刻钟,啃了两口饼子充饥。

  一刻钟后,便有看守的士兵领了命令,收了他的卷子,然后打开他的号房,领着他出去。

  老油条听着隔壁锁链晃动声,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隔壁的!不会是饿晕了吧?或者做题做晕了?

  老油条想着,有些担心也有些好奇隔壁的愣头青小白脸,他探出头去看了两眼。

  老油条瞧见,隔壁的小白脸一张脸更白了几分,背着考箱跟在士兵后面。

  唉唉唉???

  还能走路,那应该不是晕倒了。

  不是晕倒了,怎么能在这考试的第一日就出号房呢?

  上茅厕?

  上茅厕也不该带考箱啊!

  带上考箱走,分明就是要出贡院的样子啊!

  老油条心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随即他不敢置信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一定是我看错了!眼花了!”

  老油条举人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再小心翼翼,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但是……

  为什么他面前还是小白脸背着考箱要走的画面?!

  老油条愣住了,目光呆滞地跟着景行之的身影游走。

  看守老油条的士兵发现考生老往外看,想起考前他们上官的叮嘱,士兵拿起刀鞘就去撞号房的薄板子。

  士兵厉声道:“专心考试!不得张望!”

  老油条茫然地点点头:“好好好。”可吓坏我了。

  老油条坐下好一会,这才静下心,专心地做题。

  他心想,我这么精细雕琢出来的文章,肯定要比那些粗制滥造的好得多。

  没错,真相之下,老油条还是相信了景行之一日就考完了残酷事实,但他不受影响,他可以用一些想象来安抚自己!

  老油条心态很稳,至少还可以自己哄自己。

  其他学子就未必了,尤其那些第一次来考会试的,发现有人第一天就考完了,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可以想象的,不少和景行之一个角落的考生受到了影响。但这种事情,是合理性的意外,也怪不得别人。

  另一边,景行之轻松地背着自己的考箱,孤身一人出了贡院。

  那种想象中的,人挤人离开贡院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景行之独享了这个傍晚,空气清新,没有一群男人被关了三天没洗澡的味道,夕阳的最后一瞬很美。

  然而这么美丽的最后一瞬夕阳下,贡院外头的人都在为景行之震惊。

  这是什么人?今天就出来了?!

  是我记错了日子吗?今天不是初九??

  还是我眼花了?

  可是朋友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你也看到了。那我……那我没眼花啊!

  终于有人忍不住上前问:“公子,你怎么出来这么早?可是哪里不舒服?”

  “很早吗?草稿也要写一份,太浪费时间了。”景行之摇摇头,发现也没马车接自己,就道,“家里夫郎身子重,我先回去了。回聊。”

  “哦,好。回聊回聊。”搭话男人一听这说辞,就知道不好打扰人,尴尬地笑笑,看着景行之离开。

  等到景行之走远,这人脑子才开始转。

  ——什么鬼?夫郎身子重,这是会试撞上生娃了?

  ——为了夫郎生娃,你会试第一场只考一天?

  景行之可不管自己一语惊人,他背着考箱,匆匆往家里赶。

  走出贡院这条街,终于逮到载客的马车,景行之包了一辆,让车夫快点送他回家。

  车夫也是京城人,知道今日是会试开始的日子。

  这车夫心思灵巧,心想这背着考箱的,当然是举人老爷了,可是考试第一天就往外跑,那定然是错过时间了。

  车夫一路沉默不说话,等景行之到了地方,车夫拿到了银子,这才安慰景行之:“这位老爷,考试三年一次,每隔三年都有的,不急一时。”

  景行之:???

  景行之有点懵,但还是接受了对方的好心,笑着点了点头。

  世间还是好人多啊。

  看看那些考官们,都愿意让自己走提前交卷,哪怕自己这么高调,放自己走的他们将来肯定会受人非议,也愿意让自己回来照顾夫郎和崽崽,真是好人啊!

  看看那些贡院外头的路人们,明明一面没见过,都不相识,却纷纷关心自己是不是病了,真是好人!

  虽说只有一个人问话,但景行之确定自己看到了很多关心的目光!

  哦,还有最后载客的车夫,还会那么好地安慰自己,世上果然还是好人特别多!

  景行之心情愉快地敲响自己门,在下人们高兴傻了(其实是见鬼一般)的目光中丢下考箱,去找小方方。

  “我回来了!”景行之高兴地大喊一声。

  正喝着小米粥的柳方手一抖,手里的小笼包掉了下去。

  景行之手一伸,将那个包子救了起来,然后塞进自己嘴里。

  “啊呜呜,要珍惜粮细啊!”景行之含糊不清地道。

  柳方同样诧异,问他:“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今儿不是初九?”

  柳方说完转头,问身边的下人:“我刚刚午睡,睡了一天一夜吗?”

  下人摇头:“没有,就一个时辰!”

  景行之嘿嘿笑:“没有啊,就是初九。我做题的时候有点着急,一着急就做快了一点点。”

  “去的时候光着急了,就怕错过时间,没想到还有提前交卷这么好的操作!”

  柳方看他一边说话,一边就开始抢自己小笼包吃,把包子往景行之哪儿推了推,吩咐下人再上两笼,多上几个小菜。

  “一副饿死鬼的样子,你不会光做题都没吃东西吧?”柳方瞧着景行之湖吞狼咽的模样,很是心疼。

  “吃了的。”景行之道,“中午啃了半个饼子,然后傍晚出了贡院,又啃了两口。就是闻着家里东西香,比那饼子好吃多了。”

  “那你多吃点。”柳方笑着看着他吃,一边又给景行之倒了杯水。

  柳方知道,景行之回来这么早,还不是放心不下自己,都是为了自己他才这么辛苦。

  他要做的,不是问对方考没考好,而是让他忘记吃饭的郎君吃饱一点,晚上睡个好觉。

  生孩子这种事,不管是头一遭还是第二遭,都是害怕的。女人害怕,男人也害怕,那是对于未知恐怖事物的统一惧怕感。

  但有了景行之在身边,柳方心安。

  没你也可以,但有你在身边……更放心。

  景行之啊呜啊呜地吃着,然后低头一看,碟子里小笼包只剩下了一个。

  这一个,便是最后一个。

  景行之恍然大悟,自己把小方方的包子吃完了!

  景行之笑着抬手,把最后一个小笼包递向柳方:“最后一个,给你吃。”

  哇!专属的最后一个,换谁都开心呀。

  更别提,这是自己喜欢的人递过来的。

  柳方心里甜滋滋的,他低头就着景行之的手咬了一口包子,感觉和咬了两口蜜似的,甜就一个字。

  然后柳方咀嚼几下,吃点嘴里这点,正准备继续吃专属自己的剩下的大半个包子。

  那大半个包子……

  没了。

  景行之故意吃给柳方看,吃完了还道:“好香!”

  柳方好气又好笑,最后笑得差点岔气:“你差不多了啊,不许逗我,容易肚子疼。”

  接着新的包子上来了,两人同吃一笼。你一个我一个,大家一起分包包。

  吃完包子,晚上就来临了。

  夜晚,正是话题发酵的最好时机。

  “会试交卷第一人”的传说,在晚上就开始在青楼里流传。

  不少捐了个举人名声的公子哥儿更是十分不要脸地暗示,那个传说中的人,就是我!

  于是这么多人搅和进去,真正交卷第一人反倒没了姓名,只在贡院那些考官们心里挂了名号。

  皇帝李云玺也是个能知道真相的,宿明圆给他送了个消息,汇报了一下今日情况。

  ——消息上讲,一切顺利,就是有个叫景行之的考生呐,着急家里夫郎要生孩子,一天就给交卷了。老夫和同僚们讨论了一下,决定放人提前走了。理由一二三,希望圣上不要怪罪。

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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